第 20 章 當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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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擔架計程車兵回話:“回將軍,傷倒是不重,貌似是給凍的。”
說話間,謝停舟和韓季武已經走了過來。
“殿下。”常衡抱拳行禮。
謝停舟略一頷首,看著擔架上的人問:“你認識的?”
擔架上的人一身血汙,根本看不出面容,連睫毛都被粘在了一起。
常衡道:“不算認識,這人就是之前在女牆上看見的那個殺得特別兇的傢伙,功夫很不錯。”
韓季武極少聽到常衡夸人,也來了興致,仔細端詳了擔架上的沈妤兩眼,搖頭道:“太瘦了,體格看上去不怎麼樣。”
“你是沒看到當時的場面,”常衡說起來就興奮,“這人用的還是雙刀。”
他伸手摁在沈妤頸側,問道:“怎麼凍成了這樣?”
士兵回話:“這人好像是在戰場上找了一晚上的人,今早我們去清點戰場,看見他抱著一具屍體不撒手,差點和屍體凍在一起了,費了些勁才把人拉開。”
常衡聽得直搖頭,聽上去就夠慘的了,“估計是好兄弟吧,倒是個重情重義的。”
“是沈將軍的遺體。”士兵肅然道。
常衡和韓季武同時看向謝停舟,韓季武開口問:“沈將軍的遺體呢?”
士兵同旁邊的人說了什麼,不消片刻,另一張擔架抬過來,不同的是這次上面搭了一層白布。
常衡準備伸手去掀,被謝停舟一攔,立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沒有不尊重沈將軍的意思,我就是確認一下。”
謝停舟面色冷肅,“替沈將軍收拾間營帳出來。”
這是國之棟樑,滿門忠烈應有的對待,哪怕是死,也不能隨意供他人觀瞻。
清早的氣氛都被壓抑在風裡,誰的臉色都沒有好到哪裡去。
常衡招呼士兵,“抬進去好好治,這小子我看上了,等他好了收進我營裡。”
士兵連忙應下,抬著擔架準備將人送去醫治,下一刻,眾人都震驚地立在了原地。
只見擔架上那隻滿是血汙的手,此刻正掛在謝停舟的袖口上。
世子平素喜潔,這哪受得了啊。
常衡惜才,生怕謝停舟抽刀就砍了那隻手,連忙伸手去拉,一邊勸說道:“殿下,這是個練武的好苗子,砍了可惜。”
謝停舟:“……”
常衡扯著沈妤的手,也是怪了,都暈過去的人了,勁兒還那麼大,抓著袖子硬是不撒手。
“愣著幹什麼?”常衡說:“趕緊來把他拉開呀。”
士兵趕緊上前幫忙,一人握住沈妤的手,一根根手指往外掰。
“嘖,這麼細的手指仔細掰斷了,以後還怎麼拿刀。”
士兵裡外不是人,硬掰也不是,不掰也不是。
擔架上的人忽然動了一下,卻是把袖子抓得更緊,乾裂的嘴唇動了動,吐出了一聲輕不可聞的:
“爹……”
眾人呆若木雞。
常衡睜大眼,“殿下,這小子喊你爹。”
謝停舟掃常衡一眼,“我聽得見。”
常衡和韓季武憋著不敢笑。
世子還沒娶妻呢,就提前當上爹了,還是這麼大一個好大兒,這小子可真會挑,一挑就挑上他家世子。
謝停舟垂眸看去,那隻抓在他袖口的手十分用力,指尖已壓出了一圈青白。
那人躺在擔架上,頭無力地向一側偏著,脖頸細到一隻手輕輕用力就能擰斷。
“別……走……”沈妤又發出了一聲囈語。
謝停舟皺了皺眉,眉間顯出幾分不耐。
常衡一看不對,“殿——”
呲啦一聲,袖口應聲斷成兩截。
謝停舟還刀入鞘,眼皮微抬,“殿什麼?”
“沒,沒什麼。”常衡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胸口,樂呵呵地說,心道幸虧砍的不是手。
謝停舟拂袖而去,常衡撞了撞季武的肩,低聲問:“這是不是傳說中的斷袖?”
韓季武拿眼橫他,“你如果不想死的話,可以這麼說。”
沈妤燒得神志不清。
夢裡一時是前世的種種,一時是父親被射成了刺蝟的屍體。
哥哥呢?沈昭在哪兒?孔青在哪兒?他找到他了嗎?
燕涼關的風似乎沒那麼冷了,只是天色很暗,像暗紅的血從天際沉下來。
沈妤深一腳前一腳的在雪地裡走著,每踏出一步,都感覺有一股力量在拉扯著她下沉。
她低頭一看,地上全是血,還有無數隻手在血液裡掙扎著。
她好像走不動了。
遠處風裡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別低頭,往前看。”
“爹!”沈妤喊了一聲,衝著聲音的方向蹣跚前行。
遠方的身影越來越近,那高高的城牆上,沈仲安立在風裡。
他朝她伸出手,“上來看看,看見什麼了嗎?”
沈妤舉目遠眺,“是屍海。”
沈仲安搖頭,“丫頭啊,你看錯了方向,回頭——”
沈妤轉過身,朝著城內望去。
“丫頭,你回來不是為了救我,是為了救關內成千上萬的百姓。”
“你看,歷史沒有重演,你改變了原有的軌跡,為我們拖住了時間,燕涼關沒破,甘州城沒有被屠,這便是你存在的意義。”
沈妤拼命搖頭,“可我只想救你和大哥,我想讓你們都活著。”
沈仲安笑了,“你娘等著我呢,她等得太久了。”
“那你們等著我,我也來。”
沈仲安搖頭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阿妤,你能救更多的人,你明白嗎?”
身影漸漸淡去,沈妤拼了命地往前,卻抓不住一片衣襬。
“爹!”
沈妤顫抖著醒過來,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像是小刀在胸腔裡割,眼皮很沉,她沒有睜開,感覺屋子裡還有其他人。
有什麼東西湊到了唇邊,溫溫熱熱的,帶著一股濃烈的藥味。
沈妤睜眼看去,喂藥的藥童立刻被嚇了一跳。
藥碗哐啷一聲打翻在地,藥童看著床上的沈妤,驚喜道:“你醒啦。”
沈妤轉過頭,看見藥童已經起身,不一會兒帳子裡就進來一名年紀頗大的大夫。
大夫一進門就拉住她的手把脈,然後吩咐藥童再去重新盛一碗煎好的藥進來。
傷者太多,軍醫根本忙不過來,大夫都是從城裡臨時徵招過來的。
這人得了常將軍的特殊照顧,得把命給他保下來,原本藥都已經喂不進去,沒曾想竟自己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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