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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紅妝】、【用半副皇后的鑾駕娶你】,光看看都覺得很浪漫的句子。
哪個姑娘不愛,誰看了不嗨?
怎麼到了夢心之這裡,就變成了【對女性的不尊重】和不夠用心導致【投河自盡】?
都這樣了,最後的結局,竟然還成了兄妹……
我兄你個大頭妹啊!
還嫌關係不夠複雜嗎?
聶廣義有點小後悔,追女孩子這種事情,他確實應該聽宣適的。
好好的從碑林的墓葬開始博物館之旅不好嗎?
幹嘛就非得要先到寧波?
這建議來建議去的,就差把自己的表白之路建議到墓葬裡面去了。
這麼下去怎麼行?
得想想辦法。
“姑娘啊,我的姑娘,按照我的理解,婚喪嫁娶在習俗上,從來都算是一體的,你研究墓葬,如果不研究花轎,可能會讓你的文獻綜述不那麼完整。”
聶廣義是誰啊?
他是天才啊。
天才怎麼都能想到解釋的理由!
夢心之立馬陷入了思考:“這個觀點……”
“這個觀點有點特別是不是?”
“是挺特別的。從婚禮開始研究墓葬藝術,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是吧?”聶廣義再接再厲道:“姑娘既然看過浙博的萬工轎,應該知道那個轎子根本沒有門,對吧?”
“嗯。需要有兩個工人跟著,把前面的花片拆了,新娘才能進去。進去之後,再把花片給裝回去。”
“就是說啊!”聶廣義接著表達自己的觀點:“進出都得有人拆門,自己想出來都不行,坐這樣的花轎和坐牢有什麼區別?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褻瀆?”
夢心之稍稍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一點,從表情到眼神,都寫滿了意外。
她很想這會兒能看到聶廣義的表情,確定一下,是不是有什麼突變。
明明前後不到半分鐘的時間,怎麼感覺像是換了一個人?
而且是直接替換掉了底層邏輯。
【要是這通電話打的是影片就好了。】
夢心之對突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感到意外。
聶廣義很危險,這是夢心之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研究文物的人,一定要有一顆能夠隨時靜下來的心。
每一件文物都是獨一無二的,每一次的近距離接觸,連呼吸這樣的細節,都得要控制得恰到好處。
她一向是個情緒波動不大,最適合做博物館工作的人。
好端端的,為什麼忽然想要見聶先生一眼?
以她清素若九秋之菊的性子,自然是不會對聶廣義的臉感興趣。
那究竟是為什麼呢?
夢心之很快就有了能夠說服自己的解釋:【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好奇。】
……
“也沒有坐牢那麼誇張吧……”夢心之倒是有些沒有那麼堅定地反萬工轎了。
“誇張?怎麼可能呢?哪裡誇張了?”聶廣義用提問三連反駁道:“我明明是實事求是,我都不知道萬工轎是怎麼成為浙****的鎮館之寶的!就僅僅只是一百年之前的東西,《國家寶藏》什麼時候放過這麼年輕的文物?”
聶廣義反駁起自己來,理由要多充分有多充分。
“《國家寶藏》畢竟是個電視節目嘛,以播出效果來看,把萬工轎作為浙博的第一個鎮館之寶推出也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很多人看了那期節目之後,都專門去浙博看萬工轎呢。”
“姑娘該不會也是這麼去的吧?跟風可不像是文物和博物館專業的人,會幹的事情。”
“呃……差不多,我爸爸看完之後,對【十里紅妝】展廳的千工床和萬工轎都很感興趣。”
“那姑娘呢?”本天才又不關心未來岳父是怎麼想的。
任何事情,只要加上未來,那就等於還不確定。
“我那時候對萬工轎的做工還是很感興趣的,只不過,就像聶先生剛剛說的一樣,作為文物,浙博的萬工轎還很年輕,從文物本身的級別來說,一九二零年代的萬工轎,雖然是浙博最受大眾關注的展品,也只是國家二級文物。”
“啊,是嗎?我倒是沒有注意到文物等級。”聶廣義適時地退了一步,“姑娘不說,我還真不知道。”
那句名言是誰說的來的?
追姑娘講究的是以退為進,才能步步為營,懂得裝裝湖塗,才能洞房花燭。
聶廣義這麼說,夢心之自然也起了介紹更多細節的心思:“聶先生剛剛有提到,那頂萬工轎進出都需要有專門的工人負責拆卸轎子,那聶先生知不知道,浙博的這頂萬工轎,在使用的時候,還需要另外一個特別的工種。”
“特別的工種?”聶廣義想了想,“既然是當地的婚俗,應該都差不多吧,我只知道浙博的那頂轎子,進出不是一般的麻煩。”
“浙博的萬工轎,有天下第一轎的美譽,除了需要兩個拆卸的工人全程陪同,還需要有兩個開路的工人。”
“開路的?這不是很正常的婚俗嗎?”聶廣義反問道:“新娘的轎子,本來也不在隊伍的最前面。給他開路的,洋洋灑灑一大片呢。”
“我說的不是這種開路,是基於這頂萬工轎的特殊性,才需要的開路人。”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趕緊給我科普一下。”
身為天才,以前都只有聶廣義給別人科普的份兒。
“這頂萬工轎,本身就有2.75米高,再被八個人抬到肩上,就差不多有四米了,那時候道路比較狹窄,兩邊又有很多的樹,這頂轎子行進的方向,需要有兩個領路的師傅,拿著長長的竹竿,專門去挑開路兩旁的樹枝。”
“原來是這樣啊?姑娘不是對【十里紅妝】不感興趣嗎?怎麼還這麼如數家珍?”聶廣義想要最後再確定一下,夢心之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我對【十里紅妝】不感興趣,但我對歷史感興趣啊。浙博的這頂萬工轎上面有寫【聚成號大鴻福轎行】,說明當時的這臺轎子,和現在江浙人結婚經常租用的勞斯來斯婚車,是一樣的,屬於婚慶公司。”
夢心之一向都喜歡深入淺出地介紹文物。
“姑娘此言差矣,婚慶公司也是找有勞斯來斯的人租來的,這怎麼都不是一個概念!這頂轎子,一開始是為誰的婚禮打造的,才是關鍵。”
聶廣義強行輸出了自己的一個觀點。
與其說是觀點輸出,不如說是想要賣弄一下。
“聶先生要這麼說的話,也是有道理的。浙博的這頂萬工轎,確實也是有原主人的……”
眼看著賣弄馬上要變成引子,聶廣義趕在夢心之揭曉答桉之前接話:“虞澹涵,上海灘第一次選美桂冠獲得者。”
“呃……”夢心之都囔了一句,“敢問,到底是誰在如數家珍?”
姑娘的這個語氣,聽起來和平時有很大的差別。
帶著那麼點俏皮,軟軟糯糯的,似乎還沾了一種學名叫乙酸的有機一元酸。
就那麼若有若無的,明明有差別,又說不出來具體的差別在哪裡。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聶廣義下意識地覺得需要想辦法找補一下。
“姑娘這話說的,虞澹涵算什麼啊,本來也沒有什麼名氣,主要是沾了他父親的光。”
夢心之沒有咄咄逼人的習慣,加上她自己也不是太習慣剛剛的那種語氣,很自然地接話道:“時任上海總商會會長虞洽卿。”
聶孔雀適時展露了一小丟丟的羽毛:“虞洽卿的女兒和【中國實業之父】【中國商父】【中國高等教育之父】盛宣懷的兒子聯姻,讓【聚成號大鴻福轎行】找人幫忙打造了這頂花轎。在1920年代,這頂萬工轎的工時費就達到了300萬,加上包吃包住的費用,總造價超過500萬。”
聶廣義眨了眨眼睛。
【看吧看吧!我可不僅僅知道新娘是選美冠軍。我還知道新郎是誰,還知道】
可惜啊,一個在歐洲,一個在亞洲,隔著上萬公里,打的還不是影片電話。
聶廣義就算把眼睛眨抽筋了,夢心之也看不見。
“聽聶先生這麼一說,確實不是現代意義的租一輛或者幾輛勞斯來斯當婚車,可以比擬呢。聶先生對萬工轎是有研究的。”
“不不不,我對萬工轎一點興趣都沒有,我一個大男生,我研究這些幹什麼?主要是因為榫卯結構。姑娘也知道,我打小就醉心於木拱橋傳統營造技藝,雖然一個是轎一個是橋,總歸也都有那麼點萬變不離其中。”
聶廣義解釋起來,那叫一個嚴肅和認真。
夢心之多少也感覺到了聶廣義的用意,語氣裡面也夾雜了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在動盪的年代,聚成號大鴻福轎行的後人,把這頂全榫卯結構的萬工轎,拆成了四百多個花片,分裝在13個箱子裡面,運回了寧波老家,藏了起來。”
“運回寧波了啊?那為什麼現在是在浙博呢?”
“1954年,花轎行的後人把這頂轎子捐獻給了浙博,那時候還沒有寧波博物館呢,寧波博物館的歷史總共也沒有多少年。”
聶廣義被夢心之的情緒給感染了:“姑娘所言極是,這大概也是為什麼這頂轎子雖然時代並不久遠,卻成了浙博最抓人眼球的鎮館之寶,讓《國家寶藏》第一個拿出來說。”
“浙博的那頂萬工轎,其實還有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地方,這頂轎子並沒有人們想象中的那麼傳統,在當時那個年代,其實算是特別西式的。”夢心之換了一個新的話題。
“啊?西式?沒有吧?”
“這頂萬工轎除了我們之前說的那些戲劇場景,凋刻的人物和花鳥蟲獸,也都是按照天官賜福、魁星點鬥、麒麟送子、八仙過海、漁樵耕讀、金龍採風、獨佔鰲頭等吉祥的主題來展示的。每一個場景都傳統到了極致。”
聶廣義在自己的記憶裡面搜刮了一遍,並沒有發現有什麼西式的元素。
“我指的不是聶先生剛剛說的這些,這頂花轎上面,還凋了西方的丘位元。”
“愛神丘位元?”聶廣義很是有些意外。
“對。”
“有嗎?在哪裡啊?”
“有的。”夢心之沒有直接回答,“聶先生下次有機會過去,可以認真找一找。”
“好的。聽姑娘說完,倒也不覺得有什麼意外。一百年前的寧紹平原,還是接受了很多西方的思想的。這樣一來,萬工轎的觀賞價值又增加了不少”
“那……”夢心之頓了頓:“我們就先去寧波博物館吧。”
“啊?夢姑娘不是對十里紅妝不感興趣嗎?怎麼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聶先生不是要去研究寧波博物館的萬工轎的榫卯結構嗎?”
“啊?我有說嗎?”
“聶先生有拿浙博的鎮館之寶當榫卯結構研究的前提,去寧博肯定也是基於同樣的原因吧。”
“呃……姑娘說的對。”有臺階不下王八蛋。
但可是,可但是。
講真,聶廣義現在最不想去的,就是寧博了。
什麼【浙東女子盡封王】,明明應該是瘋子的瘋。
他肯定是瘋了,才會想著在寧博和姑娘二次表白。
順著臺階下來之後,聶廣義又第一時間開始變卦:“寧博的那頂萬工轎的榫卯結構怎麼著都不會有浙博和萬安橋那麼複雜。姑娘既然不覺得婚喪嫁娶是一體的,那就還是先去碑林吧。我去寧波,主要是因為那個建築是得了普利茲克獎的,原本是想著,事務所順便做個建築調研。”
“那就更要先去寧波調研了。”
“不需要。寧波博物館是王澍設計的,蘇州博物館還是貝聿銘的收山之作呢。”
“聶先生不用這麼遷就我的,我一個還沒有開始工作的,最多的就是自由時間了,路線怎麼安排,還是優先考慮聶先生的日程。”
“姑娘啊,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專程回去陪你找職業方向的吧?”
夜深人靜,適合打直球。
聽說,失眠和直球更配哦。
“聶先生,我爸爸喊我去打太極了。”
“啊……這樣啊,那姑娘先去吧,代我向你爸爸問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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