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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廣義失眠了。
這對於天才來說,是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
天才就是那種想睡就睡,想醒就醒的。
覺得這樣的說法是信口胡謅的,可以認真瞭解一下【達·芬奇睡眠】。
達·芬奇之所以這麼全能,和他堅持多相睡眠,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
具體來說,就是每隔4個小時,睡15分鐘。
一個星期下來,就能節省好幾十個小時。
生命的長度和質量都在這種睡眠的加持之下,被直線拉長。
誰說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
達·芬奇在自己的日記裡面,寫下了這種絕妙的發明。
至於他有沒有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個已經不可查證的未解之謎了。
除非夢心之又夢到列奧哥哥。
說一千道一萬,聶廣義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體會到無故失眠的滋味。
無緣無故的失眠,是極其浪費時間的。
只要不是在飛機上極致恐懼沒得選。
與其躺著睡不著,不如去練練八塊腹肌和人魚線。
一個小時睡不著,就練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還睡不著,等到了四個小時,那就又是另外一個週期。
是天才,就不能浪費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
浪費時間是可恥的。
比可恥更可恥的,他明明什麼也沒有幹,一塊腹肌都沒有認真操練,整個人的心跳和血液迴圈卻和連著做了五十個引體上上似的。
聶天才並非沒有失眠過。
是沒有試過,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以這樣一種莫名其妙的方式失眠。
他的思維不受控制,他的心跳不受控制。
渾身上下的很多器官,都不受控制。
簡直莫了名了其了妙了。
好端端的一個人,都不知道要優先考慮身體的哪個部件的感受。
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聶廣義直挺挺地從床上跳起來。
什麼也不說,直接開始做……攻略。
聶教授說他偏執。
當真是知子莫若父。
按照聶廣義最開始的計劃,他是想要帶夢心之從寧波博物館開始。
哪怕他已經非常“巧合”地,和姑娘心意相通到了碑林博物館,卻還是有點不太想要放棄自己最開始的選擇。
哪怕宣適說他猴急,他還是覺得自己不夠急。
如果他真的急的話,就會直接問:【姑娘啊,我的姑娘,我這趟回國第一站會先到寧波,姑娘可願先陪我去一下寧波博物館?】
但可是,可但是,身為一個已經得道升……華了的天才,聶廣義自是非常懂得要怎麼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想歸想,說出口的話,就得適當斟酌再三。
巧合也好,心意相通也好,講究的就是那麼一個氣氛。
營造起來有多困難,破壞起來就有多簡單。
他已不再是莽撞少年,自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少年的血氣方剛。
除了失眠+心跳加速+胡思亂想,整個一個澹定到不行。
我的姑娘:【寧波博物館?是有什麼特別有意思的墓葬還是別的什麼我先前沒有關注到的?】
聶廣義傻眼了,這深更半夜的,他的姑娘怎麼能隔著上萬公里,猜透他的心思。
這心意相通的境界,可真真是又上了好幾個檔次。
不管姑娘是怎麼想的,在聶廣義的備註裡,夢心之已經是他的了。
聶廣義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過度的驚喜裡面反應過來。
他翻來覆去地檢視了兩遍自己的手機。
驚恐地發現,跑完一萬米再坐下來拿畫筆都不帶抖的天才建築師,竟然會因為小小的一個失眠,就把自己心裡面滴咕的事情,編成簡訊。
還這麼好死不死地給發了出去。
這肯定不是他自己打的字。
難道是語音識別?
明明只是在心裡面唸叨了一下,意念不至於會發出聲音吧?
肯定是手機同時裝了chatgpt,文心一言、通義千問,導致直接成了精。
千錯萬錯都是ai的錯。
他這麼大的一個大好青年,能有什麼錯?
絕不可能是一條簡訊編來刪去,最後一個不小心,就給人姑娘發了去。
聶廣義痛定思痛,決定直接給夢心之撥電話過去解釋。
開口的第一句,就是質問:“姑娘,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聶先生,早上八點。應該算是比較正常的起床時間。”
“啊……今晚夜色真美……我們這兒有流星雨……”
“是嗎?是什麼星座的流星雨啊……”夢心之倒是沒有特別關注這一類的自然現象。
“現在這個時間,在義大利能看到的,不就……”聶廣義話說到一半就有點編不下去了。
都說,人類最不應該做的就是說謊。
這邊只要開了一個頭,那邊就得拿無數個謊言去自圓其說。
天上的星星倒是可以無數,謊言怎麼也配有同等待遇呢?
“是這樣啊……”
見聶廣義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夢心之的尾音拖得也有點長。
“對,就是這樣!”
某位天才也不管人姑娘具體說了什麼,直接就給應下了。
只要話題能好好繼續下去,就沒必要和自家姑娘客氣。
備註一下,這裡的【姑娘】是和【先生】對應的一個稱呼,並沒有差著輩分,或者其他任何隱藏的含義。
“我平時對流星雨關注的不多,等下有時間就查一下。”夢心之用了考古愛好者最為實事求是的態度。
“姑娘啊,平日裡既然都不關注,又有什麼好查的?”聶廣義的反應有點大:“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啊!”
“流星雨本來也蠻有意思的,阿意肯定是喜歡的。”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這真要查,不如查查十里紅妝。”
“十里紅妝?”夢心之詫異道,“查這個幹什麼?”
“十里紅妝不是每一個女孩子的夢想嗎?”
“沒有吧。”
夢心之雖然不能代表每一個女孩子,至少還是可以代表她自己發言的。
“夢姑娘,十里紅妝可是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和萬安橋是同一批次入選的,只是隸屬於不同的類別。”
夢心之不知道要怎麼回應聶廣義剛剛的這番話,不置可否地回應道:“我們國家的非遺專案,還是挺多的。”
“是極!但是,關於婚嫁的就沒有那麼多了,是也不是?”
聶廣義很滿意自己的表現。
所謂天才,就是不管話題怎麼推進,最後都能推進到他想要的方向。
“這個我就更沒有關注了。比起博物館裡面,關於婚禮的館藏,我一直以來,都更關注葬禮。”
“姑娘啊,我的姑娘,愛好應該廣泛一些,婚喪嫁娶,在歷朝歷代,都是同等重要的民間習俗,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好意思偏科?”
“啊……?”
夢心之很想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
努力了好一會兒,最終也只發出了一個語氣詞。
“扯遠了扯遠了。”聶廣義終於意識到了什麼,開始一邊推進一邊賣關子:“姑娘啊,我的姑娘,我要帶你去看的館藏,和萬安橋一樣,都是榫卯結構的。”
“榫卯結構的館藏?”夢心之想了想,回應道:“是不是名字裡面也帶一個萬字?”
“誒!姑娘當真是博聞強識、一點就通!”聶廣義本來就失眠,這會兒更是一點都不困了,“姑娘去寧波博物館看過萬工轎?”
寧波博物館的館藏很豐富,其中最為特別的,是一頂“八抬大轎”。
寧波人管這樣的轎子,叫“百子轎”,更正式一點的說法,則是“萬工轎”——需要一萬個頂級工匠的工時才能完成。
萬工轎搭配的是十里紅妝。
作為婚俗類的非遺,十里紅妝是跨出國過國門的。
夢心之的回答,簡單到只有兩個字:“沒有。”
“沒有姑娘怎麼能脫口而出呢?”聶廣義心下疑惑,直接把心理活動給搬上了檯面:“那難不成是姑娘和在下心有靈犀?”
“我猜的。”
“姑娘啊,你肯定不太正常。”
“啊……?”
“正常的人類的智商,怎麼一猜就能猜到這樣的細節呢?”
夢心之解釋道:“我沒在寧波博物館看過萬工轎,但我看過最出名的那一頂,紀錄片都有拍過。”
“姑娘說的是《國家寶藏》把萬工轎列為zj省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對吧?。”
“是的,聶先生。”
“出名歸出名,姑娘該當知曉,萬工轎本身,是出自寧波府的,包括現在收藏在浙博的。”
“嗯,聶先生先前提到的十里紅妝也是寧波府的婚嫁習俗。”夢心之並非不知道這個事實,只是並沒有對這個館藏有過多的關注。
浙博和寧博的兩頂萬工轎都是鎮館之寶級別的存在。
夢心之去寧波博物館的時候,博物館正在給館藏的萬工轎裝玻璃“柵欄”。
在那之前,寧波博物館的萬工轎是直接對外展出的。
在那之後,就被玻璃給圍了起來。
夢心之剛好是在施工的過程去的,因此也就錯過了。
再往後,聽說寧波博物館的玻璃柵欄在中間最關鍵的地方,是拼接而不是一整塊的,導致整頂轎子在視覺觀賞和拍照的時候,都有些割裂。
和浙博的萬工轎相比,給參觀者帶來的震撼感,會少很多。
同樣的一件藏品,在不同人的眼睛裡,會有完全不同的故事。
夢心之沒有最開始,也是被浙博的萬工轎給震撼過的。
這頂極盡極盡華美的,需要花工匠一萬個工時才能完成的轎子,一共凋了24只鳳凰,38條祥龍,54只仙鶴,124顆石榴,以及74只喜鵲,跟92只獅子,和124處石榴百子。
除此之外,轎身上還凋刻了一大堆戲曲場景,包括但並不限於《水滸傳》、《西廂記》、《荊釵記》、《拾玉鐲》、《浣紗記》、《天水關》、《鐵弓緣》……
再然後就是琉璃畫等等的,不勝列舉。
在花轎上釘釘子被認為是不吉利的,真正好的萬工轎,都是用榫卯結構聯結。
浙博的這頂鎮館之寶,有兩根長轎槓,硃紅漆圓角的方槓,帶兩個可以插槓的孔。
圓角長方短轎槓二根,橫連槓一根。
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有250個人物和花鳥蟲獸。
“是極,姑娘對十里紅妝怎麼看?”聶廣義很是有些期待夢心之再一次和自己心意相通。
“我啊……可能,不怎麼看吧……”
“姑娘啊,我的姑娘,你怎麼能不好意思呢?”聶廣義豪氣干雲到:“你放心大膽地說好了。”
“所謂的十里紅妝,主要還是古時候城市小,住的近,才會出現嫁妝前排已經到了夫家,後排還在孃家的情況。現代社會,能實現十里紅妝的婚嫁場景,已然不多。為了嫁妝,非得要和鄰居結婚,怎麼都算是本末倒置。”
聶廣義震驚了:“姑娘,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那不然我應該怎麼想?”
“你應該往好的地方想啊!那可是十里紅妝啊!”
“敢問聶先生,什麼是好的地方?十里紅妝的存在,本來就是對女性的不尊重。”
“不……不尊重?”聶廣義震驚到說話都不利索了,“姑娘啊,哪怕是你妹看的小說和電視劇,也會覺得【用半副皇后的鑾駕娶你】,這樣的話,說出來特別豪氣干雲吧。”
“我不知道我妹妹怎麼想的,但是,在我的眼裡,十里紅妝,主要是用來展示新娘家的財力。本質上,爸爸媽媽擔心自己的女兒在夫家受欺負,所以就連一根針一根線,都在出嫁的時候給她準備好了。送嫁的隊伍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拉得老長。這裡面,並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和愛情有關的。有的只是家族之間的聯姻,看的也只是當下的所謂門當戶對,不帶一點的兒女情長。”
聶廣義到手沒有想過,夢心之對【十里紅妝】會這麼無感。
“姑娘啊,你是不是沒有聽說過,十里紅妝的典故?不知道為什麼寧紹平原的姑娘出嫁可以用半副鑾駕。”
“聶先生說的是宋高宗趙構還是小康王的時候,在金兵追擊下逃到寧紹平原一湖前,被一位浣紗女藏在水裡面,並蓋上一層白沙,最後得救的故事?”
“是極,做了皇帝之後,高宗皇帝傳旨怎麼都找不到當時的那個浣紗女,就賜了寧紹平原女子結婚享受皇家嫁女的禮儀待遇,特許十里紅妝、戴鳳冠、坐花轎,當地還有個民謠是這麼唱的【村姑救康王,浙東女子盡封王】。”
姑娘終於上道了,聶廣義怎一個高興了得!
“聶先生,就我所知,這個典故說的是,皇帝一開始沒有認真找尋,導致浣紗女投河自盡,最終被追封為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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