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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小……,當真是做了虧心事。”子桑寧肯定的語氣。

“沒有,不可能。我們也是有信念的好嗎?不要把我們看扁了。”雲初師連連否認,端著一臉認真樣:“哪像你們……”

子桑寧笑道:“我們又怎麼了?”

“簡直罄竹難書,令人髮指。”

“小妖,講話得需理據好嗎?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地罵我,不知情的旁人還以為我對你怎麼樣了呢。怎麼,我對你不夠仁慈嗎?”聽著語氣還是笑著的。

“確實確實……呵呵。”雲初師嚥了聲,這“仁慈”數起來簡直是三天三夜都數不完。

“怎麼,不服氣?”氤氳水汽跑進了子桑寧的眼中,映出點點水光。

“不敢不敢,我服,肯定是五體投地,頂禮膜拜。”雲初師嘴上告饒,內心不服。

子桑寧視線悠悠落在她臉上,又很快收了回來。

她何時才可習得無窮妖法,這樣就不用瞧人臉色下飯了。

雲初師內心嘆了一下又嘆了一下。

不消多久,桌面上滿滿當當地布好了菜餚。

香味撲鼻,一整日只飲了一杯茶果腹的初師餓得有些發昏,二話不多說便大快朵頤起來。

瞧著對面那派溫文爾雅,不緊不慢的姿態露出不屑,美食當前,竟還端著這般模樣。

她朝子桑寧翻了一記白眼,繼續對付起跟前的糕點。

吃喝得盡興罷,子桑寧見雲初師眸上閃過一絲狡黠,轉瞬即逝。

她卸下那副凶神惡煞的臉面,朝著在旁仍舊一臉迷茫的張家老二露了個甜甜的笑容來,“掌櫃的,你家這等佳餚美饌,饕餮盛宴堪稱一絕啊!簡直令人回味無窮,垂涎三尺。”

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這前後反差可令人咋舌,張家老二趕忙兒擠出個笑臉兒,那臉上的肉都擠到一處去,勾出幾道縫隙來:“哪裡哪裡,姑娘謬讚謬讚。”

“欸……”雲初師擺擺手,拖長了音調,端起已見底只側壁沾著油腥的碗:“掌櫃的,不必妄自菲薄,不是我打誑語,瞧瞧你這碗湯麵,那筋道那彈性絕非十年功夫是揉不出來的,那湯汁兒鹹香中又融著一絲清甜,含在口中那是唇齒留香,妙哉妙哉!”

雲初師一個勁地誇,從酒樓外的兩隻石獅到樓內犄角旮旯碗筷擺放,上到張家老二下到小廝顛勺掌勺的都誇了個遍。

樂得張家老二和店小二都不好意思了。

子桑寧只默然無言,他都沒眼瞧雲初師那狗腿子樣。

雲初師目光望向子桑寧,眸中閃著狡猾,一副“反正,你都知道我說什麼”的樣子。

有那麼一刻,子桑寧產生一種她連掌櫃的衣裳料子都要吹捧一下的錯覺。

不失所望,雲初師當真那般行事了:“瞧瞧,張老闆,瞧瞧你這衣裳料子,著你身上簡直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啊……”

語罷,她微抿了嘴,隨即哀嘆一聲:“我上回在斜對面那家麵攤可遭罪了,當真是難吃得緊,也不知那廚子怎有那般膽量大放厥詞,敢與掌櫃家掌勺的相提並論。”

子桑寧:“……”

子桑寧拿起茶杯的手微頓,旋即若無其事地端起茶壺續了茶,沿茶杯邊沿口輕吹了口氣,唇邊噙著弧度細細品了起來。

隨她去罷。

這廂那張家老二被吹捧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難免有些忘我,也不再糾結那茬子事了,順帶連著瞧在櫃檯側閒到發慌摳手的小二都比平日順眼許多。

張家老二樂呵呵地接受了雲初師的吹誇。

這人嘛,總是不禁誇的。

畢竟,世上沒有人是不歡喜被他人所讚許認可的。

“掌櫃的,那家掌勺偏稱與咱家廚子師承一家,當真如此啊?為何這般天差地別?”雲初師揣著明白裝糊塗,愣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欸,不興說不興說。”張家老二忙擺手否認,怕與那廚子扯上關係般,抬頭環顧四周確認一下後,隨即壓低聲音:“那麵攤似是鬧了兇案,姑娘近日可莫去了,大凶,不吉利!”

“啊?怎會?”雲初師端的一副驚訝懷疑的神色:“我昨日還瞧見那麵攤還做生意呢?掌櫃的,這話可不興說。”

“欸,姑娘,是先前那倆老夫婦失蹤了。”耳尖的小二在旁聽到後忙湊了過來,低著頭刻意壓低聲音顯得尤為神秘:“許是死了,現下是他們那兒子在那開張呢。”

“啊?死了?”雲初師面色頓嚇得些許蒼白,音色中透著些許顫抖:“小哥,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可莫說胡話。”

店小二這人嘛,還算質樸老實,但就見不得他人懷疑自個,當下就急了,音量都陡然提高:“怎會不是?昨兒個我和我家媳婦兒上寺上香,還瞧見那家兒子點了三盞長明燈,可不是死了嘛?再者這街坊鄰里平日裡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為何就近幾日都瞧不見那老夫婦的影了?可不就沒了嘛?”

“三盞?這長明燈不是常言道青燈一盞伴古佛前,歸途此去前塵夢散,一朝得路凌益青雲嗎?又怎會是三盞?莫非青燈明火令小哥昏眼認錯了人?”雲初師惶惑不安,手絞著帕子,皺出一道道褶痕。

店小二擺手:“哪能啊!他那日可就在我不遠處,斷然不會認錯的。”

那店小二見小姑娘臉色一會蒼白一會失血的,語氣登時就軟了幾分:“姑娘,出門在外小心為上,這世道看似平靜無津,實則破敗不堪,暗藏危機。任憑官爺再如何縫縫補補,總是有些瑕疵裂隙的。”

末了,他又補充道:“但顏官爺都被人報復了,這種事雖被壓下來了,旁人不曉得,但我這心裡可跟明鏡似的,可不就是前年那檔子事嘛。”

可不是整個清桑郡都曉得的事?

子桑寧插話:“前年發生了何事?可否請小哥細說?”

“欸,客官你有所不知啊……”店小二登即來了話頭,擠開張家老二站在了他們面前:“前些年啊,華光山上出現了一群山賊,可專門乾的是私販鹽鐵,走私藥材的勾當營生。當初沒有人知道,後來他們合夥失敗,然後暗地內便有人去衙門告了他們。顏官爺大顯身手三月之內緝拿山賊頭頭歸案,擒賊先擒王嘛,剩下的那群人也是嚇破了膽,聞聲都跑了。但是……”

店小二停頓了下來,自以為壓低了聲音,又繼續說道:“前些日子,我聽說衙門走水了,顏捕頭的屍首都燒得面目全非了,好像是有賊人闖入了衙門……”

“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官爺已然盡力查辦,你這廝再在這說胡話,危言聳聽的,就到後廚搭把手刷碗去。”張家老二這廂正被誇得樂滋滋的,可不願看到小廝說這般不著厘頭的話,一巴掌扇到店小二後腦勺上去。

店小二疼得“哦”了一聲,趕忙認錯,只得悻悻地閉嘴。

“張老闆此話有理,定是小哥瞧花了眼,若真是兇案,那官爺不日必定能將兇手緝拿歸案,絕不讓無辜之人蒙受冤屈……”

雲初師說得一臉正氣凜然,義憤填膺。

就差端坐公堂之上一拍驚木斷生死了。

張家老二都不禁想拍手稱快。

“確是確是,我們老百姓哪能管到那些去,那是官爺該操心的事……”

酒樓外沿燈籠杆上挑著一對大紅燈籠,竹籠漿紙上糊著大紅喜字,下面留著長長的飄穗,風一呼而過,唰唰響。

清桑郡大街小巷上貼滿了告示,人群密集,一大堆人外一圍內一圍的圍在那裡。

眾人皆盯著糊在上面的告示議論紛紛,但大家夥兒都沒個準信。

告示上還附了一幅小像,但大家你問我我問你都不認識,瞧著面生得很,都不像這附近的人。

“這上面說了什麼啊?誰出來給大家夥兒念念?”人群中有人發聲了,大家都點頭。

“對啊,大夥兒都看不明白……”

人群中走出來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來,衣著體面,撫著山羊鬍子,一副德高望重,學識淵博的形象。

他靠近了告示,大聲唸了出來:“賊人王易乃前年斬首江洋大盜之後人,挾私報復,暗害官差。竟賊心不死,夜潛官府,縱火燒屍毀壞證物,危害一方。現官府已緝拿歸案,即刻斬首示眾。望各位鄉親,若發現有心懷不軌者,可即刻前往官府報案,肅清逆賊,共創清明。”

有人朝著那幅小像吐了口水:“呸,竟敢暗害顏大人,就該千刀萬剮。”

眾人再次附和起來:“幸好官爺把他綁起來了。”

旁側的中年婦女挎緊了胳膊上的挎籃:“喲,這亂臣賊子竟這般大膽,敢縱火燒屍,可怕可怕。”

一中年男子插了話:“可不是嘛,還好官爺捉住了他們,要不然的話,可不敢想象啊……”

“大家夥兒還是回去仔細看看,近日有沒有啥面生的人吧,可惡著呢,保不準又是啥江洋大盜……”

“走走走……”

人群再次散去一波,又圍上了一波。

那老者立在原地撫著山羊鬍子陷入沉思。

良久,他也慢慢走開了。

風依舊呼嘯,雪還在落著,幡在飄飄。

告示在他身後越來越模糊,人群也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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