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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館一樓新佈置好的宴會大廳裡,立木瀧找到了正在指使實習生工作的石田勇介。

“石田桑。”

“啊,立木你稍等一下。”有些歉意地向立木瀧點了點頭,轉而又恢復了嚴肅的表情。“你們一定要核對好媒體證,別讓一些無證媒體矇混進來。”

揮手驅散眼前的實習生後,拿起一瓶水補充水分,又將另一瓶沒開封的水扔給立木瀧。

“今年人有點多呀…”說話間,忙不迭灌下一口的石田,才有些滿足的接著說道。“每年總有些報社想趁機混進來,我們得盯緊點。”

擰開瓶蓋,立木瀧邊喝水邊打量著在旅館前進出的人群。在一連平靜了好幾天後,今日的旅館終於多了幾分熱鬧。

“多些報社報道不好嗎?多些影響力。”

“如果是來報導新月賞的我們自然歡迎,但有些無良媒體只是來拍幾張照片就回去捏造假資訊。”

“假資訊?”

“一些所謂的花邊秘聞,我記得有一年是頒給了一位年輕的女作家,就說她是枕營業得獎的。”將瓶中的水一飲而盡,石田的目光在媒體席來回逡巡。“反正大眾只在意訊息,而不在意訊息的真假。”

立木瀧抱起手臂不置可否。

“那後來呢?”

“等我們找到那家報社時,人家已經人去樓空了。”將空水瓶投入一米外的垃圾桶中,石田捏了捏隱隱作痛的肩膀。“休息好了,也該去工作了。立木你倒是輕鬆,不過今天晚上的前夜祭你可別忘了。”

“嗯,知道了。”

看著石田抱怨著離去的身影,立木瀧沒來由的感到有些放鬆,人的感覺往往與他人比較之後才更為強烈。既然左右無事,便想著回房休息。

“瀧谷前輩!你也在這啊。”

擦肩而過的男人突然高聲向遠處呼喊,腳步加快間,臉上的喜色也愈發明顯。

“小田,是小田嗎?”被稱為瀧谷的男人,彈了彈手中的香菸,眯起雙眼沉思片刻後猛然瞪大。

“瀧谷前輩,是我,哈哈哈,社團聚會可有兩年沒見了,前輩你不是在《sweetgirls》裡負責什麼素人攝休企劃嗎?怎麼來這新月賞了,《sweetgirls》準備進軍文學界了?”

接過瀧谷遞來的煙,小田用手背擋住風口,點燃深吸一口後吐出淡淡的煙氣。

“我早不在《sweetgirls》幹了,素人攝休企劃已經交給了上井,就是那次聚會結束來接我的那個,不過他小子現在應該在負責索尼那個新偶像組合。”瀧谷將掛在脖前的媒體證翻面,名字下方講談社《新風尚》幾個字清晰可見。

“《新風尚》?”沒聽過的名字讓小田微微皺起眉頭,不過既然掛靠講談社那應該是沒什麼問題,只當是講談社又新開了個編輯部。

“我們是新開的雜誌,下週首刊,這不正好趕上新月賞,上面派我來了解一下,到時候首刊上留個版塊。”瀧谷挑開了眼前垂下的頭髮,將右手搭在小田的肩上,身體向他靠攏遮住外面企圖窺視的視線。

“對了,小田,你也知道我以前都是負責些娛樂版塊的內容,我對這新月賞實在是不甚瞭解。”

“這新月賞是新月社自己主辦的文學獎,雖然沒有明說,但評選範圍一般都是新月社和講談社出版的書籍,像這次比較熱門的就是講談社高橋純的《鳶尾花實錄》和新月社立木瀧的《一個人的好天氣》。”

“哦?”瀧谷快速瞧了眼左右,似是無意地提了一嘴。

“這立木瀧沒怎麼聽過啊,小田,有沒有什麼能說的啊,也好多讓我多混點稿費。”

他從上衣的口袋中露出一個白色信封,信封像是故意沒有封口,可以透過開口輕易向裡望去,幾張福澤諭吉正無言地躺在其中。

“這…”有些遲疑的看了瀧谷一眼,小田的臉色不斷變化,但最終卻搖了搖頭。

“瀧谷前輩,其實我對這立木瀧也不太瞭解,只知道他大學畢業後就簽約了新月社了,發行的第一本書《百瀨,看向這裡》聽說銷量不好,只賣出去幾本。

“哦?第一本賣得不行,第二本卻成為文學獎熱門?”

有些遺憾的收回視線,小田自然聽出了瀧谷的言下之意。

“前輩,文學這東西,誰也說不準,那些二十年默默無聞,突然一朝爆火的作家也不是沒有過。更何況他這種新人作家正是成長的時候,等以後風格固定了就很難再有突破了。”

“這樣啊。”瀧谷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不過旋即恢復了正常神色,從信封中抽出一張塞進小田口袋。

“還是要多謝你啊,小田。我對文學這可是一竅不通啊,等前夜祭結束我們倆找地方喝點。”

看著笑容滿面的瀧谷,小田感到口袋裡的鈔票尤為扎眼,略一猶豫,聲音不自覺的壓低了幾分。

“前輩…我雖然不太知道立木瀧,但是我認識一個人可能知道的多點。”

“嗯?能說說嗎?”瀧谷眼底掠過一絲精光,將信封一把塞入小田的手中。

輕薄的信封卻好像有千斤的重量,將小田原本有些虛的語氣也拉在實地。嚥下徘徊在喉嚨裡的唾液,接著說道。

“我們編輯部有個才來一年的新人,好像是認識這個立木瀧,我前幾天把這批入圍作品都買到編輯部,準備都讀一遍好心裡有個底,結果我在翻閱《一個人的好天氣》的時候,那個新人總不自然朝我這看。等我午休回來,又正好撞見他捧起那本書的作者頁反覆的看…”

“小田,回去後能給我引薦一下嗎?”

“那是當然。”

將信封放在口袋妥善收好,小田本就因為時間有些佝僂的身軀彎的更低。而早早回房的立木瀧突然感到一絲胸悶,將窗戶推開,屋外來往的人群與車輛卻並無異樣。

彷彿是為了盛事的早早開場,太陽毫不留戀的墜落在飛騨山的另一側。隨著燈光的依次點亮,旅館中的正央大廳照亮了附近的夜空。

第二十屆新月賞前夜祭在巖田社長的致辭後正式開場。

憑心而論,立木瀧對於前夜祭的晚宴並不感冒。

打著宴會的名義,實際上卻是和根本不熟悉的人迎來送往,聽著他們呼喊著自己的名字,還要裝作一幅很熟的樣子笑著回應。一個個信誓旦旦的說是自己的書迷,背後卻連書封都沒有拆開。

然而,看著完美融入其中的石田和一臉興奮的佐佐井,立木瀧也不想做出破壞氣氛的舉動。

不過他的運氣也不錯,這樣在人群中備受矚目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隨著門口的一陣騷動,人們的注意力很快就換了方向。

“渡邊桑來了!”

“渡邊桑!”“渡邊桑!”與喊聲一同響起的是快門的聲音。

隨著呼聲越來越近,眼前的擁擠的人群也自動讓開一個口子,在鎂光燈忽閃忽閃的背景下。立木瀧終於見到了這場前夜祭的絕對主角。

渡邊淳一!

他鬚髮盡白,臉上的肌肉有些枯垂,殘眉稀疏,皺紋堆疊,要不是無框眼鏡後的一雙眼睛依然閃爍著逼人的光彩,任誰也只會把他當作一個快要敗給時間的普通老人。

可就是這樣的老人,在場卻沒有一個人敢忽視他的存在。

“你就是立木瀧吧?”

“是晚輩。”

抬眼將立木瀧的表情收入眼底,卻沒有說任何話。反而轉向了身邊的佐佐井。

“佐佐井?”

“是。”

“整體上寫得不錯,但細節上還需要再多多打磨。”

“是!”明明比渡邊淳一還要大上一歲,但佐佐井卻激動的躬身行禮。

“高橋,這次的作品以新人作家來說已屬不錯,但和那天交給我看的相比還是稍遜一籌啊,這次的獎項怕是與你無緣了。”

“是,老師。”

即使周圍喧譁一片,高橋純卻仍一臉輕鬆的謙卑行禮。而在身旁的幾聲驚疑之中,巖田社長的臉色有些難看。

以往評審在前夜祭故意親近某位作家,可以視作得獎的暗示。但畢竟沒有明說,只當是前夜祭的潛規則。可在前夜祭上公開說出誰沒有得獎,就多少有點壞了規矩。

只是礙於渡邊淳一的名聲,巖田社長壓下心中的不快,在他說出下一句前,提醒一聲。

“渡邊桑,明天才是公佈新月賞的日子。”

“我知道,我只是說了下我的看法而已。不代表其他評委,也不代表最終的結果。”渡邊淳一摸了摸下巴,將隨身攜帶的信封交給了巖田社長。

這個內有新月賞得獎人選的信封,歷年來都是前夜祭的焦點。只是今晚,大家的視線並未多作停留,略過臺上的信封直達前方的一個身影。

那裡的立木瀧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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