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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關心,因為最近在閉關創作,沒太注意來信,過段時間我會親自…)對話方塊逐漸被文字填滿,直到超出字數的提示彈出,立木瀧才回過神來。
這樣是不是回覆有點多了?會不會發的時間太晚了?要不要…隨著心中的猶疑越來越多,傳達到手指上的力量也越來越重。明明對話方塊離傳送鍵不到一厘米,可他卻始終無法挪完這最後的距離。
(多謝關心)伴隨著字眼的一個個消失,游標退至最開始的感謝。明明心中有無數的話語想訴說,但卻被莫名的心虛與內疚所束縛,吉岡裡帆離去時的身影已在他的心中種下一顆小小的種子。
按下傳送鍵,難言的苦悶化作嘆息一齊釋放。
恰逢雲霧遮住了月亮的清輝,給這晚的夜空帶來一層迷濛,如同幕布般籠蓋城市裡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扇窗和每一個人。立木瀧只覺得本就難言的真心愈發看不清了。
自己應當是喜歡橋本奈奈未的,這點在初次相見時就已經隨著她的笑容深深鐫刻在腦海。可自己對吉岡裡帆的情感又是什麼呢?將名為“喜歡”的情感分攤給兩個女孩子,再對自責草草敷衍而將就過下去。這不是渣男嘛。
沒來由的,立木瀧想喝酒了。逃避可恥,卻很有用!把問題留給明天的自己。強制閉上眼,矇頭睡去。在患得患失間,他迎來人生最糟糕的夢境,夢裡為他描繪了一個沒有贏家的未來。
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灰色的土鳥在居民區的上空盤旋,嘰嘰喳喳的發洩著充足的精力。立木瀧只覺得有些羨慕,冷汗浸溼了後背。明明感覺異常疲憊,他卻不願再躺回那個有些餘溫的被窩。
桌上的手機突然啟動,應該是有了資訊傳輸進來。
(晚上社內聚會,帶你認識幾個人,穿得正式點)是石田勇介的來信。剛緊繃的精神瞬間鬆懈了下來,心底有些失望。察覺到這種想法後,立木瀧有些頭痛。
他用手狠狠地拍打額頭,想要將痛感驅逐出去。可心裡的鬱結不解開,頭疼又怎麼會輕易消失。在發覺物理的手段沒用後,隨手從身後的書架抽了本書,將書攤開,是川端康成的《古都》。
立木瀧往常曾感嘆千重子與苗子的姐妹情深,而此刻卻將千重子的戀情讀出了些許異味。真一,秀男,龍助三人的情感均未得到千重子明確的回應,最終交由父母來抉擇。那自己…是否也可以交由時間來抉擇?
像是在沙漠中迷失的人發現一片綠洲,縱使可能是幻夢般的海市蜃樓。也有了安慰麻痺自己的理由。
決斷是勇敢者的象徵,立木瀧選擇成為屈從於慾望的懦夫,人事紛紛,唯情字難解。
雖然暫時靠著權誼之計,腦海中獲得片刻清明。可他也清楚這個狀態是寫不進書的,在簡單整理下自己後,選擇出門散散心,順便為寫作取材。
避開常走的街道,因為晚上還有石田勇介的邀請。立木瀧沒有遠行,挑了條無人的小路,進行漫無目的的探索。RB的夏天格外炎熱,明明尚是春末,空氣中已多了一絲夏意。
實在是忍受不了這份燥熱,立木瀧躲進了一家電器賣場。沒有了繼續在小路閒逛的心思,只是在店裡的陰涼處踱著步子,將視線掃向一排排的貨架。除了常用的電器外,還多了許多新奇的物件。
只是在留意到其下的價格後,他便故意扳著臉,以免讓店員察覺到他的興趣。外頭的太陽仍沒有西斜的趨勢,在轉完一圈商品後,立木瀧觀察起了到店的顧客。
如他一般的單身男人非常少見,大多是夫妻二人或年輕的情侶前來選購。其中一對滿頭銀髮的夫婦尤為矚目。老太太雖然已經被時光刻下了層層皺紋,但卻依舊化著時髦的妝。粉紅色的口紅,盤得很地道的頭髮,一件短袖紅上衣,親密地挽著丈夫的手臂。
丈夫的年齡應該更大些,走路已經有些晃晃悠悠了。如果妻子鬆開手,真叫人擔心會不會突然倒下去。只是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他看向妻子的眼神中也滿是寵溺。
將手機的相機鏡頭開啟,裝作拍攝眼前的器物,偷偷的對準遠處的老人,“咔嚓”,將這張感覺會對寫作有幫助的照片存入深處。
“自己會不會有這麼一天呢?”,恍惚間,立木瀧將自己代入了丈夫的角色,只是當他轉過頭,那個攙扶自己的妻子的臉,卻模糊的看不真切。
回過神來,剛剛還因拍到不錯的照片而有些愉悅的心情,已經被悵然若失所取代。停了片刻,他拖著有些沉重的步伐,離開了電器商場。
聚會的現場是日暮裡一家飯店的宴會廳,接到石田勇介催促的簡訊,立木瀧在門口整理了下襯衫領口,緊了緊外套的西裝,同時竭力控制著不適應感,向著門內走去。上次如此正式的穿著,還是大學畢業時四處尋找工作的時期。
進入會場,端著酒杯的石田勇介已經從裡側迎了出來。
還沒說上兩句話,就將其中一杯遞向立木瀧,拉著他走向角落裡一小簇西裝的聚落。
“各位讀了赤染桑的《少女的告密》了沒有,真不愧是剛摘下芥川賞的作品,真是令人難忘啊…”
“川崎桑覺得《苦役列車》如何?能拿下年尾的芥川賞嗎?”
“…我的新書也要出版了,諸位到時可要多多支援啊…”
“…我看新月賞的得主又要多添一人嘍。”
還沒走進人群,對話聲已經傳至立木瀧的耳前。像是察覺立木瀧的接近,剛剛還火爆的氣氛,驟然冷卻下來,疏遠而又警戒的視線打量過來。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立木瀧,我負責的作家,一個很有潛力的新人。”
石田勇介適時響起的話語,消除了警戒的訊號,情緒各異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謙和。
“這就是石田桑一直和我們說的立木桑嗎?真是一表人才啊。”人群中的目光集中在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身上,是剛才那個說寫了新書的人。
“叫我佐佐井就可以了,說起來我們都在石田桑手下,可以說是前後輩了。”開了個小小玩笑,佐佐井伸出手來,面對他人的善意,立木瀧自沒必要拒絕。
在他握住手後,氣氛又迴歸了最開始的融洽。在短暫的接觸後,立木瀧弄清了在這四個人的身份。佐佐井自不必說,之前聊著芥川賞的兩人,是金澤和山下,是社內另一個編輯負責的作家,只是尚沒有作品出版,算作新人。
而那個奉承著佐佐井的,是編輯部見習的新人富山,本來對立木瀧還笑臉相迎,只是聽到他的處女作銷量慘淡,立馬變了臉色,將立木瀧視作空氣。反倒是佐佐井還溫聲勉勵了一番。
“高橋桑,這次新月文學賞想必是手到擒來吧。”
“畢竟是那位渡邊桑的弟子,小小的新月賞自不在話下,恐怕芥川賞,直木賞才是高橋桑的目標吧”
在宴會的中央,附和聲逐漸蓋過了會場。立木瀧皺著眉頭看向那被一群人圍在中央的年輕人,正欲詢問身邊的石田勇介,佐佐井反而搶先開口:
“那是高橋純,一個仗著家裡有點關係被渡邊桑指點了幾句的傢伙。”佐佐井一臉陰翳,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渡邊桑是?”
“渡邊淳一”聽到這個名字,眾人陷入了沉默,佐佐井又向服務員要了酒,而金澤和山下,眼中則是抑不住的豔羨。
“不好意思,諸位。我還有點事。”富山一臉訕笑地從中退出,轉而向人群中央走去。在點頭致意後,金澤和山下也相繼離去,這處小小的聚會也徹底散開。只留下石田,佐佐井仍留在原地。
在將最後一口酒嚥下,佐佐井臉色恢復了平靜。
“抱歉,我今天有些喝多了,以後有機會的話,再多多交流吧,那我先…”
“前輩請。”
像是沒意識到立木瀧這麼好說話,佐佐井臉上有些驚訝,在擠出個笑臉後,才提起身邊的外套,從門外離開。石田也被其他人叫走,諾大的宴會廳,只有中心處顯得擁擠。
立木瀧也沒有湊熱鬧的想法,觀察了一會兒遊離的閒人,趁著無人注意,悄悄離開了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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