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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眠空間的股票軟體裡。
蟄伏的任重靜靜看著廉城葦糧酒業的介面。
這裡依然是既熟悉又陌生的狂熱氛圍,比之亞迪能源更盛。
亞迪能源裡的屍橫遍野還歷歷在目,股民們卻又在廉城葦糧裡開啟了第二輪更狂野的狂歡。
加入進來的遠不只散戶。
在前兩天不少公募與私募基金最新公示持股報告後,股民們驟然發現,原來所有人都在“喝酒”。
前些天“世人皆醉我獨醒”,各種發評討論,引經據典地分析,認為食品工業中的奢侈消費行業酒類企業根本沒前途,找不到足以支撐股價暴漲的經濟基礎和社會基礎的股壇大佬們,被紛紛打了臉,打得很腫。
一些聽信讒言又或者本就有自我判斷的股民們,把這些大佬給罵慘了。
又有股民挖出某些股壇大佬的持股資料,發現這些孫賊一邊唱衰看空一邊瘋狂加倉,市場上更是亂成一團。
不少人一邊緊急加倉,一邊直接實名發帖下追殺令,表示此生不殺某某某,來世定當做荒人。
在這混亂的市場中,所有看衰廉城葦糧的知名散戶基本都沒落得好,唯有前些天在伊濱紙業上一戰封神的黃姓散戶再顯神奇。
他不但看衰廉城葦糧,更大大方方公佈了自己反向做空的持倉截圖,可謂身先士卒言出必行。
自此,黃姓散戶的冥燈級反向股仙名頭沖天而起,直衝雲霄。
無數人誇他腕錶冒***頂生煙,窮富都兼濟天下。
不少粉絲在他的虛擬人生個人賬戶下貼上滿倉訂單截圖。
他這邊剛發帖開噴,五秒後就有人漫長allin,妥妥的不看內容只看標題就直接衝了。
現在看來,果然發了財。
甚至有他的忠實鐵粉說,想給他送深訊集團總部——深都城三環內的大別墅。
幸好這鐵粉只是說說而已,否則黃姓散戶當場就能實現財富自由,自此在股市銷聲匿跡。
總之,在一片反常理的離奇玄妙氛圍中,以廉城葦糧為首,其餘酒類企業為輔的釀造行業股票青雲直上,大有力壓群雄一枝獨秀的味兒。
比起十天前,廉城葦糧的股價已從41.21點起飛,暴漲610%。
不少人已經改了口,開始從各個角度強行找理由分析市場,給廉城葦糧的股價上漲找出各種極具說服力的理由。
比如經過漫長悠久的穩定發展,源星人口雖然短期內未見明顯增長,但社會生產力已達瓶頸,社會結構也愈加穩定,人口暴增就在不日之期。
同時,隨著公民手中的財富穩定累積,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有錢消費得起上百貢獻點一瓶的頂級奢侈品。
那麼,以廉城葦糧出品的高階旗艦盈利率,完全足以支撐它的股價。
單股股價都還沒到三百點,根本沒到上限,這一輪起飛只不過是沖天而起之前的預熱。
任重看著論壇裡眾多妖魔鬼怪的發言,又在每日頭條上檢索了不少相關資訊。
良久後,他長嘆一聲。
人性的確可怕。
即便冷靜如他,竟也會在心中隱隱期待廉城葦糧繼續上漲。
以現在的單股股價,哪怕只再漲個5%,單股也能漲個十餘點,他將多賺上百點。
都已經漲了這麼多了,再漲一點點,不過分吧?
他甚至開始尋思,自己除了需要購買四級腕錶之外,暫時也沒別的大項開支,不然我再等等,看看下午的情況?
上午過了九點一刻後,是會開始下挫一點,但跌得並不恐怖,或許下午又將開啟一輪新的暴漲呢?
如果我錯過了,那得多可惜?
這一輪會不會繼續往翻倍再翻倍的方向走?
那我即將回籠的兩萬多點,將會變成四萬多點,甚至十萬點!
他開始產生今天是否清倉的猶豫。
他真動搖了。
腎上腺激素逐漸迅猛分泌。
他的心跳開始加速。
他開始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自我說服。
廉城葦糧是龍頭股,牽扯到的資金量極為龐大,不像安生生物那樣的小盤股,沒理由也玩斷頭臺那麼驚險刺激。
這種大盤股,持股極為分散,股民數量多達百萬人。
不少人正是在這兩天追高進場以命相搏的。
它高臺跳水的話,得逼死多少人?
就算跌,恐怕也只能是陰跌,我給自己設定個5%的止損閾值,到時候及時解套就行,虧不也虧不了多少麼?
……
在這般恐怖的自我掙扎中,九點一刻時,任重依然咬牙切齒地選擇了掛賣單,以611.96%的巔峰漲幅,單股股價293.4清倉解套。
在賣單成交的瞬間,正常睡夢中的任重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把給他大腿枕的陳菡語嚇了一跳。
任重的心情之激動亢奮糾結,與第一次帶隊挑戰刀鋒螂並戰而勝時心中的喜悅竟不遑多讓。
但此時他內心更多的卻是空虛,這空虛幾乎將他吞噬。
他花了極大的決心才剋制住以291.5的單股股價重新進場的衝動。
促使他最終選擇掛賣單並剋制住衝動的,是他對源星人性的深刻理解。
能操盤廉城葦糧的,不會是普通資本,背後的更不會是普通人。
這樣的人不會在意所有地位比ta更低的人的死活,既包括荒人,更包括公民。
……
上午十點三十分,躺在陳菡語大腿上沉睡的任重驟然睜大眼睛,再猛坐直身子。
在起身的過程中,因為心情過於震驚,他的臉不小心蹭過了兩座山峰,有點洗衣液的淡淡清香。
驟然受襲的陳菡語面頰驀然紅了,下意識用羞怯緊張的眼神看向旁邊的任重。
但她卻從任重眼睛裡看見了極度震驚的神色。
“任先生你怎麼了?”
陳菡語紅著臉問道。
任重長舒口氣,苦笑搖頭,抹一把額頭冷汗,敷衍道:“沒什麼。”
他把手撫到心口,控制著咚咚的心跳。
他既再心驚肉跳,心頭又在竊喜,的確是躲過一劫。
從九點一刻開始,廉城葦糧的股價只抖動著稍微下挫,小範圍波動,有起有落。
但在九點半時,大量掛單毫無徵兆地突然以180左右的單股股價掛出。
這簡直違背常理,不可理喻!
跳水開始了。
這部分掛單很快被消化。
隨後,160的掛單出現了,再次被消化,但更慢了些。
但在十點左右,當100的掛單出現後,整整半小時過去也沒消化完。
此時賣單裡掛滿了100左右的單,但買單裡卻空空如也。
短短一小時四十五分鐘過去,廉城葦糧以腰斬再腰斬的狀態給封死在100左右。
所有人都被關了。
此後,繼續下挫,一直到80點,等到十點一刻才開始零星出現買手。
一切已經塵埃落定。
論壇裡先是一片死寂。
緊接著,自十點二十開始,論壇裡開始出現帶血的帖子。
有生活在小鎮環境裡的荒人一邊哭訴自己敗光了父母老婆孩子十年積攢的家底,一邊含恨飲彈自盡。
還有生活在城市環境中的公民,看著自己被強行平倉後顯示為負數的賬戶,絕望了。
他不但貢獻點沒了,信用點也跌成了負數,他和他的妻女失去了公民資格。
還有欠下高利貸的公民正在把自己十二三歲的女兒送往債主家裡。
也有荒人拾荒者職業隊長在絕望中衝向五級墟獸。
他渾身上下所有裝備都已經抵押給亞爾遜銀行,如果不能殺死五級墟獸,等到明天他就將一無所有。他的三個老婆,七八個孩子,必將被仇家荼毒。
要麼拼,要麼死,所以他死了。
看過這瞬間刷出來的數百個,並正以極快速度攀升的絕望之貼,任重深刻體會到在殘酷社會中的股市,比平穩社會里的股市其實要更兇險十倍百倍。
那是看不見的血海。
在既後怕又激動的心境下,任重看了看自己的賬戶賬單。
“出售廉城葦糧酒業股票100股,獲得貢獻點29273.86點,繳納印花稅58.68點,繳納佣金7.33。賬戶餘額30989.27點。”
他發財了。
雖然並不怎麼高興,但確實發財了。
他的身體有點虛脫,與前天從白骨山谷中逃出生天時一模一樣。
他又抹了把汗水,面上下意識浮現出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任先生你……你剛才該不會做噩夢了吧?”
陳菡語突然掩嘴驚呼起來,臉上寫滿驚恐。
已經冷靜下來的任重本想順水推舟地應下,以此為說辭。
但他敏銳地注意到了陳菡語的神態不對勁。
就連前面負責開車的鄭甜也猛一腳踩死剎車,回過頭來,“任先生你……你別開玩笑!”
文磊、白峰、歐又寧三人也差不多意思,緊張至極。
任重隱約明白到一點什麼,搖搖頭,“沒做噩夢,我剛只是連上腕錶在網際網路裡不小心體驗了一部全息代入的恐怖電影,拍得確實不錯。”
“呼!”
車廂裡另外五人大口出氣。
陳菡語拍拍自己高聳的胸膛,“嚇死我了。”
“哈哈,瞧你們緊張得,行啦,沒事我繼續睡了。中午十二點再叫我。”
閉上眼睛,任重心裡想著,因為打亂生物鐘而導致猝死的初步症狀就是做噩夢嗎?
還真是合理的規則呢。
但我應該不會做噩夢,因為這顆星球對我來說本就是場真實的噩夢。
我只想打碎它。
忙碌一天,小隊在下午五點過提前回了小鎮。
換裝如換刀,今天的收穫的確不錯,哪怕興致不高的任重挺划水了,但小隊總體收入依然達到300點。
只在下午與三級墟獸的戰鬥中出了大力的任重拒絕了60%的提成,堅決只拿40%,收了120點。
返回小院後,眾人一致強烈要求任重好好休息。
文磊甚至被安排成了任重的貼身保鏢兼監護人,決不允許他再去訓練場氪肝。
任重狠狠感受了一把什麼叫“溺愛”。
甭管他想做啥,只要眼皮一動,文磊立馬跑得比兔子還快,堅決不讓他起身。
他想喝茶了,只需要張開嘴,裝滿溫熱茶水,插了根吸管的杯子已經到了嘴邊。
他想看投影電視,文磊已經提前幫他調到了財經頻道。
是的,鄭甜已經大出血加裝了衛星電影片道,同時還去供銷社買了套稍微看得過眼的正經投影電視,以及一對勉強能聽個響的漫遊者音響。
他想放屁……
這個文磊是真沒轍,幫不了他。
如果不是近六點時,貝立輝代表林望前來邀請任重赴宴,任重得給文磊整到神經衰弱。
美味鮮飯店,位於星火鎮白牆內富人區中心位置。
這是家平時僅服務於公民的純天然食品飯店,規模不大,只得七八張小桌,與私房菜別無二致。
小鎮荒人裡,大約也只有職業隊才能時不時來此消費。
飯店大堂角落處,任重正滿臉笑意地與林望、貝立輝和另外兩名職業隊的女性成員推杯換盞,相談甚歡。
桌上氣氛融洽,眾人彷彿相見恨晚。
尤其坐在任重身邊的名叫潘鳳蓮的性感火辣女子,幾乎已將小半身子貼在任重肩上。
此人是職業隊中的爆破師,聽其言談似乎剛過四級職稱考核不久。
她身穿紅色皮衣皮褲,胸口溝壑明顯,衣領拉得很開。
另一名女子名叫司馬婉,似是一名四級拆解師,姿色較為平庸,態度也不如潘鳳蓮那般熱情,但臉上依然擺著淡淡的笑意。
林望似是因鞠清濛一事識破了任重的俗人本性,今天這飯局的安排,算是投其所好了。
此時任重有點騎虎難下。
他知道自己在林望心中有“人設”。
那麼這便是自己暴露給林望的可以利用的“弱點”,能讓林望產生自己很好掌控的錯覺。
因此,現在他並不想推翻這人設。
可潘鳳蓮屬實奔放,難頂。
上桌才小酌兩杯果酒,她便已經裝瘋賣傻著黏在他身上,那手也不怎麼老實,演技相當拙劣,招式簡單粗暴。
任重前方的林望也在笑意吟吟地勸酒,只說職業者平時雖然儘量別喝酒,但這是低度果酒,問題不大。
任重有些招架不住。
任重不禁為自己與潘鳳蓮都感到悲涼。
當年他讀博時,也曾與企業家打過交道,遇到過這種場面。
那時候他只需把高冷學魔的範兒一擺,部分心懷不軌的企業家便會識趣地收了神通,既不勸酒也不塞人。
那時他無欲則剛,也不怕得罪人。
但現在,他面對的是殺他如宰雞的林望。
任重笑得越熱情,心裡越警惕。
為了自身與鄭甜小隊的安危,他必須在林望面前持續暴露自己的弱點,進一步麻痺對方。
那麼今晚……
任重心有淒涼。
我持節雲中,清清白白行走多年,該不會要折在潘鳳蓮這一看就是依附於林望手下,放浪狂野的女子手中吧?
就在潘鳳蓮的魔爪即將伸向絕不能被碰觸的禁忌之地時,任重眼睛一亮。
救星來了!
又在地下實驗室忙碌了一整天的打工人孫苗同志推開美味鮮大門,一步三搖地往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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