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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大勇正跟兄弟們聊著天,就見母親一頭撲出來,光著腳癱坐在門口:“大勇,快看你爹!”話剛說完,眼淚即噴湧而出,她抑制不住的捶地嚎哭:“老頭子啊,老頭子,你可不能撇下我走啊!”

石大勇見母親這樣,當即心中一咯噔,嚯的站起身,拔腿就往屋裡跑。其他弟弟們見了,也都紛紛站起來,跟在石大勇的後面。

石有田悄無聲息的躺在那裡,他面如金紙,雙目緊閉,嘴唇雖張,胸口卻不再起伏。

“爹——”石大勇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猛的撲到床前,他不敢相信,吃飯的時候爹還能說說笑笑,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他先是探了父親的鼻息,又摸了父親的脈搏,一絲一毫都沒有的波動讓他終於相信父親已經走了的事實,他伏在父親身上放聲痛哭:“爹呀——”

兄弟們紛紛圍過來,一時間把床圍的嚴嚴實實,瑞全更是哭的頓足捶胸:“爹呀,你咋剛回來就走了呢,我的爹呀——。”

何小霞找來鞋,幫婆婆穿上,娘兩個哭在一處。

瑞強在外圍根本擠不進去,他探頭看了看,轉身就跑回家跟自己爹報信。

石耕田老兩口年紀大了,早上起的早,天不亮就醒,睡眠時間不夠,中午的時候一定要睡個午覺,從兄弟家回來,老兩口躺在床上,唉聲嘆氣的:“孩他娘。”石耕田翻身面對老伴:“也不知道有田這個樣子還能撐幾天?看著都受罪呀!你不知道,我這心裡…我難受。”石耕田捶了自己胸膛好幾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唉…我兄弟不易呀。”

“他爹。”周榮華安慰道:“你也別太難受了,一個人有一個人的緣法,誰能活多大壽限,老天爺管著呢,咱光難受也沒有用,睡吧,睡醒了趕緊再過去陪陪他二叔,我看他二叔這個樣子,就是由著他活……,唉,不說不吉利的話了,睡吧。”

老兩口嘮嘮叨叨了好一會,好不容易入睡,睡的正沉,就聽大門咣噹一聲響,把個石耕田嚇得一哆嗦,人還沒徹底清醒過來呢,瑞強的大嗓門就傳了過來:“爹!娘!快!快起,我二叔死了!”

誰死了?二叔?老二?恁快就死了?!石耕田急了,翻身下床,趿拉著鞋就往外走,走了幾步,又返回身把周榮華叫醒:“孩他娘,快起,老二死了!”

瑞強三步並作兩步就往爹孃屋裡竄,正好和爹碰個正著,他拽住爹的胳膊就往外走:“爹,我二叔死了,你快點!”

瑞強拽得急,把他爹拽了一個趔趄,石耕田頂頂看不上兒子遇事慌亂的冒失樣,他照著兒子的手背就是一巴掌,強做鎮定的嚷嚷:“別拉我,我和你娘一起去,你快去你大哥家喊你大哥。”

“哦,哦。”瑞強丟開父親的胳膊,慌慌張張的又跑去喊大哥。

周榮華邊走邊彎腰提鞋,她扶著石耕田的胳膊,把自己鞋提好,低頭一看,老伴的鞋還撒搭在腳上,她順勢蹲下來,幫石耕田把鞋提上,站起來,扶著老伴的胳膊:“他爹,你別急,別急,咱這就去。”

石耕田嫌兒子遇事慌亂,其實他這會子也慌亂的不行,胳膊在老伴的手上控制不住的打顫。

老兩口相扶著往石有田家裡奔,一路上踉踉蹌蹌的,要不是周榮華扶著他,有好幾次他險些摔倒。離兄弟家還相距好遠,那震天響的哭聲就已傳了過來。

“爹呀——”

“老頭子啊——”

孫秀芳還坐在地上捶地嚎哭,何小霞拉了好幾次都拉不起來,沒辦法了,她只好抱著小蘭,陪著婆婆一起掉淚,小蘭從來沒見過這個場面,嚇得直著嗓子嚎。

孫秀芳看見看見大伯哥兩口子急匆匆的走進來,急忙朝前爬了兩步:“大哥,大嫂,勇他爹…勇他爹不好了!”

“弟妹,你別慌,我看看。”石耕田忙彎腰扶了孫秀芳一下:“弟妹,快起來,地上涼。”

孫秀芳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差一點就成一灘泥,石有田扶了兩下沒有扶起來,他示意周榮華照顧兄弟媳婦,自己慌忙走進屋內。

“大哥,咱大爺來了。”瑞民看見石耕田,趕忙往旁邊閃了閃,給大爺讓出地方。

大勇還趴在父親是身上哭號,石耕田拍拍大勇的肩膀:“大勇你起來,讓我看看。”

石大勇抹著眼淚直起身子:“大爺,我爹他……”

石耕田撫摸著兄弟的臉,一時間哽咽的說不出話來:“老二,老二呀,你咋說走就走了呢,我就睡個覺的功夫,本來說好的等你睡醒了我再來找你拉呱,你咋說走就走呀,咋就不能等我一會兒,兄弟呀——”

老人哭了一陣子,卻突然發現兄弟穿的還是回來的那一身,根本就沒有給兄弟換衣裳,他急了,不滿的問向石大勇:“你爹的裝老衣裳咋還沒給換,再等一會兒,人硬了就沒法穿了,咋,你們還想你爹走的時候連身新衣裳都沒有?”

裝老衣裳?石大勇雖然知道這事,但他自己沒有切身經歷過,所以根本就沒有想起來給爹換衣裳,他也不知道爹有沒有裝老衣裳,急忙說了聲:“我問問我娘。”

孫秀芳在周榮華的勸解下好了一些,幾個女人坐在小板凳上悲泣垂淚。

“娘,我爹的裝老衣裳在哪?”石大勇站在門口,大聲問道。

“裝老衣裳?”說實話,孫秀芳早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子後面,根本沒有提早備下,大勇這一問她,她也有點急,倏地站起身:“大勇,忘了給你爹備下了,這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快去買呀!這可是大事,走走走,我領你去。”周榮華邊說邊拉著孫秀芳的手就要往外走。

“大娘,我去買,你陪著我娘就行。”石大勇疾步走出來:“大娘,你告訴我到哪裡買。”

“沒多遠,咱鎮上就有,大勇你得趕緊的,也不知道你爹什麼時候走的,要是等一會人你爹硬了,這衣裳就穿不進去了。”

鎮上離村裡沒多遠,平時走快了也就十來分鐘,幸虧大勇是開車回來的,他找一個開闊的地方將車掉了個頭,到鎮上買了東西再回來也不過花了十來分鐘。

他拿著衣裳進屋,兄弟們已經在石耕田的指揮下給爹簡單的淨了一下身,堂屋的正中間用玉米杆搭了一張簡易床,石有田衣服穿好後,石大勇負責抱頭和兄弟們一起把父親抬到了簡易床上。

也不是石大勇自己抱不動父親,主要是老家有說法,家裡人走了,移動的時候,長子長孫負責抱頭。

石有田頭朝著門口腳蹬牆躺好,石耕田找了一張紙暫且將兄弟的臉蓋住,這才細細的給侄子們安排後續事宜。

古語有云,人咋一離世,會留戀自己的軀殼,會不停的在自己的身體裡出來進去,雖然人已經死了,但是魂靈有感知,這個時候的人的魂靈異常敏感,每碰一下都會非常痛苦,直到三天後才能漸漸明白自己已經故去,到那個時候才能算是人真正的走了,所以老家辦喪事的時候一般都會停靈三到七天。

石耕田將侄子們召集到一起,開始安排。大勇是家裡的老大,他事事先徵求石大勇的意見:“大勇。”石耕田說:“你爹的壽材還沒有買,這得趕緊去定下,要有現成的最好,沒有現成的就麻煩了,現打壽材不知道得幾天,你爹就這樣晾著可不行。”

“我去買,大爺,你放心,一家沒有我找兩家,儘量今天把壽材拉回來。”

石耕田點頭,提議道:“大勇啊,傳送你爹這個事,可得花不少錢,你跟你兄弟們商量一下,怎麼個分攤法。”

石大勇打斷大爺的話:“大爺,不用分攤,花多少我拿。”

石耕田原本想,瑞成已經成家了,且今年秋裡糧食打的不少,賣一部分也能幫大勇分擔一下,既然大勇願意自己一力承擔,他這個當大爺的也不好在侄子面前說什麼。

“既然這樣,大勇。”石耕田繼續問道:“你還打譜給你爹扎牛馬轎子什麼的不?”

“扎,有什麼扎什麼,大爺,我爹這一輩子沒享什麼福,不能讓我爹到那邊也接著受窮,房子,轎子,丫鬟僕人金元寶,只要有的咱都扎一遍。”

“好。”石耕田轉向瑞成幾個:“你大哥出錢,你們弟兄幾個就跑跑腿。”

瑞成急忙表態:“大爺,你安排就是。”

“你們弟兄幾個分分工,看誰去給親戚報信,誰跟你大哥去買東西,誰在家裡接待客人。”

瑞成兄弟幾個簡單一商量,當下各司其責,瑞福因為對城裡比較熟悉,當下自告奮勇的跟大哥去買東西,瑞全最小,他想多陪陪爹,就安排他和瑞民一起在家裡接待來弔唁的客人,瑞成和瑞勝兩人則負責去給親戚朋友報信。

壽材店,一般都是定製或來料加工,但也有的店家會擺放幾個成品在那裡,來應付人走的急沒來得及定製壽材的人家,瑞福領著石大勇,在第一家店就已經找到合適的壽材,在老闆的幫助下,將壽材裝上車,又林林總總的要了一堆花圈紙馬什麼的,滿滿的裝了一車東西,兄弟兩個著急忙慌的往回走。

哭聲驚動了左鄰右舍,漸漸的村裡人都知道了,中午剛剛告辭走的還不敢相信,好好的人怎麼說走就走了?晌午頭裡大家還說話來著。

村子不大,鄉里鄉親的處的都挺好,當下裡都搖頭嘆息,可憐石有田年輕不算太大就魂歸西天,有來往的是一定要去還來往,沒來往的也花個幾分錢買了半刀紙來送石有田最後一程。

問為什麼買半刀紙,又不貴,就是一刀紙也用不了一毛錢,其實風俗就是這樣的,如果夫妻兩口子走了一個,弔唁的時候是買半刀紙,如果兩個人都沒有了,才可以買一刀紙來送別。

瑞濤兄弟兩個也來到了,他們夥同瑞全等人一起和石大勇把壽材抬到屋裡,怕棺材板硬,硌著父親,石大勇找來一床棉被鋪在底部,在抬石有田的時候,石大勇明顯的感覺到了手下的父親已經開始出現屍僵,石大勇心中大慟,眼淚更是止不住的落下來。

虛掩上棺材板,再點上長明燈,穿上麻衣,戴好孝帽,石大勇又狠狠的哭了一場。

作為家裡的老大,行事在兄弟們眼裡就是標杆,石大勇不能光哭啥也不幹,哭過後他就開始進入忙碌,要請廚子,搭灶臺,租桌椅,採買,接待,茶水,事無鉅細,他忙的團團轉,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傷心。

老家有一個風俗,人走的當年不大辦,會在走後的三年頭上大辦,俗稱“過三年”。三天後,封棺起靈,石大勇扛著靈幡,兄弟們手拄哀杖,一起將父親送入祖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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