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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爺幾個正說著話,門口突然傳來腳踏車鈴聲,鈴聲未落,郵電局送信員王順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石有田在家嗎?來信了,來拿信!”
石有田認得這個聲音,大勇經常往家裡寄這寄那的,石有田跟王順都混成熟人了,也不知道大勇又給家寄什麼來了,石有田心中一陣欣喜,先仰頭答應了一聲:“在,來了!”說完推了一下瑞福,示意他先把信接過來,自己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門口與王順打招呼:“王順,累了吧,家來歇會?”
王順搖搖頭,讓石有田看後座位下掛的包:“不了,你看還有那麼多東西沒送呢”
“那慌啥,家來喝口茶,這都快到飯時了,吃了飯再走吧。”
“不用了,這年月工作不好找,我得好好幹,我可不像你啊。”王順羨慕的瞧著石有田:“你有個好兒子,見天的往家裡給你寄東西,我就不行了,孩子們都跟剛孵出的家雀子似的,張著大嘴等我接濟呢。”
“那是。”石有田與有榮焉的一笑:“都說養兒防老,孩子大了也是該孝敬老的時候了。”
“你家大勇啊,不光是孝順,是太孝順了,這年月,這樣的好孩子不多呀,什麼時候我的孩子能做到你家大勇一半我就滿足了。”王順感慨的搖搖頭,扶住車把,騎上車走了。
送走王順,石有田從瑞福手中接過信,撕開邊角,將信紙抽了出來,石有田不識字,他展開信封端詳了片刻,才將信交到瑞成手上:“老二,你念念。”
“哎!”瑞成接過信紙,喜滋滋的清了清嗓子念道:“爹、娘,最近身體好吧。”剛念一句話,瑞成感覺腿邊捱過來一個暖暖的小身體,他低頭一看,正是自己的閨女小蘭,再抬頭看時,老孃和媳婦都站在他身邊,伸頭看他手裡的信紙。
孫秀芳說道:“你大哥又給家寄啥來了,快念念。”
“這都幾點了,快做你的飯去,真是啥都漏不下你!”石有田假意呵斥老婆子。
“蒸鍋裡了,這會用不著我,老二快念。”
何小霞有些不好意思,回到爐灶前燒火,耳朵卻支稜了起來,聽瑞成念信上的內容。
瑞成繼續念著:“家裡該收麥了吧,我工作忙也沒空回家幫二老幹活,二老幹起活來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今去信沒別的事,就是家裡發生了一件事,可可丟了……”
“啥?!”一聽可可丟了,石有田、孫秀芳嚇了一跳,異口同聲的喊了聲,何小霞也不燒火了,起身走到婆婆身邊,不可置信的說道:“蘭他爹,你剛才說啥,再說一遍?”
瑞成以為自己唸錯了,低頭仔細看了一遍,又唸到可可丟了時,這才後知後覺的咋呼:“啥!可可丟了,咋丟的?”他也不念了,先一目十行的將大概內容看了一遍,這才跟爹孃說:“可可丟了,不知道是不是讓人販子拐走了,也不知道孩子現在在哪兒,我大哥的意思是怕孩子萬一是自己坐車回老家,讓咱在老家也找找。”
孫秀芳心頭火大,憤憤的說:“孩子丟了,她王英是幹啥吃的,一個家庭婦女,她的任務就是照顧好家,伺候好孩子,這孩子都能丟了,她這個當孃的幹啥去了!我就說找媳婦不能找太俊的,這光長的俊有什麼用,就不是過日子的人,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瑞成心有點急,這就想動身出去看看:“娘,你現在說這個幹什麼,這個時候,咱得趕緊出去找找,萬一可可是自己家來了呢,老五、老六呢,又跑哪打牌去了,瑞民你趕緊去把人叫回來,咱們一塊出去找。”
瑞民動都沒動一下,只是掀掀眼皮:“要收麥了,哪有空找人。”淡涼的聲音如同熱鍋上潑了一桶涼水,瞬間把眾人煩躁的心都給激清醒了。
大家登時都想起來,明天就要收麥,這收麥可不能等,乾透的麥子如果不割,多在地裡呆一天,那就是一天的損失,若是遇上下雨,麥子在穗頭上都能直接發了芽,再嚴重點的要是不小心遇到明火,乾透的麥子剎那就著。你就看吧,頃刻間十多畝麥子丁點都不能剩,撲火都撲不迭。一家人一年的辛苦打了水漂不說,吃的從哪裡來,上年剩的瓜乾麵可撐不到秋裡,天是熱了,地裡的野菜都長了出來,但人也不能天天吃野菜,一點糧食都不吃,三天下來擱誰都受不了。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把目光移向老兩口都不說話了。
石有田嗓子又不舒服了,他重重的咳了幾聲才說:“我覺得吧,可可才多大點孩子,不到5生(方言:歲)吧。”
孫秀芳點頭:“過了端午就5生了。”
老漢接著說:“你說這不到5生的孩子,冒冒的自己回老家幹什麼,我覺得可可回老家的可能性不大。”
瑞成和瑞福都點點頭,瑞成想了想,這句話還真是不假,他眉頭蹙起來:“爹,如果可可不是自己回老家的話,那你說,是不是遇見人販子了?”
“不好說呀,你大哥信裡怎麼說的,找了沒有?”
“找了,也報公安了,現在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聽瑞成說到死不見屍的屍的屍字,何小霞就覺得心頭一緊,大哥家的石可,那麼漂亮可愛,說實話比自家的春梅多了,小丫頭一回老家就喜歡粘著她,小嘴甜甜的跟在屁股後面,二嬸這、二嬸那的。她不敢想象,嬌嬌嫩嫩的小侄女會變成一具——屍。
瑞福接過信,仔仔細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抬頭問石有田:“那爹,咱還出去找不?”
石有田思忖了一下:“找,這樣吧,等收了麥子咱再出去找。”
瑞民嘴一撇,冷聲道:“收了麥,又得打場,交公糧、種棒子,事多了,等都忙完一個多月以後了,還找什麼找?”
大家都明白是這個理,但大哥都說了不在老家找找又不好,孫秀芳愁的老臉都快擰成一個疙瘩了:“不找咋弄,你大哥回頭問起來咱咋說?”
“大哥該咋問咋問,咱想怎麼說怎麼說唄,那能咋弄!”瑞民兩手一攤,扭頭看向何小霞:“二嫂,你飯蒸好了嗎,可別糊了鍋。”
哎呀!光顧聽大家說話了,飯鍋都忘了,何小霞忙跑回灶前,手忙腳亂的把灶膛裡的柴火都抽出來。掀鍋看看,還好還好,沒有糊鍋。她拿過大盆將麵條都叨出來,放到一邊晾著,鍋裡續上水,再放上生面。
飯一出鍋,瑞勝,瑞全聞著味回來了,剛跨進院門,瑞勝就嚷嚷著喊:“娘!二嫂!飯做好了沒?可餓死我了!”
瑞全更甚,他馬不停蹄直奔飯盆,也不嫌剛出鍋的熱麵條燙手,捏起來一撮就往嘴裡放。
“六子,你那麼大人了,成什麼樣子,手髒不髒,你爹還沒吃呢!”見兒子這個樣子,孫秀芳不滿,走過來照著瑞全的手背就是一拍:“去!一邊等著去!”
“娘,你看看你乾淨的,不乾不淨吃了沒病你不知道嗎?”瑞全訕笑著,左手揉揉自己的右手背,在方桌前坐下,這才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爹和幾個哥哥們都面露凝重,愁眉不展。
他端起一個茶碗,將裡面的水一飲而盡問道:“都咋的了,臉繃的跟火神似的。”
“大哥家可可丟了,這不來信了,讓咱幫著找找。”瑞福舉起胳膊,將信遞到六全眼前。
“誰丟了?”瑞全有些納悶,接過信看了一遍,看完後,嚯的一拍桌子站起來:“走啊!出去找呀!大哥都說了,萬一可可是自己家來了呢,都坐著幹啥?”見大傢伙都不動,他看看父親、再看看幾個哥哥:“咋了?”
瑞民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品了幾口,緩了一口氣說道:“你去耶。”
“哦,對,該吃飯了是吧,吃了飯再去找。”瑞全摸摸自己的肚皮:“還真是餓了。”他溜達到母親身邊看看大盆裡的飯:“娘,能吃了吧,趕緊的,吃完我要出去找可可。”
孫秀芳已經用蒜臼子搗好蒜和辣椒,把料放到麵條裡,用兩雙筷子拌勻:“你去拿碗,這就好了,你們先吃著。”
瑞全抱來一摞大海碗,孫秀芳先盛了一碗遞到瑞全手上,吩咐道:“先給你爹送去。”
“好嘞!”瑞全抱著碗端到石有田臉前。
“放桌上吧,我一會吃。”石有田從腰裡抽出旱菸袋,裝了一鍋子菸絲,吧嗒吧嗒的抽了幾口。
瑞全見爹愁的連飯都不吃了,他將碗放到飯桌上,順便安慰了父親一下:“爹,你別愁,等吃了飯我就出去找。”
“嗯,你們先吃吧。”老漢擺擺手。
說話間,孫秀芳逐個將飯碗端了上來,登時,一桌子的男人,一人抱了一個大海碗,將臉埋在碗裡面吃了起來。
真是如風綣殘雲,第二鍋面剛出鍋,幾個男人的碗已經乾淨的跟舔過似的。
吃過午飯,瑞全打了個“嗝”,摸摸肚皮,飽了!他又倒了一碗水,喝下肚後招呼幾個哥哥:“走了,出去找人,我覺的咱應該先去車站附近找找。”
瑞全率先就往大門外走,自說自話的走了幾步感覺不對勁,回頭一看,幾個哥哥沒有一個站起來跟著他的,他看看大傢伙,面露不解:“咋都不動來?”
孫秀芳諮詢的目光望著石有田:“他爹,明天咱才開始收麥,要不咱今兒個下午就出去找找?不然心裡不踏實哩。”
他點了點頭:“嗯,都去吧。”
石有田慢悠悠的嚥下口中的飯,年紀大了,就是不如小年輕胃口好,恁老幹的面,有點卡嗓子,轉頭對瑞成說:“老二,你領著幾個兄弟到火車站、汽車站附近都轉轉,等你大哥問起來咱也好說話,哦,別忘了帶上照片。”
“對對對。”孫秀芳如夢初醒,忙不迭的跑回屋找了幾張照片出來,一人發了一張。
呼啦啦,四條大小夥子都站了起來,一齊向門外走去,瑞民走的最慢,他跟在四個兄弟後面晃晃悠悠的走了一會,見前面有一個岔路口,腦子轉了轉喊道:“二哥、三哥、老五、老六,等我一下。”
瑞福有點不耐煩回頭說道:“老四,真是說你啥好,你這不能連走路都不行了吧?”
瑞民才不在意瑞哥對他的態度,笑著說:“我眼神不好,走的慢,我就是想跟大家商量商量,我覺得咱不能扎堆找,不如咱分成幾個方向,一人找一片,這樣範圍還大些,你們說呢。”
瑞勝捏著一隻螞蚱,找了跟毛草穿了起來: “誒,還別說四哥,你這幹啥啥不行,腦子倒是夠行,你這個法不錯。”
兄弟五人稍一商量,都同意了瑞民的建議,一人選了一個方向走了。瑞民磨磨蹭蹭的等看不見兄弟們的影了,找了個大樹,往背陰處一躺,心說:都找去吧,這要是能找到了才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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