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上進不如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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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沒有人類的七情六慾,不懂金錢、慾望對人的影響,最後將一切歸咎於成長環境造就人品性格。
一定是上一個宿主從小長大的環境太糟糕了,倘若生來就在大富大貴之家,嚐盡人間百態,眼界高,心氣也高,就不會腦殘到上趕著給男人做妾。
衣食住行的生理需求得到滿足,下一步不就是實現自我價值的高層次需求嗎?
有什麼比救死扶傷、懸壺濟世,更能體現一個人的社會價值呢?
所以,他沉睡百年的時間裡,一直在祈禱。
祈禱下一任宿主生來榮華富貴、好運加身,頭腦清醒,積極上進,有為醫藥事業奮鬥半生的覺悟和思想。
它越想越高興,興致勃勃問道。
“新家庭如何,適應嗎?不適應也沒關係,畢竟你是從奴隸解放,宣稱人人平等的社會來的。
不出意外再過幾年你會被同化,人分三六九等的思想沒多久便會在你的思念裡紮根,丫鬟小廝用起來,不要太順手哦!”
之前幾任都是這樣的,藥靈沒覺得眼前的小姑娘會有什麼不一樣。
祥雲滿腦袋問號:“什麼丫鬟?我家沒有丫鬟。”
藥靈不淡定了,腦瓜子開始嗡嗡作響,神識從空間鑽出去,入眼是一處破敗小院,幾個穿著破舊棉服的小子在院裡打鬧。
家裡的桌椅板凳老舊得搖搖欲墜,桌上連個煤油燈都捨不得點。
床榻上坐著一位摸黑納鞋底的婦人,二十多歲的模樣,長相溫婉,勉強算是清秀人,卻難掩被生活摧殘的痕跡。
比它從前在大宅院裡見到的女人,要樸素太多太多。
“宿主,苦了你了,連雙鞋都要自己動手做,你到底穿到個什麼樣的家庭?”
藥靈的聲音帶起哭腔,祥雲有些莫名其妙。
“你在說什麼?那是我娘!你連我心聲都能讀出來,不知道哪個是我嗎?”
藥靈哽咽聲一頓。
娘?
它視線緩緩在屋內轉動,最後停在床邊一個一米長寬的木床上。
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嘟著小嘴,胖乎乎的四肢在空氣中瞪著,黑黢黢的大眼珠子,像是一汪清泉,清澈明亮。
藥靈:“你是這個還在吃奶的娃娃!”
“我六個月了,已經斷奶,不是娃娃了。”
藥靈:……
它寧願自己沒有醒過來。
從那日起,藥靈沉寂好幾天,祥雲時常進入空間拿取藥材,它也是一聲不吭。
有一瞬間,她都以為藥靈又去沉睡了。
可能是它前幾個宿主都是成年人,再不濟也是能跑能跳的半大孩子,第一次遇到從奶娃娃開始養大的宿主,一時難以接受,自閉去了。
祥雲懶得管它,因為正月初五,迎財神的日子來了。
迎財神,是比新年還要重要的大日子,各家各戶窗門大開,歡迎財神爺上門。
凡是家裡開店做生意的,全都上趕著去六合鎮上的財神廟上香,那場面比正月裡拜三清還要熱鬧。
林家吃過早食,閒著無事,也跟著一起去鎮上。
街道上不少店鋪已經開業,一路走來熙熙攘攘,各家各戶掛起紅綢,圖個吉利。
祥雲被阿爹扛在肩上,看到的風景比所有人都遠。
財神廟門前,人擠人,時不時傳來兩聲怒斥。
“誰踩我鞋了?”
“喂喂喂,後面的擠什麼,沒看到前頭沒路了嗎?”
“爭什麼爭,反正第一爐香已經比香滿樓掌櫃捷足先登了,第二爐也被悅來的金掌櫃搶走了,後面的誰先誰後有什麼關係?”
鄭氏被擠得差點成餡兒餅,最後還是林老三拉著她才從人堆裡出來。
“算了,人太多,咱們走吧,別把孩子們擠丟了。”
天賜和兩雙胞胎,好不容易從大人們大腿縫隙中鑽出來,身上衣服擠得皺皺巴巴,胸口都壓得難受。
“他們好可怕,為什麼上香也要搶?”
天吉見識過新年第一天的三清道觀,大夥兒喜笑顏開站在門口排隊等上香,場面比眼前這幕和諧多了。
天瑞瞧著眾人手中一根比一根長,一根比一根粗的香,額頭上佈滿黑線。
“聽剛才那人的意思,好像上香越早越能被財神爺記住,來年就能賺更多錢,所以大夥兒才想搶在別人前頭。”
祥雲伸長脖子往廟裡看,就見差不多兩人高的財神老爺,金身直立,富貴逼人,一手拿金元寶,一手拿玉如意,面色和藹帶笑,確實讓人心生歡喜。
她都想去裡頭拜一拜了。
林家人裡只有她和林老大興致勃勃,其他人已經打起退堂鼓,打算去別處逛一逛。
林老大搓搓手掌,看著烏泱泱的人群,眼裡冒著光。
“我想進去拜拜,上工、上進都不如上香,說不定財神老爺看我順眼,能讓我來年發筆小財。”
說著掏出銅板,狠狠心,買了攤位上最粗的一根。
張氏瞥了他一眼,沒管,拜神求佛能心想事成,她是不信的。
剛好財神廟後面有片開得茂盛的梅林,此時花開得正好,張氏帶著孩子們去玩了。
林老三和天賜內急,將祥雲交給鄭氏後,兩人一起跑到遠處,找沒人的地方解決。
母女倆慢慢往梅林方向走,沒走兩步,祥雲鼻尖微動,聞到一股清甜味道,廟旁有攤位在售賣雲片糕。
口水不爭氣地從她嘴角淌出來。
祥雲發誓,絕不是她太饞了,實在是小孩子口腔分泌物太旺盛,她也不想的。
鄭氏邊笑邊給她擦拭嘴角:“小饞貓,屬你鼻子最靈,想吃雲片糕了?”
祥雲嘻嘻笑起來,眼神盯著攤位不肯離開。
鄭氏走上前,指了指一團被紅紙包裹的糕點,詢問價格。
“老闆,雲片糕怎麼賣?”
攤主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
“十五文一斤,娘子買點給小閨女嚐嚐吧,我家的雲片糕又香又甜,是從香滿樓進的貨。”
十五文,能買一斤排骨,對普通人家來說,不便宜的。
見顧客猶豫,婦人揪了半片遞到祥雲手上。
祥雲接過來,撕下半片塞進鄭氏口中,剩下的自己吃進嘴裡。
一股甜到發膩的白糖霜,佔據口腔所有味覺,吃起來像是在吃紙,乾癟還拉嗓子。
一看鄭氏皺眉的表情,她知道阿孃也沒滿意。
“我聽人說,鎮上桂花糕做得最好的,是悅來食鋪。”
攤主擺擺手:“那是從前,現在的悅來,連香滿樓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了。
金掌櫃一個女人,不好好嫁男人生孩子,非要開客棧成天跟一群男人打交道,她還以為自己生意做得挺好,殊不知裡頭多少男人,是奔著她長相去的。
我早說了要出問題,果不其然吧,好好一間飯館,被她折騰得要倒閉了!”
剛從財神廟出來,準備打道回府的金曼娘,聞聲停下腳步。
她從寅時正,頂著寒風在廟門口排隊等到辰時初,門一開第一個衝進去,本以為今年一定又是財神廟上香第一人。
誰想到焚香的鼎爐已經插了三炷點燃的長香。
財神廟裡的住持見錢眼開,收了香滿樓的好處,故意開小門把掌櫃放進去燒了第一捧香。
金曼娘找來住持理論,結果人家只說了句,香滿樓掌櫃的心意太厚,財神老爺看了都動容,特地託夢,讓他將今年的第一捧香給香滿樓。
她氣得直接想掰斷香火,砸在住持身上,最終還是忍了下來,由第一變成第二。
更倒黴的是,沒出寺廟門撞上香滿樓掌櫃和主廚劉一勺,幾日沒見,劉一勺腰身又圓了,可見在姚掌櫃那兒的日子過得滋潤。
兩人夾槍帶棒衝她一頓嘲諷,結伴離開。
連日來的不順心,在金曼娘心裡燒成一團團火,恨不得張嘴就能捧出火焰。
誰知道,還沒完,從財神廟臺階向下走時,又聽到路邊商販在對她品頭論足,言語間滿是鄙夷。
火氣湧上嗓子眼,今天不鬧出一番動靜,鎮上的人是不是都當她金曼娘是死的!
剛想上前理論一番,攤位前抱著孩子的婦人冷聲道。
“大娘,你也是女人,也在財神廟面前擺攤做生意,如果有人讓你收拾攤子滾遠些,別跟男人搶生意。
又或者,說你一個女人不好好在家待著,出來做買賣是不守婦道,你會怎麼想?”
攤主愣了下,反駁道:“我做的是小買賣,又賺不了多少錢,而且我都多大年紀了,誰會在乎一個老婆子的名聲。”
“人老了就能不要臉面了?”
鄭氏平日裡溫柔,從來對人都是笑眯眯的,偶然疾言厲色起來,還真讓祥雲意外。
她“呸”了一聲,吐出嘴裡的雲片糕,砸吧著小嘴一臉嫌棄。
難吃兩個字都寫在臉上了。
攤主臉色一變,立馬趕人:“山豬吃不了細糠,不買趕緊走。”
鄭氏給閨女擦擦嘴角:“細糠再好也是用來喂牲口的,你的雲片糕口感硬、甜得發膩,一看就是糯米煮的時間不夠,我閨女嘴叼,自然不會吃。”
“你懂什麼?”
鄭氏沒跟她爭執,轉身往梅林方向走:“阿寶乖,想吃雲片糕,娘回去給你做,保管做得細軟香甜,又薄又白,跟你的小胖臉蛋一樣白……”
邊說邊蹭閨女的臉蛋,弄得她咯咯笑。
母女打鬧著,沒注意到一旁一直在觀察她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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