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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很大,很黑,還有笑意。
“對不住,可我實在忍不住了。”蔡昭呵呵笑著坐起來,“解個腰帶而已,哥哥怎麼比對付那冰晶巨蟒還要你命啊。連汗都出來了,真是令人敬服!”
“姑娘家被人解腰帶,還能笑成這樣,你也很令人敬服。”慕清晏端坐如山,臉上很是鎮定——只是看起來。
“解腰帶算什麼,本來我想等到你給我脫衣裳才睜眼的,狠狠嚇你一跳,誰知沒忍住笑。”蔡昭開始給自己的衣服擰水。
慕清晏皺起眉頭,“究竟男女有別,你真的一點都不怕?”
“生死關頭還顧忌什麼男女,今日若是我先醒過來,我也會脫你的溼衣裳啊。”蔡昭理所當然。
慕清晏莫名眼神飄了一下。
咔噠一聲,蔡昭在腰帶不知何處上按了一下,兩枚玉扣彈起,腰帶就鬆開了。
慕清晏神情淡定,“……令堂手藝不凡,此腰帶甚是精巧。”
“你算了吧啊。”蔡昭呵呵,“這腰帶精巧的不是玉扣,而是裡面的中空層。單論玉扣,不過是從常見的蝴蝶扣稍加改制罷了。”
她想到一事,懷疑道:“你居然連蝴蝶扣都沒見過,難道你從沒……”——魔教少君的生活居然這麼單調?沒想到啊沒想到。
慕清晏臉都黑了,伸手擰住女孩的耳朵,“非禮勿言沒聽過麼!什麼話都敢張嘴就來,你再胡說八道,我一下山就直奔落英谷去。”
蔡昭驚異,“你去落英谷幹嘛,你要踏平落英谷?”
“不,我要踏平落英谷內所有的書鋪和戲班。”慕清晏一手扣著她的胳膊,一手擰住耳朵,“好的不學,整日看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蔡昭捂著耳朵:“我說什麼了,我說什麼了,我什麼還沒說啊!疼疼疼,你先鬆手,鬆開手!”
慕清晏洩氣放手,將頭靠在女孩薄薄的肩頭,“在你心中,我們是不是都過著金磚玉瓦酒池肉林的糜爛日子。”
蔡昭脖子被青年的熱氣呼的發癢,想將他的頭推開卻推不動,“不是在我心中,是在所有人心中,魔教裡面就是美女如雲,夜夜笙歌——你給我起開,重!”
慕清晏繼續鑽在女孩的肩窩裡,悶悶道:“其實神教並不一直是一個樣的,教主什麼樣,教眾就什麼樣。例如聶恆城當教主時,神教就好勇鬥狠,積極進取;如今換了聶喆,人人不思進取,只顧著縱情享樂。”
過了半晌沒聽見女孩聲音,他好奇的抬頭,“你怎麼不說話?”
蔡昭無奈:“你要我說什麼,‘聶喆這樣的教主挺好的,魔教越不思進取越好,千萬別進取,大家都縱情享樂吧’?”
慕清晏哼聲:“你可真是無時無刻牢記自己的身份。”
“不是我要牢記,是這個世道不會忘記人的身份。”蔡昭輕嘆一聲,“不提這個了,我們說些別的吧——你偷襲段九修時,從他身上摸走了什麼?”
慕清晏眯起眼睛,宛如猛獸微微豎瞳,“你看見了?”
“看見了。”
“你覺得我拿走了什麼?”
“綺濃手寫的神功秘籍。”蔡昭眉眼彎彎,和藹可親,“哥哥別小氣啊,拿出來看看吧。”
慕清晏定定看了她一會兒——這就是蔡昭,既會將最後的生存機會讓給他,也會時不時的斜眼懷疑他。
他從密封的皮囊夾層中拿出了綺濃的絹帕,蔡昭翻來覆去的看,上面有一半的字已被泡化了,“這就是聶恆城的神功秘籍?可惜許多字看不清了。”
“若是能看得清,你還想練練不成?”
蔡昭將頭一抬,驕傲道:“我才不會。這門功夫要是真那麼厲害,當年聶恆城怎麼會死在我姑姑手裡?我練姑姑的功夫就好了!”
慕清晏笑了下,“這話倒不錯。不過,聶恆城最後並沒有練成這門功夫。”
蔡昭好奇:“你怎麼知道?”
“他若是完全練成了的話,哪怕你姑姑拼死施展天魔解體大法,也無法擊敗聶恆城。”
蔡昭慢慢坐直了,“你為何知道的這麼清楚?”
“因為我看過這本秘籍。”慕清晏一字一句道,“它叫《紫微心經》,是兩百年前神教的創教先祖傳下來的。”
蔡昭大吃一驚:“你說什麼?聶恆城的神功,其實就是你們慕家的家傳功夫?”
慕清晏:“若不是見了這方絹帕上的殘字,我也不知道聶恆城練的竟然是《紫微心經》。”
蔡昭腦袋亂的很,“這是怎麼回事?啊不對,既然聶恆城能靠這門功夫稱霸天下,你們慕家人為何自己不練?”
“因為這功夫早就沒法練了。”慕清晏溫柔的幫女孩擰著滴水的長髮,“據九州寶卷閣中的記載,最早兩代教主的確練成過《紫微心經》,據說威力極其巨大,神功練成之日,天地變色,江河斷流。”
“你就吹吧!練門功夫罷了,天地幹嘛變色,江河為何斷流。”蔡昭吐槽。
慕清晏笑了笑,繼續道:“然而從第三代教主開始,《紫微心經》就越來越難練,不止一位慕氏子弟為了修煉《紫微心經》,弄的經絡俱斷,成了廢人。”
“直到第十一代教主根據歷代記載推算出原因——兩百年前的天下與後來的天下,大大不同了。沒了充沛的靈氣靈石,沒了用之不盡的靈獸寶器,之前可以練的功夫,後來自然就沒法練了。此後,歷代教主就不再練《紫微心經》了。”
蔡昭疑惑:“可是聶恆城練了啊?不然他的功力不會突飛猛進。而且也沒經絡俱斷,變成廢人呢。”
慕清晏抬起頭,思索道:“對。所以我猜,聶恆城是找到了修煉《紫微心經》的法子,”
“就是雪鱗龍獸的涎液吧。”蔡昭想了想,“可惜,我不知道那座雪屋下面是蛇穴,將涎液冰瓶藏到了雪屋不遠處,也不知被那巨蟒一通撲騰,那處地方還在不在。”
慕清晏瞥了女孩一眼,“你不用來試探我,就算有雪鱗龍獸的涎液,我也不敢練《紫微心經》的。《紫微心經》共有四重天,每一重天均是一個關卡,雪鱗龍獸的涎液僅僅是第一關的秘訣,那麼後三重天呢?聶恆城興許知道了前幾關的秘訣,但他最終也沒完全練成《紫微心經》就半道死了。”
“而且,家父諄諄告誡過,《紫微心經》若是能練,歷代那麼多驚才絕豔的慕家子弟為何都不練?祖先訓導,‘切不可練,切不可練’,我想總有道理的吧。”
蔡昭搖頭嘆氣的將絹帕還給慕清晏,慕清晏將之在掌心一揉,絹帕立刻化為齏粉。他道:“行了,還是想想怎麼出去吧。”
蔡昭一面脫外裳一面傷心,“可惜我的豔陽刀,也不知衝到哪裡去了。還有千雪深,也不知還活沒活著……”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
步履穩健,堂而皇之,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
慕清晏與蔡昭立刻戒備起來,一名二十多歲的白衣女子走入眼簾。
她面板蒼白,眉目清秀,看見慕蔡二人也不驚不慌,宛如到鄰家串門的婦人,張口就是,“醒了你們?溫泉水已經退了,你們兩個不用再待在這裡了,出,出來跟我吧。”
作者有話說:
還有幾章,本卷就結束了,爭取一口氣更完吧。
第62章
溫泉石窟向外,經過一條漫長曲折的石廊,蔡昭逐漸聞到一縷縷新鮮的冰雪氣息,似乎從石壁上細小洞孔中透來——這表示著他們離外面不遠了。
路上蔡昭問白衣女子怎麼稱呼,她答曰‘雪女’——這當然不是真名,不過人家擺明了不想說你又能如何。
雪女面板異常蒼白,雙瞳眼色很淡,乍看二十出頭,走近了才察覺她應該年近三十了。起初她說話有些不利索,蔡昭多問了幾句後,雪女的言語才漸漸流暢。
這是個長年獨居之人,蔡昭想。
走了約一盞茶的功夫,白衣女子引慕蔡二人來到一間石室,與之前的溫泉石窟和石廊一樣,整間石室都是用一塊塊溫潤潔白的溫泉石堆壘而成。外面冰天雪地,石室內卻十分暖和,想來是石壁後有溫泉的緣故。
屋內擺設極盡簡樸,統共兩排石架與一床一桌一椅,一排石架上擺了些粗陶碗碟,另一排則放了幾捆粗麻繩穿起來的古卷,石桌上擺的居然是之前不見的那尊碧玉女神像。
石床上平躺著一個熟悉的身形,他一聽到蔡昭等人的聲響就立刻側身朝裡。
蔡昭一見他就生氣,雙手叉腰:“千雪深你沒死啊!沒死就好,我正要跟你算賬呢,給我起來!”
千雪深將腦袋埋進毛皮被褥中當鵪鶉,死活不肯出來。
蔡昭好氣又好笑,慕清晏提起毛皮包袱威脅,“你再裝死,我就把這四隻小崽子捏死了!”
“捏死幹嘛,索性烤來吃了,小崽子的肉嫩著呢!”蔡昭惡狠狠道。
千雪深裝不下去了,一骨碌起身撲過來。
四隻白毛幼崽聳著鼻子從包袱中探出圓圓的小腦袋,一瞧見千雪深就一個個不要命似的跳出包袱,撲進千雪深的懷中。
“對不住,對不住,雪風,雪珠……”千雪深緊緊抱著它們,四隻幼崽不住的挨蹭他的臉頰,嗅著他身上與父母相似的氣息,一人四獸親熱不已。
慕清晏心頭冒起一股酸氣,負氣的扭頭道:“所以說孩子還得我們自己生,半道養來的一點都靠不住,你看看這四隻毛球,良心都叫狗吃了!”
“你跟我說這幹嘛!”蔡昭無端臊了一把,趕緊向千雪深提問轉移注意力,“你不是一年前就被抓走了嘛,這四隻應該才生下來不久啊,它們怎麼認識你的。”
千雪深低著頭,“……雪山獵屋第一夜,我藉口解手,到雪松林中發出呼哨,雪風和雪珠知道我來了,就高興的帶著孩子來看我。”
慕清晏傷上撒鹽,“人家夫妻本來在雪山上好好的過日子,又剛生了四隻還算討喜的崽子,一家六口其樂融融,都是為了給你報仇,才害的它們小小年紀就沒爹沒孃!”
千雪深大顆大顆的淚水落下,哽咽的摟緊四隻小獸。
“行了行了,別哭了,先躺下,你身上的傷勢不輕。”蔡昭不忍心。
雪女忽道:“在萬載溫泉中泡了那麼久,什麼傷都好了,你們自己沒察覺麼?”
蔡昭一怔,這才發覺自己身上的筋骨痠痛和皮肉撕裂似乎都不疼了。
慕清晏垂下長睫,沒有說話。
雪女又道,“那兩個,兩頭,兩頭大的白毛犼本來就是他救的性命,算報恩了吧。”
千雪深猛然抬頭,“你怎麼知道!”
“那年,你和你哥哥從冰岩下將兩隻白毛犼救出來時,我剛好看見了,用水晶千里鏡看的。”雪女指著石架上一管黑漆漆的長筒。
慕清晏微微一笑,拱手道,“還沒謝過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有幾處不解,還望姑娘解惑。”
誰知雪女搖頭,“我沒有救你們,是山腹中的暖泉將你們三人衝上來的。不過按照師父的吩咐,我們不能搭理外面的事,若有人衝了上來,就將他們丟到外面去。”
說著,她過去開啟石窗,一股凜冽徹骨的寒風立刻捲入石屋內,“這裡已是山頂了。”
“那你為何不將我等扔下去。”慕清晏問。
雪女指著蔡昭,“因為她,我要救她,所以我才留你們倆在溫泉池子中。”
慕清晏眸光一閃,“你知道她是誰麼。”
雪女點點頭,“她是落英谷的人。”然後轉身推開一道石門,從裡面捧出一輪光耀奪目的金紅色利刃。
蔡昭大喜過望:“我的刀!謝謝雪姑娘,多謝多謝,不過你怎麼知道……”
雪女繼續道:“二十年前,師父帶我上山不久,我見過這把刀,那女子說她叫蔡平殊。”
“姑姑?!”蔡昭大驚。
雪女:“原來她是你姑姑麼?你們的臉不一樣,不過你的眼睛很像她。”
蔡昭有些氣促,“姑姑……我姑姑,她來這兒做什麼?”
“她來找雪麟龍獸的涎液。”雪女道。
蔡昭呆了,先去看千雪深,再去看慕清晏。
慕清晏讀懂她眼中之意——雪鱗龍獸的涎液,目前知道的用處只有兩個,破解易身大法,以及修煉《紫微心經》第一重天。難道還有別的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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