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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八四

申正兩刻(16:30),高儉被長孫無忌接回高府,只因:滕王左孺人和媵玉夫人,明日入府,外人不宜在府裡養病。

酉初三刻(17:45),晉王拜孫思邈為師,入住壺梁苑,從照料藥田學起,習草藥之道。

酉正(18:00),百福殿晚宴開席。據說太子眼睛微紅,與魏王泰相談甚歡。

戊初(19:00),滕王府風荷苑湖心敞軒,燈火輝煌,曲三娘彈琵琶,牡丹於湖中石鼓之上,先舞劍後六么,舞姿傾城。

四月二十九日

酉初三刻,左孺人唐七娘入府。

酉正三刻,媵玉夫人崔十二孃入府。

滕王於棠梨苑宴請屬官,歡飲達旦,不知今夕是何夕。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唐孺人和崔夫人在後院悠閒度日,不知不覺間一個月如水流過。長安城的主要街道均鋪設成玄路,還劃分出專門供行人走的區域,京兆府與兩縣衙役,以及南北衙各衛侍衛當值時,可便宜行事,不受此限。

五月二十九日,是個好日子,宜就職、祈願、求財運。

李元嬰帶著李靖、唐儉、公孫白和歐陽詢等人,擺出全副親王車駕,浩浩湯湯地離開明德門,直奔金州而去。

歐陽詢趴在車窗處,盯著車輪看,馬車走在玄路上,比原來的土路自然好很多,但如此平穩,目前看來只能因為這奇特的輪子。

“信本,你可要坐穩了。”李靖看到歐陽詢的身子又要往外探,忙伸手攔住,他這老胳膊老腿可經不起折騰。

歐陽詢順著李靖的手勁,將身子坐正,笑道:“藥師放心,某還想多看幾年大唐,不會亂來。”

如今長安的氣象,說句日新月異一點都不誇張。沿著漕運過來各種物資,讓東西兩市愈加熱鬧不說,那群胡商更是痛並快樂著,想買的東西太多,手裡的銀錢不夠。兩市市署的算盤時就沒停過不說,民部的算盤也由九柱更換到了二十四柱。

算學的生員,年滿十五歲精於珠算者,均三日上課,兩日入民部和工部幫忙核算資料。

“歐陽公,阿兄可恐嚇某了,若是你有散失,某就要去振州喂大魚。”李元嬰拿起綠李,笑容憊懶地遞給歐陽詢,輕聲說道。“某要是被髮到振州,就只能帶著你家四郎同去。”

父母愛么兒,歐陽通比某大三歲,如今正在弘文館就學,與駱賓王相交,甚是投契。

“四郎若是能與滕王同行,那是他的福氣。”歐陽詢接過李元嬰手裡的綠李,笑得很像剛從老君那偷到仙丹的那隻猴子。

李元嬰看向一旁的唐儉,笑道:“唐傅,連歐陽公都被你帶跑偏了,若是你再年輕二十歲,某定與你斬雞頭,燒黃紙,結為異父異母的親兄弟。”

周圍眾人,唐儉脾性最合意……只可惜在沒有多少婚姻自主權的大唐,某想和他拜把子,阿兄卻讓他當了阿翁輩,孺人之家人,只算聯姻卻不算姻親。

唐儉啞然失笑,不愧是李家兒郎,與陛下當年的話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年輕二十歲那句。而先帝與家父,同掌禁衛時,亦說過同樣的話。端起茶盞來,笑道:“多謝王爺抬愛,某銘感五內。不過,你此番去金州,帶著那兩位,真的很不合適。”

若有王妃隨行,帶多少都無事,也沒人會在意。三門峽之後,知道松州佈局之人,都知道吐蕃之戰必然大勝。蘇定方作為主將之一,封賞必不可少不說,以李藥師的佈局實力,他不是向南推到真臘,便是向北推到高昌。

未來藤王妃的身份,自然會跟著水漲船高,也會有人想要買好蘇定方,趁勢彈劾滕王。

“唐傅,看某不順眼的人,總是能找到藉口,不必理會。”李元嬰吃著綠李,渾不在意地說道。“一篇臨江之麋,他們的奏疏和諫章,差點沒沒把東偏殿堆滿,說某以文亂法,離間各家骨肉之情。某不差再多一項,寵妾滅妻。”

雖然那個妻還沒進府,但那些御史臺筆桿子不會管,他們只負責寫諫表,至於諫表內容的真假,風聞奏事的他們不需負責,言者無罪。

“王爺一篇文章罵盡天下人,爽利!”歐陽詢將李核放回盤中,倒了一杯酒,笑道。“不必理會那些犬吠之言,他們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更知道自己正準備做什麼,被扒了皮後,色厲內荏地嘶吼兩聲,以示沒有私心而已。”

前朝煬帝還不是與內犬嬉戲的麋麑呢,不一樣被他們共殺而食之?那群站隊太子或者魏王泰的小人,本來就其心當誅。還有那些佔著士族之名,卻得不到相應教育的世家庶子,說實話,待遇與那隻麋麑,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別。

李靖將酒壺拿開,想要痛飲三百杯,等到了金州府治所西城再說,不過四百里路,兩三日便到。目光卻看著李元嬰,笑道:“時啖其舌之犬,亦可以指周圍的番邦,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一群蠢人,彈劾不到重點,若是某上諫表,周圍番邦,誰都別想安枕。”

“藥師公,嘴下留情,筆下留情!”李元嬰手裡的半個綠李,直接掉落到車底的波斯毯上,拱手作揖,憊懶地求饒道。“某隻是為了勸學,沒想到此文會傳出來。”

秦失其鹿的解釋,可不止一種說法,臨江之麋的意思,如同廚師帽狼歷史學家坎圖說過的話,幽幽嘆息道:“虛假的學問比無知更糟糕。無知好比一塊空地,可以耕耘和播種;虛假的學問就像一塊長滿雜草的荒地,幾乎無法把草拔盡。”

歐陽詢微愣,某曾為前朝太常博士,世人都說世家子最好教,因為他們家學淵源,三歲背詩,五歲啟蒙,只需講解經意便好。其實不然,每家對問題的看法都有著差異,給他們講解時,不會反駁什麼,可是寫文章的時候,就能很明顯看出來出自何家。

“王爺所言極是,若論功課認真,庶人之子,遠超世家子,用心深刻且日夜不輟。”

“歐陽公,他們用心深刻且日夜不輟,還有一個原因,他們沒有世家子的超然家世,想要入仕,只此一途。”李元嬰朝歐陽詢眨了下左眼,散漫地笑道。

歐陽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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