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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生身之父遺留的刀訣《加末以太知之術》。

也就是說,其實是龍壁上人偷了他的家傳刀訣,他只不過是拿回來而已。

“加末以太知”五字以草書寫成,當時尚無法釋成漢字,後世有人根據《山海經》譯成“窮奇”,更後世才定名為“鐮鼬”。

而他的本名也不叫高祿,他其實叫“馨”(Kaoru)。

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他依然無法忘記幼時的故鄉。

他在富裕的家庭出生,父親是一名武士,是當時新興的階級,代表著武人的地位比過去更加提升,也可以涉足原本只有貴族可以參與的政治。

他從小就學習各種禮儀,學習進入上層社會必需的漢字和儒學,在父親的嚴格指導下學習木刀、射箭、棍法,親眼見到許多政治人物在家中進出,也聽說崛河天皇其實是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孩子。

不知為何,父親有一天回家時愁容滿面,命令母親收拾行李,次日便帶著他登上一艘大船。

父親告訴他,這趟旅行,他們父子倆可能有去無回,因為過去遣唐使的船有很多遇難失蹤的。

父親一語成讖,他成了船難的唯一倖存者。

那年他才十一歲。

說起來還要感謝半成子。

幼年的他,在龍壁上人那裡當小僕時,只有半成子是對他最好的。

半成子平日便有一股傻氣,凡事做起來都只一半一半的。

高祿要是被龍壁上人或他的弟子打罵了,也有半成子來陪他哭一把的,哭完之後,又會逗他發笑。

說起來,半成子的人還真不錯。

七年前,他在幫餘老爺送信時,在街上巧遇半成子,見他一個人落魄的走在大街上,腳步蹣跚、衣衫破爛,兩眼無神得幾乎快變成灰色的了。

高祿一眼便認出了他。

他沒注意到半成子不尋常的膚色,心裡只熱呼呼的想去打招呼。

他並不知道龍壁上人死了,也不知道從前欺侮他的連成子、虛成子業已去世,不過他心想半成子的模樣如此潦倒,那些他害怕的人應該不可能會在附近出現的。

他上前去打個招呼。

半成子並沒理會他,還是踉蹌的不斷前進,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

高祿還看見,半成子的嘴角垂了唾液,隨著他的步伐在搖擺,臉上結了層厚厚的泥垢,連衣服也到處是黴斑,滿頭蒼蠅圍繞著他的臭酸味打轉。

高祿偷偷把他帶到城外一間破廟,打了井水替他洗淨身子,又喂他吃了些饅頭。

半成子依然迷迷糊糊的。

一直到嚥氣為止,他都沒說過半句話。

他說不說話不要緊,最要緊的是,他留了一袋書。

一袋龍壁上人半生的心血。

高祿把半成子葬在亂葬崗之後,把整袋書拎回家,有空時便讀書。

他學習龍壁上人過去教導弟子的煉氣之法,日子漸久,頗有心得。

直到三年前的那天,他選了那本沒有書名的書來看……

※※※

開封府又入夜了。

還沒入夜,幾個夜市早就熱鬧起來,燈火通明,人聲嘈雜。

可是府城除了夜市之外的其他地方,往往是靜悄悄的,燈也不見幾盞,只有更夫在寒夜中哆嗦的報更聲,平常吵鬧的狗兒們,在這種清寒的夜裡,連叫也懶得叫了。

此時,卻有五條影子在屋頂上飛竄,但今晚沒有月光映照,看不清那些飛快倏過的人影。

他們往餘府方向進發,猶如五道清風,輕柔的在空中競跑,腳尖偶爾輕點屋簷,也只沾染了一點塵埃。

黑夜中猝然閃過一道銀光,有隻野貓慘叫一聲,翻下屋簷。

“紅葉!住手!”有把聲音輕聲喝止。

紅葉噘了噘嘴,不聽話的再發了一針。

這次她只射下了幾片枯葉。

“人家只不過想練習嘛。”

“紅葉,”白蒲在半途中挨近她,“你已經練得夠好了,待會兒有你好玩的。”

然後五條人影又再恢復沉默,只有身體摩擦空氣的聲音。

眼下,餘府的燈光已經出現在視野中了。

“分路!”一聲令下,五條人影迅速分開,潛往餘府中的五個角落,好像被餘府吞沒了一般,不發出一點聲息。

就好像他們從未出現過一樣。

※※※

下女的房中生起熊熊的火盆,企圖趕跑寒氣。

那名下女迷迷糊糊的,依舊不停說冷。

她身上披了好幾重棉被,面板仍舊冰封似的雪白如霜,她渾身顫抖,不停呢喃:“冷……好冷……”

“她叫什麼名字?”雲空問在床側陪守的下女。

“喜妹。”那下女畏畏縮縮的答道,很是不安。

外頭寒風蕭瑟,風聲鑽過窗隙,吹出摧命般的悲嚎聲。

“喜妹……”雲空口中低吟著,眼睛和耳朵卻絲毫不敢放鬆,留意著四面八方的動靜。

四面八方中,惟有背後是可以放心的,因為赤成子正守在他背後,閉了全身六百七十五個穴道的氣,使得沒人察覺得到他的存在。

但沒人知道,除了赤成子之外,餘家還有五個角落也躲了人,正虎視眈眈的盯著這裡。

雲空還沒告訴竹舟有關高祿的事,他不想驚嚇餘府的人,以免有任何訊息傳到高祿耳中。

然而,此刻高祿正穿過迴廊,走向後院,大踏步朝房間走來,壓根兒沒察覺前方的危機。

他的自滿令他疏忽了周圍可能潛伏的危險,他也萬萬沒料到,在餘府過了二十年平靜的生活,會因為他的貪婪而戛然中止。

他滿心歡喜,打算這次不要一陣風似的偷溜進去,而是大大方方出現在雲空面前,嚇他個一大跳!然後把房間內的人全部吸盡,不留活口!

因為他知道雲空的能耐。

雲空根本沒有能耐!

他是吃定他了。

他興奮得脹紅了臉,兩手骨節咔咔直響,恨不得馬上看到雲空驚慌失措的表情。

他一腳踢開大門,聽見下女尖聲怪叫。

高祿盯住雲空,如餓狼般跨步搶到雲空跟前,立時伸爪向他攫去。

他已經在想象飽足後的滿足感了。

可是他沒注意到,雲空根本沒有受到驚嚇。

他也沒注意到,下女在他踢門前一剎那就尖叫了。

因為當赤成子察覺到他來勢洶洶的氣焰時,在他快進來的當兒,霎然開啟穴道,露出真氣,現了身形,下女見房中忽然多了個怪人,嚇得翻倒凳子,撲到牆上。

高祿伸出手,眼睛只顧盯著雲空,一心要捉住他。

但是赤成子的手搶到前面,握緊高祿的手。

高祿冷不防的感到有一團氣闖進他的身體。

那隻手“送”了一團汙濁的氣給他!

穢氣一入經脈,高祿的胃頓時激烈抽搐,一陣強烈的噁心衝上喉頭,燒灼他的食道,當場兩眼昏花,趕忙倒退到門邊。

高祿看清偷襲他的人,當場紅了眼,怒喊道:“赤成子?又是你!”即使赤成子長了鬚髮,他依然可以一眼認出這位日夜痛恨的仇人。

赤成子不打話,一個箭步從雲空身後閃出,拳頭直擊高祿肚臍。

肚臍乃人體尚未接收外界之氣以前,最早由母體得氣的部位,一旦破壞,恐怕全身氣息撩亂。

赤成子的攻擊,是完全不顧性命的貼身打法,意圖一拳就能封鎖高祿。

但高祿不會坐以待斃,不等赤成子趨近,高祿發出一聲古怪的低吼,像豬叫和獅吼合唱,鼻子和嘴巴竟冒出兩股白煙。

高祿馬步一沉,竟猛然釋出一股爆炸性的強大力道,如洪水般向四面八方衝激,把赤成子撞開,把雲空撞得踉蹌倒地。

赤成子和雲空忙將心神收斂,把一口真氣運滿全身,勉強擋住來勢洶洶的氣流,可那留守的下女是凡夫俗子,高祿發出的力道把她重重壓在牆上,身上發出清脆的骨折聲,立時口吐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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