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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簡妹……”赤成子笨拙的抱住她,任她的淚水沾溼他的衣裳。

簡妹依偎在他懷中:“其實,那天你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還以為是聶良回來了呢。”

赤成子蹙了蹙眉頭:“我跟他長得很像嗎?”

簡妹點點頭:“長了頭髮,更像了。”

赤成子不禁愣住,細細品味簡妹所說的每一個字。

這一拖拉,雲空已來到簡妹所說的出口,果然見到與往日不同的景象,很明顯的是一條可以繼續走下去的路,而非平日所見的模樣。

但是,他隱約記得,赤成子揹著他來到時,並沒經過山澗,一路上都是旱地……

不理了,一旦見到了出口,他便急不及待想奔出去了。

他凝望著出口,生怕出口忽然閉合了。

他凝望著出口,似乎可以看到出口外的時光如大河般奔流,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日月運轉的速度皆肉眼可見。

他越是凝望,心裡越是焦急。

“赤成子在搞什麼鬼呀?”

先走一步吧。他這麼想。

於是,他走了一步。

再一步?

他再行進一步,回頭望望,仍不見赤成子的影子。

他的意識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腳。

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快走到盡頭了。

此時,他終於看見赤成子了。

可是好奇怪,赤成子的動作真慢呀!

他在搞什麼鬼?

赤成子慢慢的踏步,慢得不可思議,雲空等他邁前一步,就等得快生氣了。

“赤成子,快些過來呀!”

雲空還沒叫完,脖子已經被頂上一件冷冷的東西。

這種冷冷的感覺很教人熟悉。

他慢慢轉回頭,看見五名凶神惡煞的兵卒。

不消說,抵在他脖子上的是一件兵器,他甚至可以感覺到殘留在兵刃上的冤氣。

“你是什麼人?!”那兵卒呼喝道。

雲空想望望赤成子是否走來了,可是他剛想要動,兵器就抵得更加深入皮肉了。

“你是什麼人?!恁般膽大,在這裡鬼鬼祟祟的?”

“不用問了,”另一名兵卒道,“押他回去便是。”

雲空還想再回頭瞧看赤成子,後頸卻被人一把扣著,兩手被反鎖在背,全身再也動彈不得了。

※※※

赤成子不清楚他是否見到雲空了。

出口外有什麼事物一閃而逝,他來不及看明白。

他看見出口外很快黑了一片,才走近沒幾步,又變回白天了。

他想,或許雲空已經早一步出去了。

這一步恐怕就有數日之遙呀。

“那傢伙,就是急性子。”

他搖頭笑了笑,大步走出去。

今晚好忙。

他坐在營賬中挑燈夜讀,讀的是他最愛的書本之一《孫吳兵法》。

明天是他人生的第一戰。

在戰爭前夜重讀《孫吳兵法》,有如孫武和吳起兩位兵學先賢親臨營賬,相隔千年的指導他。

一切皆已佈署就緒,明天就是驗證兵法是否有效的時刻了。

在這重要時刻,營賬外卻傳來沒聽過的銅鈴聲,他才剛感到困惑,部下們便押了一名道士進來。

他立刻從交椅上站起,用眼神質問部下。

“隊長,這人在山腳鬼鬼祟祟的。”

他把道士打量了一番,看他是真道士,抑或是對方的細作。

他派人潛進敵營,難保對方也會做相同的事。

孫武說:“兵者,詭道也。”

又說:“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

吳起說:“此非車騎之力,聖人之謀也。”

決戰之前的佈署,各種詳盡的計算和謀略,或許在殺敵之前,就已經決定了勝負。

他和一眾部下都是初赴戰場,猶如年輕無畏的幼虎。

然而他武功高強又讀書多,智勇雙全,因而受到真定府路安撫使劉韐的賞識,被委任為小隊長,讓他有一展抱負的機會,所以這個首戰,絕不能有失誤!

道士身著道袍,頭戴涼帽,背上掛了個繡了先天八卦的黃布袋,手中握著竹竿,掛著泛黃的白布招子,連兩顆銅鈴都發出陳舊的聲音。

他指了指道士肩上的黃布袋:“搜他的布袋。”

部下答應了一聲,便拉下黃布袋,把東西倒在地面。

桃木劍、銅鏡、木印、筆墨硯、硃砂、黃紙、竹筒、火石、一串銅錢、一本《周易》……引起年輕小隊長注目的,還有一本書和一個小卷軸。

先開啟書,前面寫滿了字,似乎是道士記錄的見聞,後半本仍是空白的,文字最後寫的是:“居秀水澗已三十日,方知簡妹知其出口……”還夾著一根乾草。

“小心那根草,別掉了。”道士忽然作聲。

小隊長聞言,更是要把那根乾草拿起來嗅嗅,已經幹得連氣味也沒有了:“是什麼草?”他用指頭壓了壓草莖,裡頭軟軟的。

“只是普通的燈心草,是我師父給的紀念。”

小隊長瞥了眼道士的眼睛,只見他的眼神異常清澈,說謊者是假扮不出這種眼神的。

先賢孟子曾說:“眸子不能掩其惡。胸中正,則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則眸子眊焉。”意思是:眼睛不能掩飾心中邪正,心胸正直者眼睛明亮,心胸不正者雙眼模糊。他也曾體會過孟子所說的話,因此深信不疑。

小隊長也有敬愛的師父,是他同鄉的神弓手周同。

周同教他左右手皆能開弓的神技,還把心愛的兩把大弓贈送給他,此番出陣,先師周同的愛弓便隨身不離。

他把乾燥的燈心草夾回本子,拿起小卷軸,問:“這是什麼?”

“《五嶽真形圖》,是入山辟邪用的。”

開啟卷軸,在黴斑點點的紙上畫了奇形怪狀的圖案,還標示了泰山、嵩山、茅山等字樣,又寫了各種精怪的外形和名稱。

“得罪了,道長。”小隊長彎下身子,把滿地的東西放回布袋,“這麼晚了,你為何在這附近遛達?”

“我還想請問,今年是何年?”

“何年?”小隊長好奇道:“你認為是何年?”

“政和七年。”

押他進來的兵卒緊皺眉頭:“嶽兄?”他們向小隊長甩頭,暗示此人不可信。

小隊長心胸坦然,不置可否:“現下是宣和四年了。”

“那麼……是幾年了?”

小隊長用手指算了算,抬頭問部下:“政和八年之後才改元,是吧?”部下狐疑的點頭,“那麼有五年了。”

道士很是懊惱的抿嘴咬唇,接著又問:“此地是江寧府吧?”

小隊長更覺得有趣了:“不,是真定府。”見道士仍在困惑,便補了一句:“在河北西路,再往北就到遼人國界了。”

“那麼遠……”道士低頭自言自語:“想是北嶽常山洞。”

部下不耐煩了:“嶽兄,我們捉他來,怎麼反而盡是他在問我們?”

“你們說得沒錯,”小隊長正色道:“請問道長該如何稱呼?”

“貧道雲空。”雲空拱手道。

他見這年輕人體格健壯,雙臂肌肉硬實,但臉神稚嫩,像是初次遠行當兵的模樣。他跟部下稱兄道弟,又溫文儒雅,頗受部下敬重,令雲空也不禁對他油然產生敬意。

“回到原本的問題,道長為何在這附近遛達?”

“我……去探訪仙人古蹟,才剛出山洞,就被您部下逮住了。”

“這附近強盜橫行,道長怎麼還敢亂跑?”

“強盜?”雲空怔住了。

“我們奉朝廷之命,駐軍在此,為免傷及無辜,還請道長暫時不要離開營地。”

雲空心急想趕路,他剛才掐指一算,果然錯過了跟師父破履的十年之約,如今恨不插翼飛到師父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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