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掰碎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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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盼好一直跪著，被冷汗滲溼了的衣服貼在前心後背，涼意透骨，再和著雪天的冷氣，凍得四肢沒了知覺。

仙子沒讓人把她扔出去，也沒叫她起身，她一動不敢動。

她聽到了如意屋內傳出的仙子和有柏家族的修士談話，知曉仙子贈送了有柏家族期吉公子修煉功法和法寶。

有柏家族的老祖和期吉公子從如意屋出來時，林盼好連頭都不敢抬，眼角餘光看到他們飄然而去。

如意屋內沒有聲響，外面刮過的風呼呼作響，偶爾捲起雪粒揚入空中再落下，發出沙沙細響。

林盼好聽不見自己的心跳聲，但她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猶如奔跑了很久很久的人累得喘氣如牛。

她的臉上又滲出豆大的冷汗。

半晌，她聽到了仙子澹漠無情的聲音：“林盼好，有沒想明白為什麼本仙子沒有將你一併譴送回家？”

仙子的嗓音入耳，林盼好感覺麻木得沒知覺的後背又冒出了涼意，心驚膽顫，僵著聲答：“盼好愚鈍。”

“林氏祖孫哀求你求情時，你因為什麼原因沒有再開口？”

仙子問為什麼沒有幫盼安求情，林盼好眼淚奪眶而出：“盼安做錯了事，仙子罰他是他該受的。”

“林盼安錯在何處？”

“……盼安不誠實，還過於自私了些，他沒有靈根還妄想修仙，沒有考慮過他那麼做是否會讓仙子為難，是不是會給仙子增加麻煩。”

“你可有想過假如你應了林氏祖孫的哀求，為了林盼安向本仙子求情，會有何後果？”

“……”林盼安心肝都在顫：“仙子……會認為盼好是非不分，因此厭棄盼好。”

“你想得到這一點，你說你阿婆她和林盼安有沒想過這一點？”

“……”林盼安忍不住大哭，盼安或許想不到，婆婆肯定是想到了的，但是，婆婆仍然讓她冒著被仙子厭棄的後果為盼安求情。

“你為什麼傷心？”

“盼好……盼好一直以為盼好和盼安在婆婆心裡一樣重要……”就在今天，她才發現原來在婆婆心裡盼安比她重要很多很多！

她以為就算她去修仙了，無論什麼時候，婆婆都是她敬重的那個對她和弟弟一視同仁的阿奶，弟弟是她最親密的弟弟。

可實際才分開一年，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弟弟變得那麼有心計，竟然為了他的目地欺騙她，婆婆為了盼安不顧她的處境。

一夕之間，她被家人拋棄了！

“你有想過為什麼你敬重的婆婆會變成這樣嗎？”

“因為盼好是女郎，盼安是男丁，盼安是婆婆家的香火繼承人。”林盼好閉上眼睛，像有人拿著錐子在扎著心，痛得快不能呼吸。

“心中還有明辯事非之心，倒也不枉本仙子再給你的這一次機會。起身進來回話。”

“是！”仙子終於讓起身，林盼好整個人趴了下去，眼淚像泉水一樣止也止不住。

這一次，她是喜極而泣。

仙子讓她進法寶屋，表明她還有跟隨仙子去修仙的機會。

手腳凍得僵硬，下巴磕在地上也沒痛的感覺，林盼好不敢讓自己呆到手腳恢復知覺才去見仙子，強撐著爬坐起來。

她試了幾次才站起來，拖著僵硬得像木棍子似的腿走向如意屋，一腳高一腳低，走得搖搖擺擺。

她的速度很慢，走到法寶屋外，深深吸了口氣才敢邁出步子，一步穿過無形的術法門。

如意屋內暖和多了，再感覺不到寒意。

林盼好僅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屋內，沒見有柏家的小公子和笪崽、竹米，僅仙子坐在圓桌旁，仙子面容柔和恬靜，喜怒不露於形。

林盼好快走了幾步，走到仙子前方不遠又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聽候仙子發落。

“盼好有錯，自願領罰。”

“錯在何處？”

“盼好不該因為仙子召見了竹家長輩沒召見自己家人，擔心家人被看輕，為了給親人長臉，在沒經仙子召見之時即自作主張將家人帶到了屋外。

盼好當時只想著自己與親人，一心為己，全然罔顧了仙子的培栽和對盼好的知遇之恩。”

“你能想明白，還有救。”樂韻點頭，再問：“你可有想過，如果本仙子心軟，讓你帶上了你弟弟和你阿婆，將來又有何後果？”

林盼好垂下頭，半晌才輕聲回答：“盼安和婆婆沒有靈根，在修仙人住的地方很難找到生計維生，只有依靠盼好，他們是盼好無法推缷的責任。”

“這只是其一，還有呢？”

“……”林盼好搖了搖頭，她能想到的就是那樣。

“林盼安想去修仙界，你心軟求得本仙子同意了帶上了他，當他想修仙，求你給他想辦法，你會如何？”

林盼好怔悵了一下，垂下了頭：“盼安沒有有靈根，盼好也無能為力，大概盼安會因此心生怨忿吧。”

“靈根是天生的不假，然而修仙界還有其他辦法讓沒有靈根的人也有靈根，一種方式是服用能生出靈根的丹藥，別有一種方式是移栽靈根。

煉製能令人生出靈根的靈丹妙藥，所需要的天材地寶太難找，其中一味主藥據說已經絕跡，這種丹藥在大陸已經絕跡。

而移栽靈根卻是可行的，這種方式就是抽取他人的靈根再栽到自己身上，雖然一向被視為邪法，被修仙界明令禁止，但很多邪修背地裡照幹不誤。

如果你弟弟去了修行界，他知道了可以透過移栽靈根的方式讓自己有靈根，他求你幫他移栽靈根，你是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聽仙子說有讓沒有靈根的人長出靈根的法子，林盼好又想起盼安說他沒靈根，待到了修仙界總能找到法子讓他也能修仙的話，心頭一陣陣發寒。

盼安是不是也從哪聽到了抽取他人靈根栽到自己身上的法子，他也起了那般心思，就待求得她和仙子同意帶他去了修仙界，他再伺機而動？

林盼好心頭髮涼，連背都駝了下去，聲音發顫：“盼好……不知道。”她真的回答不出來。

“如果，你帶他去了修仙界，他知曉誰手裡有能讓人生出靈根的丹藥，求你去幫他求丹藥，你幫不幫他？”

“……盼好，會去求丹，花靈石購買。”

“生靈丹何等珍貴，誰家不珍藏著，又怎麼可能售賣給你，你買不回丹藥，你弟弟和婆婆為了丹藥，不停地哀求你，你會不會心軟，為了你弟弟去強搶丹藥？”

“……”林盼好的腰彎得更低，聲音已經帶著哭腔：“盼好……不知道。”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敢說？”樂韻步步緊逼。

仙子的話直擊內心，林盼好呆了呆，伏地大哭：“嗚嗚……”

“你一定會為你弟弟搶丹或殺人奪丹，對吧？”將女郎問得無顏面對，樂韻仍沒有嘴下留情：“因為你習慣了對你弟弟有求必應，你覺得是你把他們帶到了修仙界，保護好弟弟是你的責任，你弟弟想要什麼，你都會滿足他。

你弟弟只需要流露出失望或傷心，或者說幾句甜言蜜語，你就會毫無原則的心軟，又任勞任怨地為他奔波、拼命。

為了讓你弟弟也擁有靈根，你早晚會放棄自己的堅持，拋棄良知與道心，做出殺人奪寶或掠奪他人靈根的事來。

如果你弟弟有了生靈丹，長出了靈根，他需要修煉資源，找你求幫忙，你能不幫他嗎？

如果你弟弟也成了修士，他為了資源和天材地寶殺人奪寶，被殺的人的家族或宗門來討還公道時，你會任你弟弟被殺嗎？”

仙子不依不饒，林盼好被逼問得毫無招架之力，哭得一塌湖塗。

“你回答不了，是因為縱使你弟弟犯下了濤天大罪，你仍然會庇護他，而你一旦開了護短的先例，以後再不可能回頭，唯有一條路走到黑。

你割捨不了姐弟之情，早晚會被林盼安拖入深淵，成為修士公敵。

倘若你拜了師，有了師父或師門，你弟弟仗著有你給他撐腰，在外面胡作非為，不僅會連累你名聲盡失，還會將你師父、師門的好名聲敗乾淨。

你為了你弟弟造了無數殺孽，鑄下無數錯，你自己受人唾棄的同時，但凡讓人知曉是本仙子將你引入修仙界，就連本仙子也必將遭受萬人唾罵。

這些，你可有想過？”

“嗚嗚嗚……”林盼好哭得肝腸寸斷，她知道如果她將婆婆與盼安帶去了修仙界，仙子假設的這些都有可能成為現實。

“是不是很難過？”

“嗯。”林盼好拖著長長的鼻音應了一聲，哽咽不已：“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當然是因為利益。自古以來利益動人心，同胞兄弟為了利益有可能相互殘殺，何況你們還沒有血緣。

以前，因為你是你家的頂樑柱，是你在養家，是你像男人一樣支撐起了家，你婆婆和弟弟自然也對你知寒知暖。

自你決定跟隨本仙子去修行那刻開始，你與林盼安就註定成了兩個世界的人，你們的命運也有了天差地別。

你有靈根，你將來是能飛天遁地的仙人，而你弟弟他沒有靈根，以後仍然是個凡人，這樣巨大的落差，你弟弟他能不嫉妒你？”

林仙子的聲音音輕輕柔柔，林盼好聽著聽著，眼淚又流了出來，恍然間，又聽到了仙子在問：“你後悔選擇去修仙了嗎？”

瞬間的，林盼好一個激靈，所有的傷心與滿腦子的迷湖都暫時不見了，重重地拜伏在地：“盼好想修仙，從來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求仙子成全！”

“當你離開這裡時，你與你弟弟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哪一天你回來探親，你弟弟或他的後輩子孫求你帶他去修行，你會答應麼？

又或者，你弟弟用了其他方式去了修行界，打著你的旗號行事，你怎麼做？”

仙子再次舊話重提，林盼好怔住了，呆呆地望著地面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回答：“婆婆養了盼好一場，盼好欠著婆婆的恩情，盼安繼承了婆婆家的香火，他的後代若求盼好，盼好……仍然拒絕不得。”

“你還是割捨不了凡界的這份情，罷了，你竟然割捨不了，那是你自己選擇的路，將來的因果你自己承受。”

樂韻靜靜地看著看著林盼好：“實際上，你不欠林婆婆什麼。你家長輩將你託付給林婆婆時，同時也將他們最後一份壓箱底的家當交給了林婆婆。

你阿爺阿奶給了林婆婆三塊中品靈石十塊下品靈石，二塊中品靈石和下品靈石做為林婆婆撫養你的吃穿用度和給她的工錢，一塊中品靈石留給你將來做嫁妝。

一塊中品靈石換一千塊下品靈石，一塊下品靈石最少可以換一千顆靈珠，你可以算算你阿爺阿奶給了林婆婆多少靈珠。

這些，林婆婆可曾告訴你？

林婆婆拿了你阿爺阿奶的靈石，也盡了心養你，她與你家互不相欠。

而你跟著林婆婆，最初幾年也確實是受她庇護，後來是你在庇護著她，你又撿回了林盼安，讓林婆婆有了香火續承人，無論從哪方面論，你都不欠她恩情。

林盼安被你撿了回去，你又撫養他長大，這是林盼安欠了你的救命之恩。

原本林盼安是短命之相，他活不到三十歲，而且死得也不甚光彩，林婆婆也因承受不住白髮送黑髮之痛而逝去。

因你之故，本仙子將他們祖孫也遷來了望竹縣，讓他們換了住處，為他們改了命，這又是他們欠你的。

為了讓你不因為牽掛親人而耽誤修行，本仙子給他們買下了宅子，縣中大族們也對他們格外關照，讓他們餘生無憂。

不說本仙子為他們改命之事，也不說你長輩給了林婆婆靈石，僅你為林婆婆養大了一個香火繼承人，你就不欠她恩情了。

你認為你欠林婆婆恩情，也可以理解，但還恩情的方式有多種，不一定非得將林盼安或林盼安的後人帶去修仙界。

本仙子已經說了你帶林盼安或他的後人去了修仙界將可能出現何種惡果，你仍然不忍拒絕他們的請求，如此，本仙子無話可說。”

林盼著地面發呆，婆婆有說過她阿爺給了靈珠，卻沒有說給了多少靈珠，她以為也就幾百顆，原來阿爺阿奶給了婆婆那麼多的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