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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是我?金家血脈都快斷絕了,無論是尊主還是薩滿,這至高的位子於我有什麼用?”
“我不理解你們那種高高在上的驕傲,時代不同了,連山都不是你們的了,守山人的存在還有意義嗎?”
雲舒先前的剖析讓更多的長白村族人從過去的榮光中醒來,看到這個破財的家園。
而她現在訴說的疑惑,其實也是許多族人的心聲。
尤其是沒有經歷過戰爭的新生一代,其實他們比雲舒改造迷茫。
畢竟雲舒的迷茫是假的,而他們的迷茫卻如此真實。
阿林老祖兒只是給長白村披上了一層社會主義的皮,但它的內裡,還是正正經經的“封建殘餘”。
而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新生一代長白村人,他們是聽著祖輩們的故事長大的,哪怕那些故事中的人和事都真實存在過、真實發生過,但人不能活在故事中。
新生的一代不斷地接受著外面世界的改造,哪怕這個國家如今還處在成長期,它還很弱小,處境也很艱難,但它卻從來不缺少新鮮事物。
長白村的生活很充足,學這學那,先生們甚至會因材施教。
但就像學生認為自己在學校學到的東西永遠不會用到一樣,不斷被外界的新鮮事物卻吸引的新生一代們也認為族中的教學真是枯燥乏味,甚至是“老掉牙的東西”。
畢竟這世界上應該不會有他們這麼慘的“武林高手”,自小到大,食物永遠只能是勉強果腹。
所學的“之乎者也”連老師都聽不懂,同學們也一臉“快看,這還有個老古董”的表情,彷彿他們不過是個樂子。
長輩們告訴他們,長白山是屬於他們守山人的,但種自家的地都要給國家和集體交糧,長白山的範圍內成立了一個保護區,連打獵都不能光明正大的進行,這讓他們不得不懷疑長輩們字裡行間的真實性。
事實上,長白山根本不用他們保護,林場的管護隊、保護區的巡邏隊比他們更加名正言順。
而本領高強,甚至能一掌將三十多米高的紅松都齊根震碎的長輩們,只能一臉複雜的看著一輛有一輛運材車不間斷的將他們以前所保護的森林拉走。
新生一代們就在這充斥著矛盾的環境中長大,對於他們來說,祖先們的榮光、守山人的使命,還有世代虔誠信奉的山神,都只活在故事裡,而故事,終將是過去。
值得高興的是,在以前,長白村的族人習慣了事事聽尊主的,聽薩滿的,而新生的一代,學會了思考。
但不倫不類的長白山卻扭曲了他們的三觀,種種“不敬思想和言論”都要受到處罰。
若是雲舒不曾來到此間,那“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這種思想,將伴隨這代人到終老,直到長白村徹底消亡。
雲舒看著慢慢坐直身體的年輕人,他們的年齡在二十歲到十五歲之間,已經具備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他們是新生一代,也是迷茫一代。
但他們還沒有被權利和慾望汙染,他們,將成為雲舒進行變革的最有力的支持者和參與者。
“我曾經就這些疑惑問過佟佳部的族長,他說,他年輕時也有過這樣的疑惑,甚至因此被佟太爺抽了一頓,還被罰跪祠堂,三天三夜。”
所有族人的目光都隨著雲舒的話看向佟建業,哪怕佟建業臉皮再厚,在這一瞬間,也忍不住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有些哀怨的看了一眼雲舒,說話就說話,幹嘛拿他舉例子,很破壞形象好不好!
而與佟建業同齡的的人,還有許多記得這事得族人皆一臉恍然大悟,原來“狡狐”這廝當初被罰跪祠堂,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而一直拿他當偶像和目標的年輕人們只感覺原來心神一下子敞亮不少,這才是“英雄所見略同”。
“佟佳部族長和我說了一番話,我想,這番話大概所有長輩,也都和後輩們說過。
長白山是一座有生命的山,我們彼此守護,互相依賴,就像魚兒和水,小鳥和天空一樣,它是我們的家園。
我們守山人的使命就是守護好這片家園,讓它在三百年、三千年,甚至是三萬年後,依舊翠色蒼蒼、白雪皚皚、生機勃勃。
而如此美景中,依舊有長白守山人的存在。”
別說,這碗心靈雞湯反正雲舒先前是喝了,看看高臺下那一張張臉孔,想來大家都喝過。
但瞭解的越多,知道的越多,看到的越多,雲舒只感覺,這番話,其實也不過是個美麗的泡沫。
“因為這番話,我來到了長白村,看到了你們,我很感動,感動於許多族人還記著金家為了長白村世世代代付出的鮮血和生命。
但我也很失望。
阿林老祖兒的孤注一擲,是為了給長白村贏得讓族人們努力壯大自己的時間。
我想,應該沒有人比自古就生存在叢林裡的長白村人,更加懂得什麼叫適者生存,優勝劣汰。
但你們卻只記得過去的輝煌,放不下自己高貴的出身,因此故步自封,讓長白村變得不倫不類。
明明說好了,守護山林的使命被烙印在血脈裡,就像呼吸一樣,每時每刻都不能忘記,為什麼,我來了,你們卻變了。
明明已經忘卻了守山人的使命,卻用“時代不同了”、“環境不允許”、“沒有薩滿和尊主的領導”來掩蓋自己的怯懦。
這樣的你們,到底如何保護家園?”
這才是真正的控訴,哪怕雲舒的聲音裡不帶任何情緒,甚至面無表情,但所有人都聽到了她的心在哭泣。
那種強烈的渲染力,讓所有人忍不住紅了眼眶,一些和阿林老祖兒並肩作戰過的老人,甚至忍不住痛哭出聲。
連尼楚賀都微微動容,在一瞬間,她甚至想過放棄她的計劃,這樣的孩子,真的讓人討厭不起來了。
但下一秒,她眼中紅光一閃,眼睛裡充滿了厭惡,若不是金家人,祂或許已經醒來,長白村也不會步入如今的境地。
如今薩伊薩宜爾哈不過是在貓哭耗子假慈悲罷了。
對,就是這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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