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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絡寬愁眉不展,大理寺上上下下都能理解,畢竟嫡親妹子進了東廠生死難料,謝元陽心情不佳,不管是上還是下,皆有些沒鬧明白。
大理寺從官員私下議論紛紛,卻無一人上前當面問謝元陽一句的。
謝元陽自進大理寺以來,遵紀守法,禮數周到,不管是上峰還是下屬官,皆對他挑不出毛病來,好到令人感言他的時運不濟。
倘非生在英南候府,以他的真才實料與為人處理,升遷那絕對更快,到現今絕然不止一個正五品的官階。
旁人沒問一句,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總之在秋絡寬這裡卻是毫無阻礙,想問便問了:“你那位姑娘是不是找著了?”
問就問吧,還一字廢話都沒,直搗黃龍。
“嗯。”換做第二個大理寺官員來,即便是謝元陽的頂頭上峰,也絕對得不到他如此乾脆的回答。
他待秋絡寬總歸不同的。
他真心待之又待他真心的朋友其實少之甚少,秋絡寬是其中一個他想真心好好交往的朋友。
“那你怎麼還不高興?”秋絡寬問得興致不高,不過關心是真關心,“可是人家姑娘不願做你的妾?”
“便是做我的妻,她也不會答應的。”謝元陽情緒低落,末了嘆氣。
“誰家的姑娘竟如此眼光之高?”秋絡寬覺得怪極了,以謝元陽的家世,配貴女都是綽綽有餘,竟還有百姓家的姑娘瞧不上堂堂大理寺左寺丞,問完他想到另一個可能,“莫不是她已有心上人?更甚地已然定下親事?”
本在伏案處理公務的謝元陽頓時抬起臉,目光炯炯地看向五六步之外同樣坐在公事案後忙著公事的秋絡寬。
秋絡寬被這麼一看,驚詫地大叫:“真教我猜中了?”
他也就隨口一說!
至於那位姑娘是誰,直至下衙,秋絡寬也沒從謝元陽嘴裡掏出他想要的答案。
安山候府與英南候府是在同一個方向,但半道便得各轉各的彎,在轉彎之前,謝元陽想走走路,秋絡寬也正巧想走走路,於是兩人從大理寺衙門出來,一同走了挺長的一段路。
路上秋絡寬仍不死心,一問再問,煩得謝元陽都有些後悔同秋絡寬坦言提及他要找的那姑娘的事兒。
“到底誰啊?”
“你別問了,我不會說的。”
“說一說怎麼了?我保證不外傳,真的!”
“不說……”
說著說著,謝元陽突然停步。
毫無準備的秋絡寬步伐未停地往前走了幾步,才驚覺謝元陽怎麼落後面了,趕緊退回:“怎麼不走了?好了好了,我不問就是了,走吧走吧,這天都快黑了……”
叨到一半,他順著謝元陽所看之處看去,瞬間沒了言語。
兩人所望之處,恰是三條街的分岔口,他們站的地方往拐彎處十數步外之遠,足以看清那從他們兩人眼前經過的那輛大車上面的族徽。
“那是琅琊王氏的大車,車上應當是白大小姐……”秋絡寬靈光一現,驀地聯想到什麼,他嘴越張越大,喃喃道:“瞧不上你……已有心上人……已然定下親事……”
王氏大車已駕過去,謝元陽收回目光,繼續緩步慢行,彷彿身邊沒秋絡寬這個人,更沒聽到秋絡寬戳中答案的喃喃自語。
秋絡寬在原地呆了呆,怔了怔,又愣了愣,最後震驚地跑著追上已獨自走出八九步的謝元陽,他拉住謝元陽,嚴肅地問道:“元陽,你告訴我,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謝元陽看著秋絡寬,一直他都覺得秋絡寬什麼都好,就是缺點腦子,眼下他卻希望秋絡寬別那麼有腦子。
“如你所想。”躲不過,也不想騙真心要交的朋友,謝元陽苦笑著承認。
秋絡寬放開謝元陽,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宛若心悅上琅琊白壹的人是他似的,他急得險些要跳腳,連說帶吼道:“不行!那不行!元陽,你聽我的,趕緊斬斷了,別存什麼念想,聽到沒有?聽到沒有啊!”
“她很快便要成親了,我知道的。”謝元陽沒有應下什麼,曉得秋絡寬是為他好,他也不惱秋絡寬橫加管他個人的事兒。
“仁國公都告了假,親自前往琅琊與王氏族長商議莫世子與白大小姐的大婚事宜了,白大小姐即將要成為莫世子妃,此已成為定局!”秋絡寬本就為秋絡晴之事煩憂不已,眼下乍聞交情篤定的同僚好友竟陷入兒女私事之中不可自拔,他更是心急如焚,一焚起來,他什麼也再顧不得,連他自已的陳年舊事也主動提起,“當年我心悅夜大小姐,連我祖父都瞧出來了,夜大小姐一病,祖父便讓我上門去看望,那時我想著,我的心意,夜大小姐必然也是能感受得到的,沒想到……”
沒想到後來夜十一借病暗下離京,再是命殞杏江回不來了,他連奔赴杏江親自找她一找都做不到,而莫息做到了,那時他便開始明白一個道理:“有些事情,有些人,一旦註定,便是再怎麼努力,也無法達成所願的。”
當年秋絡寬對夜十一有好感,謝元陽一直關注著夜十一,自然也知曉環繞在夜十一身邊的秋絡寬,只是他沒想到為了勸他放下,秋絡寬竟連自已的舊年傷痕也給親手揭開了。
他挺感動的。
“絡寬……”
“沒事。”
秋絡寬抬手快速擦了眼角的略微水光,扯著謝元陽往前走,走到分岔口,他往王氏大車駕過去的街道望:“不是你的,縱然自你眼前過,你伸長了手,也是抓不到的。”
“嗯。”道理謝元陽懂。
“情之一字,寫起來簡單,真經歷了,方知其實也挺簡單,左右無非兩種結果,一是白頭偕老,一是自此不見。”秋絡寬又抬手抹了抹溼潤的眼角,“我費了五年的時間,才說服自已接受祖父給我安排的姻緣,如今兒女雙全……”
他落寞一笑:“人生也算圓滿了吧。”
但其實並不圓滿。
秋絡寬控制不住紅了的眼眶,抹了又抹的溼潤眼角,此刻提起仍會蒼白無力的自我說服,謝元陽看著,便知秋絡寬的人生,早在傳來夜十一命殞杏江的那一刻,永遠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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