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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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宮舊址，生命峽谷。

原本駐紮在此的海底人類城市在半個多月前已經搬遷離開，今時不同往日，曾經熱鬧的峽谷只剩下黑暗與寂靜。

偶爾，路過的浮游生物散發幽幽冷光，照亮了小片的珊瑚礁，便能看到人類曾經在此活動又拆遷離開而留下的斷壁殘垣。

但在一片蕭索破敗中，卻仍有一個明顯是人造的物體，正在運轉。

那是一間金屬材質的海底小屋。

屋子底部的電機扇葉勻速旋轉，發出均衡的電流聲，這顯示它仍舊維持著基本的能源供給，而小屋內部偶爾傳出的哼歌聲，也說明其中仍然有人居住。

不過，這金屬小屋連個窗戶都沒有，說是住所，倒不如說像個特製的牢房！

這裡也的確，正是“赤蛟王”祝玫的關押之地……

如果有人的視線能穿過金屬壁，就能看到一排冷光燈的下方，兩隻椅子背對背擺放。

椅子上分別坐著祝玫和妮莎。

祝玫的手腳都被金屬環鎖住，而妮莎的一頭七彩半透明的長髮，則穿過衣服刺入了祝玫的後背。祝玫體表不時閃過的微弱電弧，正是她在被迫放電，每次放電過後，眼神都會變得格外虛弱。

當初盧平不帶著祝玫一起離開，是有理由的，他擔心阿普洛迪能透過她而感應到水晶宮的實時位置。

原本是打算等過段時間，水晶宮找到新家園，並且想好如何處置赤蛟王后，再來接兩人。

可盧平也沒料到，水晶宮居然在餘蕊的帶領下一頭撞入了阿普洛迪的沉眠之地！之後發生的一切，早已超出他的控制。

自然，這座海底金屬牢房也就成了無人問津的孤獨密室。

此時此刻，金屬小屋中，祝玫剛剛經歷完一次放電，腦袋無力後仰，看向天花板的眼神透露著百無聊賴。

她倒是不著急，因為清楚自己早先已經在餘蕊身上做了手腳，透過哼歌在她心中植入了一顆暗示的種子……

而以餘蕊的身份和影響力，水晶宮如今有大半可能性會主動投奔阿普洛迪大人！

這件事是她如今最在乎的，只要這事有戲，她就並不在乎自己被關押多久。

反正不死者也不用吃東西。

或許唯一遺憾的，就是嘴巴一直被封著，否則還能跟小妮莎聊天，解解悶。

祝玫不用回頭也能感覺到自己背後傳來的體溫……

妮莎這小姑娘，半個月以來，就一直悶悶不樂的坐在自己背後。

她所受的束縛，其實遠不如自己嚴密，祝玫是被金屬環扣一圈圈鎖死在椅子上的，根本動彈不得，而妮莎倒是偶爾還能起身去拿不遠處貨架上的壓縮食物，或者從連線著海水過濾裝置的水龍頭上接杯水喝。

這足以說明，妮莎是“自願”留在這裡控制自己的！

當然，以祝玫對她的瞭解，這種自願大機率是被迫自願。有種東西叫奴隸晶片……祝玫很清楚，那玩意一旦植入大腦，稍有反抗的念頭就會引起晶片警告，再不知悔改晶片就會果斷炸碎宿主的大腦。

妮莎並非不死者，只是水母基因的超凡……炸碎大腦對她來說就等於立即死亡，她自然不敢隨意抗命。

老老實實的遵守命令，她終日一言不發，陪自己坐牢，每隔一刻鐘就給自己放電一次。

“只要水晶宮遷徙到了阿普洛迪大人的地盤，成為大人的囊中之物，大人自然就會知道，我被困於此。”祝玫這樣淡然想著。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靜靜等待著自己埋下的種子發芽，等待著改變的到來。

但是，當改變真的的到來……卻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幫助我……保護我……”

祝玫忽然聽到了一陣呼喚，那呼喚聲很遠，但又彷彿很近，近到彷彿就在耳畔。

呼喚聲是那麼的急迫！

“阿普洛迪大人？”

祝玫身軀一震！

她的瞳孔瞬間縮小如同麥芒，臉頰兩側的血絡網瘋狂蠕動著。

“阿普洛迪大人需要幫忙……不行，我得去幫助大人。”她原本淡然無聊的表情，瞬間變得急躁起來，身軀用力在椅子上扭動。

然而金屬環扣極其牢固，而她剛剛經歷了放電，渾身虛弱得和普通人差不多！

掙扎無果……

而隨著時間推移，祝玫的力量倒是開始了恢復，扭動越來越有力，但與此同時妮莎的長髮上卻又一次開始了流光溢彩。

“妮莎！停下！不要再讓我放電！”祝玫這次真忍不了了。

她的嘴巴固然被金屬封口器堵住，可是正如當初哼歌就能夠蠱惑餘蕊一般……這種繼承自阿普洛迪的心靈暗示能力，其實並不需要吐字清晰！

她其實早就可以控制妮莎，讓她停止對自己的放電。

只是，祝玫畢竟還擁有著過去的記憶，也不想讓妮莎因此而被晶片殺死……如果說妮莎的命是和阿普洛迪大人的命令衝突，那她會毫不猶豫，但畢竟之前只是關係到自己的自由，對妮莎的感情讓她選擇了老老實實坐牢。

但現在不同了……

阿普洛迪大人，需要幫助！

祝玫用力以背部撞擊椅子，鼻腔中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而隨著這些聲音不斷傳入耳膜，另一張椅子上的水母基因少女，眼睛漸漸瞪大，流露出掙扎的神情來。

牆上有投影時鐘，一刻鐘的間隔就要到了，按說要馬上進行下一次放電，但這位七彩長髮的少女瞳孔彷彿大地震，明顯有一種名為牴觸的色彩飛快擴散。

“是啊，我不能這麼對待玫姐姐……我怎麼能束縛她的自由……”

“可是晶片警告我了，怎麼辦？必須馬上進行下一次放電……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啊……”

“我真的做不到！”

“晶片，別再逼我了……求求了，我還不想死……”

“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想想……”

妮莎開始不斷搖頭，淚水在眼眶中飛快積蓄，進而不受控制的撲簌簌滑落。

她渾身抖得厲害，彷彿篩糠，像鴕鳥一樣用力低埋著腦袋，肩膀一抽一抽發出嗚咽聲。

然而時鐘上的數字無情走動，並不以她的意志為轉移。

一刻鐘，剛剛過了一秒的時候。

噗嗤。

一聲悶響，彷彿西瓜裡炸開了一枚爆竹，妮莎流光溢彩的長髮驟然一亮，而後，所有光芒就都消失了。

淡淡的粉紅色，從恢復透明的觸鬚髮絲根部，一點點暈染出來。

失去所有力氣的水母基因超凡少女，整個身子彷彿煮軟的麵條，慢慢滑到了椅子下面。

而另一張椅子上。

祝玫的眼角抽搐，但面無表情，只是深呼吸，默默積蓄著不斷恢復的力量。

過了幾分鐘……她眼中驟然爆發出強烈的神采。

砰砰砰砰砰！

金屬環紛紛炸裂，她居然整個人脫離椅子，站了起來！

再一揮手，金屬房屋直接被撕裂了一個口子！

頭也不回，紅色身影直接從口子裡竄出，剛剛觸及海水，便迅速化作了暗紅色蛟龍的模樣。

巨大身體搖頭擺尾，向著心中聽到的冥冥呼喚傳來的方向，低頭衝刺而去。

但……

才剛剛衝出了兩百米。

赤色蛟龍忽然靜止了，她難以置信的低頭看向自己的體表。

覆蓋全身的血絡網，此時居然開始枯萎了。

像是陽光下的雪花，又像是失去水分的藤蔓，構成血絡網的毛細血管不斷塌縮、變細、變扁，最終消失無蹤。

“阿普洛迪對我的控制……怎麼突然失效了？”赤色蛟龍瞪圓了眼睛。

下一刻，她的面孔痛苦扭曲。

龐然的身軀一瞬間扭過身來，望向生命峽谷！

那裡……

一間徹底失去了電力、陷入漆黑的扭曲變形金屬屋，正在冰冷的海水中，冒著稀稀拉拉的氣泡。

片刻後，最後的氣泡也消失了。

“我做了什麼……”赤色蛟龍彷彿被抽了筋一樣漂浮在海水中，兩滴和鱗片顏色相若的淚，從碩大的眼角緩緩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