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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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之後，路知行到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路知行看著龍潭公園的入口，突然有一種“這真是龍潭虎穴”的感覺。

如果在到處都是大爺大媽和各種行人的公園裡扮演一棵樹的話，自己應該就離社會性死亡不遠了吧……

本來路知行還想稍微等一等，等人少了再進去，但轉念一想，如果選個公園裡人很少的時間，自己在陰暗的角落扮演一棵樹恐怕更容易嚇到小朋友。

更何況公園晚上9點就會閉園，而路知行現在還不確定扮演完成需要多長時間。萬一時間沒掌握好，要麼扮演失敗必須拖到明天，要麼就會被關在公園裡邊睡一晚上長椅。

算了，社死就社死吧。

反正大家也不認識我是誰，只要我不尷尬，那尷尬的就是別人。

路知行戴好黑色口罩和鴨舌帽，又把衛衣的帽子罩在外面，最大限度消除自己可能被熟人認出來的可能性。

而後，懷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心態，邁步進入公園。

……

幾分鐘後，路知行來到草坪前，看著“青草可愛、別踩我”的標牌，陷入沉思。

他本來想隨便找個草坪把自己種下的，但問題是，我知道自己是一棵大樹，公園的管理員知道嗎？

踩踏草坪可能會被視為一種不文明行為，被制止，那扮演豈不是會被打斷了？

糾結了一會兒之後，路知行決定再換個地方。

終於，圍著公園轉了大半圈之後，他找到了一個最佳地點：這是公園中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人不多，最重要的是，這裡不知道為什麼還有一個樹坑！

旁邊的樹都好好的，唯獨這裡空出來一個樹坑，路知行猜測，可能是這棵樹生病或者枯死，被連根拔起，只是公園暫時還沒有種上新的樹。

可以，這不是挺合適的麼？

路知行看了看四下無人，默默地邁步踏進樹坑，雙手微微開啟並下垂，身體直立，隱約構成一個“木”字形。

而後，他收斂心神，眼前的視野開始逐漸變得模糊，雖然還睜著眼、能夠感受到周圍的一切，但這些感覺卻彷彿距離自己越來越遙遠。

好像真的變成一棵樹了！

而後，路知行看到扮演的進度條開始緩慢地增長起來。

“真的可以！”

路知行長出了一口氣，他本來還有些擔心自己戴帽子、戴口罩的動作會不會影響扮演——“你見過大樹戴帽子戴口罩的嗎？”

但現在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這遊戲還沒有那麼變態。

“堅持住，按照目前進度條的增長速度估算，只要扮演一個小時左右，就成功了……”

路知行逐漸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微風吹拂，他還會隨風輕輕地擺動樹杈，彷彿真的變成了一棵樹。

……

一段時間之後。

若隱若現的人聲從遠處傳來，並逐漸接近路知行所在的位置。

一個身穿運動服的年輕女孩拿著手機支架，在不遠處停止了慢跑，轉而一邊散步，一邊與手機螢幕中的觀眾聊天。

“好了，今天的戶外運動時間結束了！

“作為遊戲主播，久坐對身體不好，所以要經常跑跑步，鍛鍊身體。你們也該向主播學習，不要每天都只是坐著打遊戲，適當地出門到附近的公園活動活動，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只可惜主播早上起不來，只能晚上下播之前出來跑步了。”

她一邊跟直播間的觀眾閒聊，一邊毫無防備地走向路知行所在的方向。

路知行瞬間慌了，眼睜睜看著主播向自己不斷靠近。

“什麼運氣！怎麼公園裡都能碰見主播啊！

“好吧，但願這是個沒什麼人氣的小主播……”

扮演過程中，路知行不管是睜著眼睛還是閉著眼睛似乎都不影響扮演，所以他還是選擇睜著眼睛，至少這樣能夠觀察到周圍的危險。

此時眼看著主播不斷向自己靠近，他卻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於這是個沒人氣的小主播，讓這次相遇的不良社會影響降到最低。

然而等到對方逐漸靠近，路知行的心瞬間降了半截。

不是個小主播啊！

她叫許靜，是全網知名的遊戲區主播，而且跟其他那些堪稱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的主播不同，她是個高材生，畢業於京海大學文學系，也可以說是路知行的學姐。

除此之外，許靜其人與名字完全不符，雖然看起來溫婉寧靜，但實際上卻很有運動天賦，曾經參加直播網站主辦的闖關節目並毫無壓力地一命通關。

不僅如此，她也很熱衷極限運動和賽車運動，據說還參加過女子業餘組的賽車比賽拿到了相當不錯的成績。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能靠著才華從一眾主播中脫穎而出，得到觀眾們的喜愛。

路知行心裡涼了半截。

京海的文化產業發達，所以有不少主播都住在京海。這一點，路知行倒也知道。

但問題在於，京海這麼大，他哪能想到點這麼背，恰好就遇上一個？

“完犢子，不是沒名氣的小主播，是個能讓我火起來的大主播……

“這可咋辦……

“只能繼續祈禱她沒看到我了……”

路知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邊默默祈禱對方在視野中將自己忽略，一邊繼續認真扮演樹，希望能儘可能地與大自然融為一體。

一步，兩步……

許靜走的不快，路知行感到度日如年，莫名有了一種在玩恐怖遊戲的感覺。

終於，許靜走到了這條路的盡頭，準備拐個彎前往公園的出口。

路知行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太好了，真沒看到我！

“看來‘我是樹’這個技能還有點用？不僅是我感覺自己變成了樹，還與周邊環境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讓其他人更不容易看出異樣。

“這遊戲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它給的這些技能都還是挺有用的……”

然而，路知行沒能高興太久。

因為許靜沒走出多遠，突然說道：“嗯？彈幕怎麼都說有個人？哪裡有個人？”

尼瑪！

路知行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你們這些水友開透視掛了是吧？

主播自己都沒看到異常，結果你們竟然能透過那糊逼的前置攝像頭越過主播的臉在螢幕邊緣看到我？

追星就追得認真一點啊，主播在直播你們就認真看主播的臉啊，沒事關注螢幕外面幹嘛呢？

此時路知行恨不得立刻跳進許靜的手機螢幕中，找到那幾條提醒的彈幕刪掉，然後順著網線找到網友永久禁言。

但已經不可能了，許靜已經拿著手機滿臉好奇地向路知行靠近。

“還真有個人啊！我之前怎麼沒注意到！”

許靜的臉上滿是震驚的表情，還摻雜著一點後怕。因為她剛才還真的完全沒注意到有個人站在樹坑裡！

此時仔細看，才發現這一幕是有多麼的詭異：在傍晚的公園中，在人跡罕至的角落，一個穿著衛衣、戴著口罩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人，正站在樹坑裡擺出怪異的姿勢，不知道想幹什麼……

“靜靜靠近一點啊，看不清楚！”

“還是別靠近了吧，萬一是個變態或者精神病怎麼辦？”

“沒事，靜靜跑得快，變態追不上的。”

彈幕裡已經有人本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原則開始拱火了。

許靜稍稍靠近，試探著問道：“您好，是需要什麼幫助嗎？”

路知行此時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滾啊！你趕緊走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啊！

但他什麼都不能說，因為此時他正在扮演大樹，大樹不能說話。

當然，他也可以中斷扮演，但那樣做的話，扮演的進度條有可能要清零並重新計算，這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更何況之後還有可能被其他的遊客打擾，總不能每次都停下來解釋吧？而且怎麼解釋呢，我在扮演一棵樹，請你不要打擾我？

越解釋越尷尬！

所以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回應，等對方自己離開。

許靜又往前靠近了一些，此時，她終於藉助路燈昏暗的燈光看到，在鴨舌帽的陰影下，對方的眼睛是睜著的。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擾的！”

許靜瞬間慫了，忙不迭地道歉。

然而下一秒鐘，她意識到對方雖然睜著眼，但目光卻並未聚焦到自己身上，反而像是進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狀態，目光發散，彷彿以一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狀態看透了事態變遷、人情冷暖。

而此時許靜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她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對方了：因為這個人似乎很自然地與環境融為一體，就像是一棵樹一樣，一點都不突兀！

就在此時，一陣微風拂過。

旁邊的樹木輕輕拂動，伴隨著樹葉也發出沙沙的聲響。

而路知行，也輕輕地晃了晃自己的身體，動態與其他的樹幾乎完全一致。

“啊？

“難道說……這個人是在搞行為藝術？他是在模仿大樹？”

許靜瞬間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剛才那些詭異的現象終於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之前的恐懼感全都消失不見，甚至還有點肅然起敬。

作為一個時刻都在學習如何製造節目效果的主播，她非常羨慕這種天生就會整活的人。

更何況，大多數整活的主播都是在攝像頭前整活，與其說是在讓觀眾看耍猴，反過來講猴又何嘗不是在耍觀眾呢？

但這個人，明明沒有任何人在看，卻還是在認真地整活，境界和檔次無疑更高了一層。

如果這人不是精神病的話，說不定是天才呢！

只是她並不知道，此時路知行只想趕緊找個石頭縫鑽進去。

他恨不得立刻跳起來把許靜的手機拍在地上，然後大聲問：你禮貌嗎！

但他不能，因為他現在是一棵樹。

“那……那您繼續，我就不打擾了。”

終於，許靜在好奇心得到滿足之後，總算是決定轉身離開。

只是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相當不捨的樣子。

路知行繼續在原地扮演大樹，又過了十幾分鍾，視野中的扮演進度條終於達到了100%。

“呼！”

路知行趕忙從樹坑裡跳出來，然後選了跟許靜相反的方向，低著頭快步走向公園的出口。

他一秒都不想在這個讓人社死的地方待著了！

“但願這遊戲給我的獎勵，能彌補我心靈受到的創傷……”

……

回到網咖中，路知行摘下口罩和帽子，感覺自己重獲新生。

老哥路明遠還沒有回來，大概是晚上與遊戲公司推廣負責人的飯局還沒有結束。

路知行來到二層的雜物間，確認扮演任務的完成情況。

【主線扮演任務已完成！】

【獲得獎勵：素材-原野上的樹，200點積分！】

“原野上的樹？這算是什麼素材！”

下一秒鐘，路知行的腦海中浮現出了畫面。

這是一片廣闊的原野，有山丘，有河流，綠草如織，蝴蝶飛舞，天空中豔陽高照，微風和煦。

不過，這個場景也會有各種各樣的變化，天氣陰晴不定，有時會突然起風、下雨，過段時間又會雨過天晴。除此之外，還會有各種不同的小動物隨機出現。

顯然，這是一個非常完整的動態遊戲場景。

除此之外，其中的一棵樹還有高亮效果。

它的精細度明顯比其他的素材都更高，路知行將自己的視角拉近後，能夠看到這棵樹上樹皮的每一個紋路，能夠清楚地看到微風吹拂下樹葉輕微搖晃的動態。

路知行沉默無言：“……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