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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星光稀疏地灑落在江東的大地上,溼潤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涼意。在這寧靜的夜晚,一支百人江東士卒悄然接近州陵城,他們身影在黑暗中隱約可見,如夜行的影子一般。

士卒們身穿黑色夜行服,輕盈地穿行在叢林和樹木間。他們步伐矯健,身手敏捷,儘可能地減少了腳步的聲音。黑暗中,只有微弱的呼吸聲和輕柔的腳步聲交織在一起。

他們默默地逼近州陵城的城牆,眼神堅定而銳利。每個士兵都緊握著手中的武器,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這是一場決定勝負的夜襲行動。

一陣微風吹過,樹葉輕輕摩擦,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江東士卒先登們的心跳似乎也隨之加快,他們感受到了戰鬥即將來臨的緊張氣氛。黑夜並未削弱他們的戰意,反而激發出更加堅定的決心。

陸遜親自為先登,他目光如炬,沉著指揮,百人先鋒迅速並默契地展開行動。他們利用草叢和地形的掩護,輕盈地攀爬上城牆。手腳並用,迅速地靠近荊州兵守衛的位置。

突然,爬上城牆一名士兵觸動了城牆上的警鈴,只見鈴鈴鈴的聲音,城牆上半睡半醒的守軍猝不及防,紛紛被驚醒,慌亂中抓起武器,但已來不及做出有效的反應。

“殺!”

陸遜怒吼一聲,當即將腰間的寶劍拔了出來。

噗噗噗~

眨眼間,便有數條性命沒於他手。

“先去將城門開啟來!”

江東士卒迅速發動襲擊,利劍閃爍,箭矢飛舞。他們在黑暗中化身為死神,準確地找尋著守軍的弱點,發起致命的攻擊。劍光劃過黑夜,鮮血灑落,慘叫聲和戰鬥的嘶吼交織在一起。

州陵城陷入了一片混亂和恐慌之中。江東士卒的默契配合和勇猛無畏讓守軍無法抵擋。

吱吖~

江東先登衝殺向下,很快便佔領了州陵城門。

這州陵原本便是江東之地,只是劉禪的盟約中要駐軍江夏,是故將此小城送與荊州。

對這州陵的一草一木,江東士卒都熟悉得不得了。

今夜偷襲,城中甚至有內應相助。

當然...

也有那州陵守將樊胄根本沒有將心思放在守城上的原因。

總之,劉禪安排在江夏,防備江東偷襲的第一道防線,如今已經是被攻破了。

...

城外這是什麼動靜?

州陵城中將軍府中。

樊胄獨自飲酒,卻是聽見門外吵吵鬧鬧的聲音,在那聲音,似乎是喊殺聲?

都深夜了?

還不讓人清靜?

他冷哼一聲,將抱著的美姬推倒在地,對著堂外喊道:“來人啊!”

樊胄喊了一聲,還真走來了一位身著甲冑的甲士。

“城中發生了何事?難不成是城中百姓想造反?”

樊胄一臉酒色,面頰醉紅,頭也暈暈乎乎的,看起來精神有些不振。

“城破了,將軍,逃吧!”

那身穿甲冑的甲士面上露出驚慌失措之色,他連忙上前架住樊胄,想要帶他一起逃走。

城破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樊胄怒斥道:“誰敢來攻州陵?豈非不怕殿下兵鋒?”

“是江東大軍!”

江東?

樊胄更是搖頭了。

“哈哈哈,江東鼠輩,焉敢來攻?他們現在正在合肥,豈會在州陵?”

他將攙扶著他的甲士一把推開,沒好氣的說道:“一定是山匪假冒江東大軍,以為我樊胄會被他嚇住?哼!”

他冷哼一聲,臉上完全沒有懼色。

“將弟兄們召集過來,將這股山匪剿滅了。”

在樊胄心中看來,江東不可能來攻的。

“將軍,城中只有五百人,都在城上守著呢,府上只有數十兵勇。”

“那剩下的人去了何處?”

樊胄聞言大怒!

州陵中,可是有千餘人手的,怎麼現在只剩下幾百人?

“將軍,你難道忘了,你將他們散入鄉里,找尋美人了。”

被這甲士一提醒,樊胄這才反應過來。

是啊!

他聽聞江夏美人無數,便尋思著找尋美人,若是有極品者,更是可以獻與殿下。

畢竟殿下好女色之名,在軍中已有聲名。

若是獻美人而得到殿下信重,那相當於鯉魚躍龍門了。

一步登天!

但現如今,在這個關鍵時刻,散入鄉里的數百人,卻找不回來了。

樊胄臉上終於是露出驚慌之色。

“那還愣著作甚?跑啊!”

便只是山匪,手上無人,他樊胄也不是對手,先跑了再說!

樊胄搖搖晃晃的穿戴甲冑,便要出府而去,然而這將軍府大門方才踏出去,一群手拿火把、武器的軍卒便將他圍住了。

“此人便是樊胄,將他拿下。”

幾名士兵悄悄逼近,他們飛速接近樊胄,如同捕食者追蹤獵物般。樊胄的步履踉蹌,舉止顛倒不已,當即陷入了困境。

江東士卒抓住時機,一起發力,樊胄突然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牢牢地制住。他掙扎著,但酒精的迷幻使他力量不濟,無法反抗。

江東士卒熟練地將樊胄捆綁起來,繩索緊緊地纏繞在他的身體周圍,讓他無法逃脫。樊胄的目光迷離,他努力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景象,無法辨認出周圍的人物。

士兵們一邊嘲笑著樊胄的可悲形象,一邊穩住他,避免他再度搖搖晃晃地倒下。

“當真是條大魚。”

滿臉是血的陸遜走上前來,此刻他手上拿著沾血寶劍,身上只有殺伐之氣,而沒有什麼翩翩公子的書生意氣。

他看向左右,說道:“不能放走一個人,守住州陵城門!”

從突襲州陵城,到破城生擒樊胄,時間不過一刻鐘。

尤其是現在是深夜,只要守好州陵城門,不放走一人離去,訊息便可以封鎖下來。

“給他潑一盆冷水,讓他清醒清醒。”

陸遜看著醉醺醺的我樊胄,臉上露出不屑之色。

這樊胄,當真是不將我江東猛士放在眼裡。

明明在州陵的駐軍便只有千餘人,還敢放出一半人去鄉里找尋美姬美人?

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噗~

一盆冷水潑下去,樊胄從醉酒狀態轉醒了不少。

他怒氣衝衝的看向左右,大吼道:“誰敢潑水於我?”

他正要問罪,但陸遜的一腳便已經是踹上來了。

“樊胄,若還未酒醒,我可用手上寶劍讓你清醒一二。”

一腳踹中大腿,劇痛之下,也讓樊胄看清了眼前的情況。

“伱們?陸遜?”

他在江陵的時候,與陸遜有過一面之緣,當時他便將陸遜的模樣記在心中了,期許著日後攻伐江東的時候,能將陸遜的人頭,作為他晉升的功勳。

即便是此刻陸遜滿臉是血,他樊胄也是一眼便看出來了。

“你倒還認得我。”

陸遜輕輕一笑,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你已成為階下之囚,願降否?”

降?

樊胄啐了一口唾沫,直接噴在陸遜的腳上。

“江東鼠輩,有資格讓我樊胄投降?”

陸遜臉上的笑容一點一滴的消失,一抹殺氣在他冷峻的臉龐上閃現而出。

他冷哼一聲,說道:“不降,只有一死,難不成你真要為那劉公嗣殉節?”

為殿下殉節?

樊胄看著陸遜手上沾血寶劍,微微嚥了一口口水,殿下又沒有與他大恩,他為何要殉節?

能活著,自然是要活著的。

但投降江東?

那還不如死了算了呢!

“為殿下殉節,我自不願意,但你要我投降,那也是萬萬不可的。”

“也罷。”

陸遜沒有多少時間能花在這樊胄身上。

今夜他要乾的事情,還有很多。

“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你了。”

陸遜手上寶劍翻飛,便要刺向樊胄心口。

你真要殺我?

樊胄心中一驚,連忙說道:“我願降!”

為了活命投降,不丟臉!

況且..

誰說我投降了,我假意投降而已,關鍵時刻反水,也未嘗不能立下大功。

“你倒是識相。”

陸遜輕輕一笑,說道:“不過,得拿出投名狀,我才信你。”

投名狀?

樊胄心中一個咯噔,他暗叫不妙。

“將他拉上來!”

此刻被拉上來的,正是劉禪任命的州陵縣令。

“樊胄,你若將他殺了,我便信你是真心歸降我江東。”

咕嚕~

樊胄嚥了一口口水,表情有些呆滯。

“怎麼?不願意?呵呵,那我便讓他殺了你,反正你們兩人,誰投降都可以,但只能活一人。”

只能活一人?

樊胄面色發狠,他當即說道:“我願降,我願殺他!”

那州陵縣令聞之,當即怒目而視,大罵道:“賊子,怕死之徒,你狼心狗肺,辜負殿下信重,二姓家奴,你不得好死!”

被這州陵縣令一罵,樊胄心中也生起火氣來了。

誰讓殿下不帶我去南陽的?

若殿下肯讓我隨侍身側,我豈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江東士卒給樊胄鬆綁,他當即接過一把環首刀,眼中發狠,一刀便刺進州陵縣令的胸膛之中。

州陵縣令的胸膛之中,鮮血噴濺而出,淋了樊胄一身。

殿下你不將我帶去南陽,軍師你不讓我去南陽,硬要我在州陵,那我做這叛徒,又能如何?

浴血之身,樊胄也發起狠來了。

“很好。”

樊胄的狠辣,讓陸遜輕輕點頭。

現在樊胄手上沾血,即便是回去荊州,下場也好不到哪去。

就算是能活,但政治前途,已經是沒有了。

他現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在他江東。

“閣下可信我忠心了?”

一個叛徒在這個時候說忠心,也是夠諷刺的。

陸遜微微一笑,他說道:“汝之忠心,我知矣,時不我待,還請將軍今夜多做配合,你在荊州不受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的看重,到了我江東,今夜若是能夠立功,我自會上表主公,為你敘功,封侯拜將,不在話下!”

聽了陸遜此言,樊胄眼中亦是升起些許希冀起來了。

“好,今夜,伯言你讓我往西,我絕不往東。”

“不錯。”

有樊胄這個內應在,想來接下來的事情,會簡單許多。

“只是...武陵可要打下來?”

武陵?

這倒是將陸遜問住了。

但他想到樊胄的官職,馬上明白過來了。

這傢伙是擔心他的家眷呢。

“你放心,江陵若破,武陵便在我江東甕中了。”

從南中至武陵,都是崎嶇小道。

難以快速轉運兵卒輜重,屆時在要道上設一關隘,便可擋住南中之敵。

只要江陵一下,戰局馬上就朝著他江東這方傾斜過來!

“如此,我明白了。”

當即,陸遜便讓樊胄領兵,前去清理沿江的烽火臺。

那漢中王劉公嗣沿江佈置的烽火臺,若是大軍行進的話,訊息恐怕第一時間便會傳到江陵了。

而若是江陵有了準備,別說攻下江陵城了,到達江陵城下,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時候。

樊胄領命而去,清理沿江烽火臺的荊州兵。

深夜到天明。

從州陵至華容的烽火臺,便已經是被樊胄清理一空了。

至於去清理的方式也很簡單。

樊胄領兵進入,他乃江陵東面守將,烽火臺中守卒都認識他,一入烽火臺中,樊胄便盡殺烽火臺中守軍。

連殺了一夜,樊胄心中最後的一絲反水的念頭,也被殺滅了。

手上沾滿同僚的鮮血,他樊胄已經是沒有退路了。

奈何。

奈何啊!

...

大江南岸。

雲夢澤隱秘處。

一座簡陋的江東營寨便矗立其間。

雲夢澤上舟船密佈,營寨中營帳一眼望不到邊。

營寨中軍大帳之中。

身穿銀色甲冑的呂蒙便端坐在主位之上。

他高大威猛的身軀顯露著力量與堅毅。厚重的甲冑緊密貼合他的身體,閃爍著冷酷的金屬光芒。甲冑上的花紋精細而華麗,彰顯出他的高貴地位和威嚴氣息。每一塊護甲都經過精心打磨,反射出周圍的光線,映襯出他的雄壯威嚴。

此時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出睿智和冷靜,面色很是鄭重。

當日江陵一敗,還在不遠之前。

他呂蒙作為江東大都督,卻被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生擒,實在是將臉丟到家了。

此仇不報非君子!

好在...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報仇的機會,便在眼前了。

這一次,他也有不能失敗的理由!

“江上斥候傳來訊息,伯言已然佔據州陵,沿江的烽火臺,亦是被毀得差不多了,今日黃昏,誰為我拿下作唐?”

“老朽願往!”

老將周泰當即起身上前,他說道:“當日江陵一敗,某便記在心裡,此番攻伐作唐,我為先鋒!”

作唐乃是武陵到潺陵、公安的必經之路,守住作唐,便可堵住武陵可能的援救。

今日他夜襲潺陵、公安,而陸遜在江北偷襲江陵。

若是兩面進行順利的話,數日之內,便可大功告成!

當然...

即便是沒有偷襲成功,也不甚要緊。

呂蒙也打算耗下去了!

你劉公嗣或許耗得過我江東,但你耗得過我江東與魏國的聯盟?

當日兵行險招,呂蒙已經是吸取教訓了。

現在...

穩字當頭!

“好!”

呂蒙馬上說道:“周老將軍率本部兵馬,今日黃昏出發,拿下作唐!”

這句話說完,呂蒙滿臉鄭重的看向周泰,說道:“那作唐守軍不過千餘,夜襲之下,恐怕輕易便能夠破城,但破城只是開始,將軍要守住作唐,不能放武陵方向的蠻兵一人到潺陵、公安這邊來。你可能做到?”

潺陵、公安一帶,只有不到萬餘無當飛軍。

還是些方才訓練好的新卒。

積年老卒,那些精銳,都被阿會喃帶到南陽去了。

至於無當飛軍的另一部分,則是留在武陵與長沙的交界上。

每日運送長沙蠻擄掠來的人口。

哼!

以長沙蠻來擄掠我江東人口,難道我不知?

“大都督放心,若他們想要過作唐,除非踏過我周某人的屍體!”

“好!”

對於周泰,他還是放心的。

他憋著一肚子的火,周泰何嘗不是呢?

他江東眾將,心中都是窩火的!

哀兵必勝!

他們就是一群復仇者,便是性命都丟了,也要將威名打回來!

“文向,你領本部兵馬,攻下潺陵!”

徐盛當即上前一步,抱拳領命。

“末將領命!”

“休穆,你領本部兵馬,打下公安!”

朱桓起身,當即說道:“大都督放心,我有在,公安必下!”

“文珪,你領本部兵馬,防備江陵來援。”

潘璋起身應諾。

...

一條條軍令發下去,雲夢澤邊上的魏軍營寨,當即運轉起來了。

造飯埋鍋,收拾營寨。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穩步進行著。

呂蒙此刻已經是登上停靠在雲夢澤上的舟船上了。

夕陽下。

天空漸漸染上了橙紅色的晚霞,猶如一幅壯麗的畫卷展開在眼前。

雲夢澤宛如一片無邊無際的綠海,水面波光粼粼,輕輕漣漪盪漾。茂密的蘆葦叢沿岸蔓延,舞動著隨風搖擺的姿態,似乎在述說著大自然的生機勃勃。

遠處的山巒蒼翠挺拔,彷彿護衛著這片美麗的湖澤。山與水相映成趣,交相輝映,山水之間融合出一種和諧的美感。山上的樹木鬱鬱蔥蔥,如同一抹翠綠的畫筆點綴在山腳下,為整個景色增添了生機與活力。

希望我日後,還能有幸見到這雲夢澤的美景罷。

呂蒙心中感慨。

艨艟鉅艦內,水手發力,鉅艦朝著湖口方向而去。

呂蒙亦是收起賞景之心,他的眼神銳利,佈滿殺氣!

今夜江東盡全力攻伐江陵。

劉公嗣,你可擋得住?

...

是夜。

江陵城中。

龐統坐在府衙大堂之中,處理這來來往往的軍務政務。

咚咚咚~

他心中莫名的有些發慌。

難道是南陽那邊?

龐統將筆毫放下,心中不禁升起了擔憂之色。

“來人!”

“軍師。”

門外隨侍的胥吏連忙上前聽差。

“公安、州陵今日可有送來奏報?”

州陵、公安。

每一日都會有送信過來,稟告這一日發生的事情。

這樣做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防止州陵與公安被打下來了,他在江陵還一無所知。

那烽火臺確實是傳遞訊息的一個保障。

但多一層保障,總是不嫌多的。

“今日州陵、潺陵、公安,皆有送信過來了。”

“嗯。”

龐統輕輕點頭,將懸著的心放回去了不少。

看來,這心血來潮,不是因為江陵這邊。

難道是南陽那邊?

哎~

南陽?

殿下沒了我,總是讓人心憂啊!

...

江陵城中驛館。

如今是孫權之女孫魯育臨時的住所。

在劉禪未歸江陵之前,她都是要待在驛館之中的。

驛館內有兵卒上百人,護衛著孫魯育的周全。

此刻。

驛館外卻有一位探頭探腦、衣衫襤褸的中年人走過來。

“驛館重地,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那衣衫襤褸的中年人從袖口中掏出一封信。

“閣下見之,便明白了。”

守衛拿過信件,只是看了一眼,便對那中年人說道:“快進去。”

他左右探視,確定周圍沒有其他眼線之後,這心中稍稍有的擔憂,這才散去了。

“要攻城了?”這守衛喃喃自語,心中更是有些擔憂。

沒錯。

孫魯育聯姻出使的隊伍,便是孫權攻伐江陵做的暗手。

若是與劉公嗣聯盟,那麼這支出使隊伍,保護孫魯育的護衛,那便只是護衛。

孫魯育好生伺候漢中王太子劉公嗣,以結兩家之好。

但若是江東背盟,與魏國結盟,共擊荊州。

那麼這支出使隊伍中的護衛,便是攪動江陵城內風雲最好助力!

衣衫襤褸的中年人一路向內,要前去拜見孫魯育。

此刻。

孫魯育正在房中織衣。

這段時間,她一有空,便去拜見孫尚香。

姑侄女兩人待在一起,也不算是無聊。

孫尚香教她些許防身武藝,她則教孫尚香女紅。

也不知道姑姑突然之間怎麼要學女紅的,之前她可是都不學的。

但無所謂了。

興許是姑姑一個人待著無聊了,想要打發時間罷了。

殿下在南陽,征伐了這麼久,聽聞南陽已經被殿下平定了,想來,沒過幾日,殿下便要回江陵了罷?

時間很近,她的這套秋衣,都不知道能不能織好。

只能日夜趕工了。

好讓殿下知曉我的心意。

在與孫尚香交談許久之後,孫魯育對劉禪亦是有些許的瞭解。

雖然這個未來夫君還未見過,但在她腦子裡面,已經是一些印象了。

丰神玉潤,劍眉星目,氣勢不凡...

總之,在孫魯育的心中,劉禪就是最好看,最威風的那一個!

咚咚咚~

房門外傳來敲門聲。

“姑娘,門外有人求見。”

有人求見?

怎未說是誰求見?

孫魯育眉頭微皺,絕美的臉上也是露出不耐之色。

她本來就時間不夠用了,這一套秋衣都不一定能夠織出來,怎麼還有人來打擾她?

孫魯育心中不悅,但還是起身出了房門。

房門外,那衣衫襤褸的中年人連忙對孫魯育行了一禮。

“見過小姑娘。”

孫魯育見此人,突然有些眼熟。

“你...你是方伯?”

難怪她覺得眼熟,這不是在建業府中的阿孃的手底下的一位管事嗎?

步練師手底下有不少產業,需要有人打理,面前這位,便是常常能出入府中的管事,逢年過節的時候,也會來拜見,孫魯育見過幾次面。

“姑娘還記得小人。”

方伯心中露出欣慰之色,他上前一步,說道:“姑娘,我是主母派來接你回去的。”

接我回去?

孫魯育眉頭一皺。

“好端端的,接我回去作甚?”

她心中升起不滿。

跟孫尚香聊了好幾次,她對劉禪越發瞭解。

似這般神武的好郎君,她到哪裡去找?

難道是阿姐要來搶我的位置?

她心中頓時生起警惕之色。

不行!

她要嫁給劉公嗣,誰來都攔不住!

她那個阿姐也不行!

她什麼都能讓,但男人讓不得!

絕對不行!

看著孫魯育一臉抗拒的模樣,方伯說道:“聯姻已經不成了,孫劉兩家聯盟破裂,今日便會有人來攻城,要走,便今夜走!”

他上下打點,今夜能夠混出城去。

但若是大戰一起,想要出城,那完全是做夢。

“什麼?!”

孫魯育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不是盟約方才簽訂不久嗎?怎麼又變了?”

盟約盟約。

海誓山盟,難道可以當成廢紙一張?

“具體事宜,小人地位低賤,實在不得而知,但主母要姑娘回去,便是要保住你的性命。”

雖然孫權在步練師面前,極力隱瞞要攻伐聯魏攻伐荊州,背盟而出的訊息。

但老夫老妻的,日夜相處,深淺長短兩人一清二楚,便是一個表情的變換,都知曉互相的情緒。

那幾日孫權一直躲著步練師,最後在床榻之上被步練師一番追問,孫權只好繳械投降,將事情的原委與步練師一一道來。

這說完之後,步練師當即大怒!

孫權只好讓步練師派出親信,關鍵時刻將孫魯育救出來。

再怎麼說,這孫魯育也是他孫權的女兒,若是能夠救出來,那自然就好。

至於救不出來,他也是盡力了。

起碼在步練師面前,也是有了交代了。

“回去?我不回去!我回去了之後,這盟約豈非是白紙?我江東可還要名聲了?可還有信用?”

看著孫魯育執拗的模樣,方伯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連忙說道:“我江東確實是背盟,但背盟之後,姑娘若是留在江陵,將會如何?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若是遷怒於姑娘,恐怕姑娘連性命都保不住。”

“不!”

孫魯育鄭重搖頭。

“不會的,殿下不是那種人。”

我的傻姑娘,你可有見過那劉公嗣一眼?

連看一眼都沒看,怎麼像是魂都要被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勾走了一般?

“即便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心胸大度,不遷怒於姑娘,但兩家聯姻不成,姑娘在漢中王太子府中,該如何自處?”

即便是不遷怒,那也不會喜歡啊!

這待在江陵,一輩子不就毀了?

聽此言,孫魯育的面色蒼白起來了。

她張了張嘴,卻是發現喉嚨有些乾澀,居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姑娘,隨我走罷。”

孫魯育失魂落魄,面色很是蒼白。

沒想到姑娘如此喜歡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

方伯看孫魯育臉上的表情,哪裡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不!”

她搖了搖頭。

“我要是回江東了,還能嫁人?”

她已經是與劉公嗣定下婚約,人都已經來江陵了。

毀約之後回到建業,她還能嫁給誰為妻?

阿孃在意我的生死,為什麼不為我的將來考慮?

方伯連忙在一邊勸慰道:“姑娘身份尊貴,江東才俊,想與姑娘結為夫妻的,從建業可排到江陵,姑娘何須擔憂無有好郎君?”

可...

能有殿下這般的好郎君?

她眼神閃爍,心中很是煩悶。

“姑娘,時間不多了,不能再考慮下去了。”

“我...讓我再想想?”

看著孫魯育遲疑不動的模樣,方伯知曉,他若不發狠,孫魯育恐怕還真不走了。

“姑娘若是執意不走,那小人只能將姑娘綁回江東了。”

“你敢?!”

孫魯育本來就心情不佳,再聽方伯此言,憤怒得小臉通紅,胸口更是劇烈起伏。

“非常之時,應用非常之道,姑娘若是怪罪,便去建業怪罪小人便是。”

說著,他找來繩索,看那模樣,真的是要來綁孫魯育的。

“我隨你回去還不成?”

她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臉上的失意是掩飾不住的。

見孫魯育知難而退,方伯臉上露出欣慰之色。

“姑娘你還年輕,未見過太多事情,之後想開了便好。”

姑娘才十三四歲,現在轉不過彎來,日後想明白,自然會感謝他今日之舉。

便是怨恨,他也受下了。

孫魯育沒有收拾房中物件,她只是將織了一半的秋衣拿在手上,放在胸口,似乎是要與江陵告別一般。

片刻之後。

她再次睜開眼,眼中的神色,已經沒有半點軟弱了。

而是決絕!

她已經是做好決定,已經是下定決心了。

“方伯,我們走罷。”

“好。”

方伯走在前面,孫魯育走在後面。

兩人趁著夜色走出驛館,朝著江陵西門而去。

驛館與府衙是在一條線上的,與郡守府亦是如此。

當孫魯育經過郡守府時,她停下腳步,方伯走了快十步,才發現孫魯育沒有跟上來。

“姑娘,快走吧。”

孫魯育點了點頭,面色如此,繼續跟上方伯的腳步。

十步...

她喃喃自語,眼神卻是發亮起來了。

再走向前,不遠處,便是江陵府衙了。

“姑娘,走小道,莫要被上面的人發現了。”

深夜,江陵也是宵禁了。

除了巡邏計程車卒外,別無其他身影。

孫魯育點頭,她輕聲說道:“我知道了。”

孫魯育見方伯小心翼翼的走向暗道,她卻是輕聲快步的朝著府衙跑去!

回江東?

我孫魯育才不回去呢!

回去作甚?

被阿姐欺負嗎?

反正都是要做聯姻犧牲品的,為何我自己不能找個好郎君!

明明說好的聯姻,為何要反悔?

這麼好的郎君,我才不捨得。

我孫魯育才不願意悔婚!

“再往前走三百米,便到西門了,出了西門,便可乘坐舟船,旬日之間,便可至江東了,主母若是見到姑娘周全歸來,定然開懷...”

方伯說了很多,他一轉頭,人卻是愣住了。

我姑娘呢?

人呢?

他心中莫名一慌。

江陵府衙!

方伯的心頓時提起來了,他面色大變。

難道姑娘去江陵府衙了?

明明說好的出城,她怎麼反悔了?

方伯快步往回走,果然見江陵府衙外,孫魯育被府衙門前衛士攔住了。

現在上去?

不。

姑娘意已決,他現在上去,不過是白丟一條性命而已。

姑娘有自己的想法啊!

方伯輕輕嘆了一口氣,只得是轉身離去。

他是在認真完成步練師交給他的任務。

但關鍵是姑娘她不願啊!

也不知道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給姑娘灌了什麼迷魂湯。

居然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

哎~

...

江陵府衙門前,孫魯育當即說明身份。

“我乃是江東孫魯育,與殿下說好親事的。”

孫魯育衝上前來,府衙守衛自然是要攔住的,但見孫魯育衣著不凡,容貌絕色,再聽她口中言語,這府衙守衛首領心中早無疑慮了。

“城中宵禁,貴人不在驛站中歇息,怎麼跑來府衙了?”

孫魯育面色鄭重,她說道:“我要見軍師!”

軍師?

府衙守衛首領臉上露出遲疑之色。

“天色已晚,軍師恐怕已經睡下了。”

“我要告知的情報,乃十萬火急之事,若不告知,出了事情你擔待不起!”

“這...”

府衙守衛首領咬了咬牙,當即說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去通知軍師!”

龐統此時確實已經準備睡下了。

但是當他知曉孫魯育到府衙門前的時候,龐統臉上當即露出震驚之色。

這幾日,孫魯育有去郡守府拜見孫尚香,這他是知道的。

但來府衙找他?

還說有十萬火急之事?

他面色嚴峻,當即說道:“請孫家娘子進來。”

未久。

孫魯育走入府衙大堂之中。

“孫家娘子,深夜時分,為何要來見我?你欲言之的十萬火急之事,又是什麼?”

孫魯育也不耽擱了。

她當即說道:“今夜,我母親派人來接我出城,言之今夜我江東便會舉大軍前來攻城。”

今夜便來攻城?

“不可能!”

龐統當即搖頭。

“州陵、潺陵、公安,皆未有奏報,而且...烽火臺也不見有狼煙,不可能!”

他龐統又不是沒有防備江東可能的偷襲。

如此防備之下,江東大軍,怎麼可能突然達到江陵城下?

“具體事宜如何,我一介弱女子,也是不知,但既然我母親派人相接,那這件事,便十有八九是真的。”

龐統面色冷峻,他思索片刻之後,輕輕點頭。

孫魯育此言,是有道理的。

“姑娘今日之舉,我龐統記在心上,情況緊急,姑娘先回郡守府,與孫夫人一道,我自會派兵保證二位安全。”

孫魯育點了點頭。

她到江陵府衙,見到龐統之後,她的任務便完成了。

自家父親背盟,母親怕她遭受委屈,想要接她回江東。

但這都不是她孫魯育想要的。

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

女兒既然已經到了江陵,便要為我自己考慮了。

在如今關鍵時刻,將此事告知龐統,便是殿下知曉了江東背盟之事,也不能怪罪我。

而我孫魯育一片冰心,殿下也該明瞭了。

...

派人將孫魯育送去郡守府後,龐德當即穿戴甲冑,將守城親信全部喚過來,親自去城上巡視。

“將熟睡的將士們喚醒來,今夜恐有敵襲。”

敵襲?

龐統此言,讓眾將士心中皆是迷惑。

敵襲?

哪來的敵襲?

“軍師,這州陵、公安都未有訊息,豈有敵襲?”

龐統瞪了他一眼,說道:“殿下已書信與我,言之今夜江東必將攻城!”

殿下預料到的?

聽了龐統此言,眾人心中再無疑慮了。

殿下身負大氣運,有龍氣,既然是殿下預知此事,那今夜江東肯定要來攻城了。

見自己搬出劉禪的名頭,眾將士心中便不再爭辯,龐統心中亦是感慨。

這殿下的話,在軍中,可比他龐統的話有用得多。

軍令一下。

那些原本熟睡計程車卒,紛紛被喚醒。

各種守城器具,亦是被搬到城頭。

城中戒嚴,尤其是城中驛館,龐統已經命千人前去圍住了,以免這使團守衛百餘人在城中掀起動亂。

一切都準備好了。

江陵城樓上,龐統靜待訊息。

很快。

在夜色重重之中,斥候的身影出現了。

城上守軍用吊籃將斥候吊上城頭。

“如何?有訊息了?”

龐統連忙上前來問。

“啟稟軍師,在城外,發現了江東大軍,他們正在拆卸鹿角,馬上便要到江陵城下了!”

居然是真的?

龐統心中震驚。

這樊胄是幹什麼吃的?

讓你守在州陵,結果這江東大軍都來了,你一點訊息都沒傳出來?

還有沿江的烽火臺呢?

訊息呢?

一點都沒有傳過來?

當然,龐統在震驚的同時,心中又是一陣後怕。

還好有孫家娘子通稟訊息,若是沒有孫家娘子的話,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若是江陵給江東偷襲得逞了,他龐統的一世威名,便要毀於一旦了!

殿下在南陽的大好局面,也要毀於他手。

這個罪名,他可擔待不起!

“熬煮金汁,準備好箭矢、滾木、火油...守好山城、江城!”

對於江東鼠輩,劉禪心中早有預料到他可能會偷襲。

是故在江陵城江東面,江中土洲上,造了一座江城,在西面土丘上,造了一座山城。

山城江城,與江陵城,互為掎角之勢,便是為了守衛江陵城的安危。

“諾!”

江陵城上守軍領命,他們臉上並沒有懼怕之色。

江陵城乃是堅城,城中糧草充盈,士卒上萬,身後便有援軍,如何怕他江東大軍過來?

且殿下英明神武,當日能勝江東一次,便能再勝一次!

守他孃的!

...

“前方便是江陵城了。”

樊胄心中複雜。

從州陵再次到江陵城,卻是以降將叛徒的身份。

陸遜看著江陵城頭燈火通明,他的眉頭緊皺起來了。

“不好,城上好像早有準備,好似知曉我們要攻城一般。”

熬煮金汁的臭味,便是他們離江陵城有千米之距,還是聞得到。

“訊息走漏了!”

陸遜心中可惜。

若是能夠偷襲攻下江陵,那自然再好不過。

但不能立即攻下江陵,現如今能到江陵城下,也夠了。

他陸遜一日下三城:州陵、竟陵、華容。

威逼江陵城下,初步的目標,已經達成了。

“紮好營寨,明日再攻!”

陸遜當即下令。

敵軍守備森嚴,而他長途奔襲,準備不足,不是攻城的時機。

現在...

便要等大都督的訊息了。

當然...

南陽方面,魏軍,你們也該出馬了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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