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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東門城樓上。
郡功曹應餘與南陽功曹宗子卿兩人此刻便站在城牆上。
“不想這侯音衛開,當真是謀反了,該死!”
郡功曹應餘面色鐵青,在昏黃的燈火映照下,更顯得難看了。
南陽功曹宗子卿臉上雖有難色,但宛城陷於險境,便更是他宗子卿建功立業的時候。
“黃昏之時,曾有人遞送訊息過來,言之侯音今日將反,我還以為是假的,不想是真的,可惜...說與府尊,他也是不信!”
今日侯音召集麾下部將準備起事,這保密工作可沒有做好,在黃昏時刻,訊息便遞送到宗子卿手上了,他當時便稟明郡守東里袞,卻被東里袞用流言蜚語四個字堵了回來。
在曹仁徵用南陽民夫,並且要運送糧草之後,這南陽百姓便有些民心不附了,常有人言之侯音要造反。
第一次東里袞還信上一信,但幾次三番之後,便是真有真憑實據放在東里袞面前,他都覺得是流言蜚語。
必定是那侯音早有準備,想借此迷惑郡守。
不想...
還真給他做成了!
“子卿,現如今,該如何是好?”
應餘心中已然是開始慌亂起來了,他雖然總揆一郡眾務,職統諸曹,又握群吏升遷黜免之權,在郡守自闢屬吏中地位最為尊顯。
但突遭動亂,已經是讓他六神無主起來了。
主見已失,只得眼巴巴的望向宗子卿,希望宗子卿來替他拿主意。
“子正,你當即出奔城外營中,帶信得過的人,去鄉里招募百姓,待我將郡守從侯音手上救出來,再做打算。”
出城聚兵。
這個他應餘還能做,但是...
你宗子卿將郡守從侯音手上救出來?
應餘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他說道:“府尊已被叛軍所執,除非大將軍舉兵來援,否則,宛城我等必是保不住的,不若帶有生之力撤回許都,再做謀劃。”
宗子卿死死的盯著應餘,倒是盯得應餘眼神閃躲,不敢與宗子卿對視。
“我等為南陽郡之官,豈有棄城而逃的父母官?況宛城的重要性,你難道不知道?絕對不容有失!”
應餘自然也知道宛城的重要性,關鍵是...
這宛城再重要,也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子卿,我看,伱我同至城外,將成為營寨的三千兵卒帶來,或許還可與侯音一決勝負,屆時宛城歸屬,尚還未可知。”
宗子卿搖頭。
“未有郡守,我等調不動軍營中計程車卒,當今之計,便是將府尊救出來。”
他看著應餘稍有疑惑的表情,大喝一聲,說道:“何疑也?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時不我待,還請子正莫要猶疑,出城聚兵,派使者星夜至許都,請求援助!”
“也罷!”
事到如今,退又能退到哪去?
反正他在城外,稍有危險,還有跑路這一個選項,倒是宗子卿,深入敵後,這小命隨時有不保的風險。
“子卿,保重!”
對於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宗子卿,應餘心中很是佩服。
行了一禮,之後,應餘也不遲疑,當即從奔向西門往城外軍營方向奔逃而去。
宗子卿則是面露堅毅之色,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眼中的猶豫一閃而逝,很快便消失了。
危機之中,方能顯英雄本色!
若在如此絕境之中,他宗子卿海能將宛城保住,這日後敘功,兩千石世傳官位,亦可得到。
富貴險中求!
拼了!
宗子卿在身側壯丁部曲的護衛下,緩緩的朝著門下而去。
東門守城將將大部分計程車卒都帶去郡守府平亂了,衛開只是廢了些許功夫,便將東門掌控在手了。
現如今,便是將城外的大軍迎進來了!
正當衛開騎上搶過來的高頭大馬,準備奔向軍營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
“衛開,你難道想要謀反嗎?”
衛開轉頭,見是南陽功曹宗子卿,心中略略一慌,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
我慌什麼?
現在我手握大軍,這宗子卿身邊才幾人?
衛開臉上露出猙獰之色。
“宗子卿,你是來送死的?”
“哈哈哈!”
宗子卿大笑一聲,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臉上絲毫沒有懼色。
“我送死?何來送死?沒有我,你以為你能如此輕鬆拿下東門?”
“啊?”
宗子卿的這番話,倒是將衛開給問懵了。
“功曹的意思是?”
難道說...
宗子卿也要加入其中?
也是!
他家的產業,也被魏王霍霍了不少,有此心,亦是正常。
“爾等謀反...哦不,爾等起事,可有章程?須知城外還有守軍三千,頃刻可至城中,若攻伐起來,爾等手下兩千兵丁,會是對手?”
衛開哈哈一笑,說道:“不止兩千,兩家莊衛部曲,合起來已有五千人矣!”
五千人?
宗子卿心中一驚,但是臉上的表情還很淡定。
“五千人便夠了?數十里外,大將軍可有數萬人?一旦爾等不能早拿下宛城,構築工事以防止大將軍曹仁率兵來攻,今日之舉,又有何作用?屆時難逃一死!”
衛開聽出了宗子卿指點之意,他連忙問道:“那閣下有何見教,還請教我。”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宗子卿微微一笑,說道:“你送我我入城中,讓侯音放了府尊,皆是南陽人,本是同根生,何苦互相為難呢?”
“不錯。”
衛開點頭。
“南陽是我們南陽人的南陽,可不是魏王的南陽,我差人送你至郡守府中,若你能說服侯音,那自然最好!”
團結起來,才會更強。
況且現在他還不知樊城方向訊息。
若是蜀軍贏了,那還好,輸了的話,曹仁大軍回援,那宛城豈不是成了甕中之鱉了?
到那個時候,多一個朋友,便多一份力。
衛開再無猶疑,帶著手底下數十人,奔向城外營地。
他要將自己的隊伍帶出來,另外...
勸降營中其他軍士,若能有七八千人,便是守住宛城數個月,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宗子卿在衛開部曲的護衛下,朝著郡守府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百姓的家門關得緊緊的,視窗處不時有人探出頭來,用十分警惕的目光,望向眾人。
手中似乎還拿著刀兵。
走到郡守府前,那火光,將黑夜變成了白天,慘叫聲,哭喊聲,打砸聲,在郡守府中不斷傳出來,場面無比混亂。
郡守府一亂,城中的混混地痞,趁亂衝入良家房中,平時不敢幹的事情,現在趁亂都幹出來了。
城中的動亂,已經是從郡守府中朝著全城蔓延而去了。
走入郡守府中,有士卒護衛在側,宗子卿很快便在郡守府大堂中見到了意氣風發的侯音,以及被綁成一個粽子,臉上痛苦異常,眼眶中淚流不止的南陽郡郡守東里袞。
“宗子卿?”
侯音冷哼一聲,在平日裡,這個東里袞對他亦是不恭順,如今敢來郡守府?
“你這是自投羅網來了?”
宗子卿哈哈一笑,說道:“我是來救你的,何來自投羅網?”
救我?
侯音嗤笑一聲,說道:“莫不是來害我的?”
宗子卿搖了搖頭,說道:“都是南陽人,本是同鄉人,難道還比外人見外了?你要舉大事,反了魏王,何不先來通知我?我早有此意了!”
早有此意?
侯音一臉懷疑的看向宗子卿?
“當真?”
“南陽人不騙南陽人,當然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
侯音一臉審視的看向宗子卿,並沒有因為他的一番話便相信了他。
宗子卿在腦中思索計策,言語懇切的說道:“足下順民心,舉大事,遠近莫不望風;然執郡將,逆而無益,何不遣之。吾與子共戳力,比曹公軍來,關羽兵亦至矣。”
此番話一出,侯音臉上明顯有意動之色。
“你說得對!”
他暫且先信了宗子卿幾分。
“你說你要助我,如何助我?”
宗子卿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了大半,說道:“我與府尊一同出城,將城外軍隊流民招募過來,未嘗不可有五千兵卒,加上將軍手下的,計有一萬人之多,屆時不管是守城還是再進一步,控制南陽其他縣城,都是有能力做到的,將軍何樂而不為之?”
有道理。
但是...
這東里袞,可還能信?
方才,他可是讓手下親衛辱了其小妾,現在這東里袞現在看他的眼神,還是一臉怨恨的。
此人不足信啊!
“你可帶郡守印信前去,有衛開在一旁協助,也可聚得兵丁!”
終究,侯音對東里袞還不放心。
“若無府尊,恐怕號召力不強,招募的兵丁數量,恐怕會遠遠的低於預期。”
“你自去便好!我不需要一萬人,有個三四千人,便足夠了!”
招來這麼多人,這宛城到底是他侯音的,還是你宗子卿的?
想要我一同舉事?
這獻城的功勞也應當是我侯音的,而非你宗子卿!
跟我搶功?
你還嫩了點!
宗子卿當然不知道侯音現在的心思,若是知道的話,他肯定是想找塊豆腐撞死的。
爭功?
誰跟你爭獻城之功?
我是要立守城之功,在魏王面前狠狠的刷一波臉,日後得以重用,成為一州州牧,亦是不成問題。
“將軍,還請三思啊!”
宗子卿還想挽留。
但侯音眼中閃爍的光芒,已然是危險了。
“難不成,你是來騙我的,將郡守東里袞救出城外,聚兵反而來攻伐我?”
還真被你說中了。
宗子卿心有些發虛,但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反而是一臉委屈的說道:“將軍如此說,倒叫我寒心了,士可殺不可辱,你若不信我,自可一刀將我宗子卿斬了,同鄉之人可殺,我看還有誰願意助你!”
宗子卿一番話,讓侯音心生忌憚。
他臉上擠出些許笑容,說道:“功曹多心了,我豈敢殺你,只是..郡守必要在郡守府中,他哪都去不了!”
若是沒有他惡趣味,讓手下親侮辱了東里袞小妾,他還能將東里袞放出去,但是現在?
不可能!
以東里袞對他的仇恨,將此人放出去了,必定是個禍患!
“既是如此,那我帶郡守印信,前去招募鄉勇,前來助陣!”
“好好好!”
侯音熱情的上前拉住宗子卿的手,說道:“南陽人團結一心,我看那魏王能拿我南陽如何!”
當所有南陽人都反了的時候,你曹孟德還能將數十萬南陽百姓全殺了不成?
領了郡守印信,宗子卿也不拖延了,當即出城而去。
沒有郡守東里袞,以他這個南陽功曹,恐怕也聚不了多少兵丁,即便是有郡守印信,亦是如此。
但...
不盡力一番,他如何能甘心?
今日,可是他宗子卿揚名立萬的最好時機!
...
“前面十里,便是宛城了。”
董衡身穿甲冑,如今為關平軍中司馬,他熟知南陽地形,隨被劉禪派到陣前,襄助關平經略宛城。
大軍經過一日一夜的急行軍,士卒很是疲倦,便是關平,臉上亦是有疲倦之色。
連續兩日沒有休息好,便是鐵人也受不住。
但...
此刻時間便是戰機,時間便是生命,不得半刻時間的拖延!
“去吩咐軍中士卒,讓他們再堅持一會,馬上便到宛城了,到了宛城,吃香的,喝辣的,女人也可以玩,總之,一定要速速到宛城去!”
大餅先畫下去,讓他麾下的軍將榨出最後的精力出來!
到了宛城,要什麼享受沒有?
到時候論功行賞,他關平麾下軍卒,那必然是軍中封賞最多的!
“諾!”
軍將前去傳關平軍令,軍令一傳,這軍中崽子,頓時都嗷嗷叫起來,之前的睏倦簡直一掃而去。
“將軍,宛城乃是堅城,若要攻,得速戰速決,我知他城外駐軍營地,若是先將城外駐軍營地給偷了,那宛城必下!”
宛城中確實有守城士卒,但這人數就不多。
大多數都是在城外軍寨之中的。
“很好!”
雖然關平看不起降將,但既然這董衡是殿下派來的,他自然是要給自己妹夫面子。
況這董衡在他身邊,也確實是盡心竭力,如此做派,亦是讓關平對他的感官好上不少。
“太守,不若你領本部兵馬,與董將軍一道,前去踏平宛城城外軍寨?我自領軍去攻伐宛城?”
若是能讓我去攻伐宛城,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零陵太守郝普心中雖然不願,但奈何此軍主將乃是關平,他只得領命。
“諾!”
隨即,郝普便帶著本部四千人馬,與董衡一道朝著宛城城外軍寨而去。
而關平獨領大軍,以急行軍的速度,朝著宛城進發。
快了!
快了!
宛城就在前面!
而且...
宛城中火光閃爍,便是他在十里外,亦是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看來那侯音,當真是在宛城中掀起動亂了,他關平來的,那正是時候!!
...
郝普與董衡快馬加鞭,很快便見到宛城外的魏軍軍寨了。
只是這軍寨中人來人往,人聲鼎沸,在深夜中絲毫不像是在休息的模樣。
反倒是營嘯了一般。
“這...打還是不打?”
郝普身側副將上前詢問。
“將軍寨圍了再說,定然是宛城生亂,這軍中起了爭執了,我等大軍介入,他們不敢不降!”
不降?
那就全殺了!
郝普一路上跟著關羽征伐,在太子殿下劉禪來了之後,更是一路打著勝仗。
未嘗敗績!
這勝仗一打,心氣自然就上來了。
勝仗打多了,這心中自然有倨傲之色了。
百戰百勝的雄師,大多都是有自信的,甚至過份自信的。
隨著荊州兵將營寨圍住,宛城外魏營的動靜頓時變小了。
郝普副將驅馬至寨牆,他橫刀向上,大喊道:“爾等聽著,我大軍十萬,已掩殺而至,速速開啟寨門,前來受降!”
別的不說,這牛得吹起來!
雖然郝普和關平他們合起來才一萬多人,但不妨礙他們打出十萬大軍的旗號來!
嚇都要把他們給嚇死!
果然!
郝普副將此言一出,魏軍軍寨中頓時亂成一團。
“爾等可聽見了?大將軍已經敗了,雲長率軍長驅直入,此時不受降,更待何時?莫非爾等想要人頭落地?”
衛開聽到營外的動靜,哈哈大笑,他麾下軍將,已經是將寨門口掌控在手了,此刻直接下令。
“將寨門開啟,迎荊州兵入寨!”
“衛開,你難道真的想要當叛徒?”
寨中忠於東里袞的軍將面有怒色,即便是面對險境,這臉上的神色依然不變。
叛徒?
衛開陰惻惻的看向這說話的軍將,說道:“我看你是真不怕死?”
“呵呵!”
在兩人爭執,大有大打出手的架勢下,南陽功曹宗子卿哈哈一笑,上前來說道:“都是同僚,何必刀兵相見?”
他走到東里袞親信軍將面前,用滿是深意的眼神看向他,右手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臂。
“將軍豈非不明白?若是現在爭執,只有一死?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窩囊而死?”
那魏軍軍將卻是一臉不屑的看向宗子卿,直接朝他臉上啐了一口唾沫。
“沒卵子的宗子卿,頭掉不過碗大的疤,我陳長何懼之有?”
當真是救不來送死鬼。
但...
為大局著想,為他的兩千石官位的大夢,這點委屈屈辱,算得了什麼?
“陳將軍,你家郡守還在城中,性命不保,你若死了,郡守手中無兵將,那便只有死這條路了,難道你要害死府尊?”
難道你要害死府尊?
陳長臉上露出惶恐之色。
“我哪敢害府尊的命?”
“既然是要救府尊的命,便降了,來日的事情,怎麼說得清?”
宗子卿右手用力,捏的陳長手臂生疼,那滿是深意的眼神,以及方才至帳中宗子卿說的那些話,陳長心中明白,現在去拼,也不過是送命而已,而且還會害了自家府尊的性命。
“多謝功曹提點,末將心中明白了。”
說著,他將手上的環首刀丟在地上,對著衛開喊道:“我陳長願降,不過...不許害府尊性命!”
“識時務者為俊傑!”
方才陳長啐了宗子卿一臉的唾沫,衛開還以為局勢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呢!
沒想到,這還有挽回的機會!
看來...
這宗子卿,為我南陽大業,確實犧牲了很多啊!
宗子卿將臉上的濃痰唾沫擦拭乾淨,臉上點綴著笑容,走到衛開身側。
“衛將軍,將蜀軍迎入寨中罷。”
“極是,極是!”
衛開與宗子卿當即領著寨中將校,朝著寨門而去。
郝普、董衡騎在馬上,看著大開的寨門湧出一群身著甲冑的軍將,兩人對視一眼,也知曉了其中情況。
兩人具是下馬。
“末將衛開,這是南陽功曹宗子卿,這是郡將陳長,不知二位是...”
衛開上前,將營寨中的重要人物介紹一通,滿臉恭敬的看向郝普。
“我乃零陵太守郝普。”
郝普頭高仰著,那叫一個傲氣十足。
董衡則是輕輕一笑,說道:“衛將軍,不久前,你我在宛城還見過面的。”
“你是...”
衛開方才看見董衡,便覺得他很面熟,再聽董衡如此說道,頓時便記起他來了。
“你是領軍將軍,董衡董將軍?”
衛開心中震驚。
“不錯,正是我。”
衛開嘴巴張大,這董衡可是曹仁七路大軍中的一路領軍將軍,現在他都投降蜀軍了,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在樊城方向,蜀軍當真是取得了優勢!
而魏軍必然是大敗!
宗子卿臉上的表情已然是大變了。
他趕忙上前問道:“大將軍...哦不,曹子孝在樊城,敗了?”
敗了?
董衡嘆了一口氣,說道:“不僅是敗了,而且是大敗,五萬大軍,皆成漢江魚鱉之食矣!”
董衡簡單的將罾口川發生的事情說出來,宗子卿那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眼中有迷茫之色。
原本,他便是想要拖住時間,等曹仁從罾口川回軍過來,再將這群叛逆拿下,他宗子卿立下大功,兩千石官員之夢,必可實現。
但你現在跟我說...
曹仁敗了?
而且還是大敗!
那我如何守得住宛城?
宗子卿苦啊!
臉上難看的神色,彷彿是吃了幾口老八同款秘製小漢堡一般,只能用痛苦兩個字來形容。
有人歡喜有人愁。
宗子卿假意投降,此刻聽聞曹仁大敗,心中自然難受,但衛開乃是真心要降,聽聞罾口川方向蜀軍已勝的訊息,自覺背後已無憂患,心中暢快至極,他人更是忍不住的大笑出聲了。
“哈哈哈,如此的話,宛城已定,待整修兵甲,我等起兵攻取許都,將陛下迎回來!”
衛開此刻覺得今日侯音的決定那是多麼明智!
獻城有功,他衛開日後在南陽郡,就是屬螃蟹的了!
直接橫著走!
“既是起事,爾等手中兵卒,我便不奪走了,但打混打散是避免不了的,待局勢穩定,再來整編。”
“這自然是應有之理。”
衛開拍著胸口,一臉的無所謂。
整編便整編,再怎麼整編,他衛開的將軍之位,亦是少不了的。
而宗子卿聞之,這臉上的顏色就變得有些難看了。
整編?
若是整編了,那手下兵丁,還能聽他的指揮?
陳長臉色亦是變得有些難看。
“怎麼?莫非心中不願?”
郝普看向陳長,冷哼一聲。
“自然願意。”
宗子卿哈哈一笑,上前說道:“陳將軍手下兵丁,都是他一手帶上來的,如今要與其分開,心中有不捨之情,亦是理所應當,還請太守原諒。”
“哼!莫要耍什麼小聰明,我大軍已至,有想法,也給我憋著!”
待荊州大軍一至,你是龍也得盤著,是虎也得臥著!
“走!去宛城!”
郝普將副將帶一千兵丁,留在魏營,看守這些投誠降將,他則是帶著董衡以及數千精卒,朝著宛城而去。
此時。
宛城之外,關平兵鋒已至。
城門緊閉,關平橫槍吼道:“吾乃關平是也,爾等快快開啟城門!”
關平大聲一吼,城中士卒頓時慌了神。
“去,一起吼吼!”
關平讓身親兵上前,一個個都是扯開了嗓子大喊道:
“關平將軍已至,爾等快快開啟城門!”
“關平將軍已至,爾等快快開啟城門!”
...
數百人一起扯開嗓子吼,便是在郡守府的侯音,都聽到了動靜。
噗~
侯音渾身浴血,將環首刀從身前小卒身上抽拔出來,他嘴角裂開,很是猖狂的笑道:“爾等還敢做困獸之鬥?荊州兵已至矣,快快受降,還能免去一刀,如若不然,休怪我侯音的刀快了!”
在侯音面前,前仆後繼,衝殺上來的魏軍士卒,屍體都堆成一座小山了。
那些圍著侯音的魏軍士卒,聽到城外的動靜,原本便心驚膽戰的心境,直接是破防了。
不少人哭著喊著,直接將刀兵扔在地上。
有第一個,便有第二個,第三個...
未過片刻,城中守軍鬥志盡散,侯音在心裡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
還好。
撐過去了。
他轉身後望,自己帶過來的五百人,現在也只剩下一二百人了。
損失過半!
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子啊!
可惜了。
不過...
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是有價值的!
侯音意氣風發,雖然身中數創,部分傷口還流著血,但他絲毫不在意。
“將這些降卒好生看住,其餘人等,隨我出城迎接荊州軍將!”
“諾!”
侯音帶著數十人,直接朝著南門而去。
宛城南門,如今已經是被侯音控制住了。
一直埋伏在城外的三千兵丁,在東門開啟之後,便一擁而入了,瞬間便掌控了宛城四門。
其實...
即便是關平未來,他也能將宛城掌控在手。
當然...
荊州兵來了,他心中便更有底氣了。
荊州兵既然能夠橫跨罾口川到宛城來,這便說明大將軍曹仁便真的敗了,雲長與他的信件,裡面的內容是真的,而不是唬人的。
後顧之憂沒了,心中自然便也就暢快了!
出東門,夜色中,城門口的燈火昏黃,但侯音的視線,還是第一時間被面前的關平吸引過去了。
身騎戰馬、身穿紅色甲冑的關平猶如一道獨立的黑影。他高坐在戰馬之上,體態挺拔,甲冑上閃爍著寒光,反射出夜色中的星星點點,彰顯著他的威嚴和戰意。
關平的臉龐輪廓分明,稜角分明的下頜線顯露出堅毅的氣質。他的眼眸炯炯有神,透露出銳利的目光和決然的決心。黑暗中,眼中閃爍的光芒猶如兩顆星星,散發出一股無可撼動的堅定力量。
他修長有力的手臂握著一杆銀槍,槍桿上反射著微弱的月光。
戰馬在黑夜中嘶鳴著,蹄聲迴盪在空氣中。關平緊抓住馬韁,與戰馬融為一體。
此刻,關平一雙星目,正打量著不遠處的侯音。
“你是?”
侯音渾身浴血,可以想象,方才肯定是經過一輪慘烈搏殺的。
對於戰場上的猛將,關平一向都是很尊重的。
更何況此人又立下大功,將宛城獻出來了。
簡直是沒有浪費他手上的一兵一卒。
“我乃宛城侯音!”侯音聲音響亮,眼睛看向關平,絲毫不見謙卑之色。
關平直接從馬上一躍而下。
“哈哈哈!”
他先是大笑一聲,然後很是親切的上前拉住侯音的手。
“侯將軍立有大功,我關平看在眼裡,待穩定住宛城局勢,我自會上表漢中王,為你敘功!”
這拉手親切細語的流程,他可是在他妹夫身上看到好幾次了。
這次手癢了,忍不住上前來操作一遍。
嘖嘖嘖~
看著這侯音一臉感佩的模樣,他終於是明白此間的樂趣了。
“關將軍,請。”
關平輕輕一笑,說道:“還是讓我大軍進去,先行清理城中罷。”
即便侯音是真起事,他關平也不能將自己的性命置於險地。
呂蒙的故事,可就在眼前。
反正如今宛城都已經在手上了,也不急於一時。
侯音見關平如此謹慎,微微點頭,說道:“是在下思慮不周,如今城中確實有不少不臣不服者,待大軍前去肅清乾淨,關將軍再入城不遲。”
“多謝侯將軍體諒。”
關平拉住侯音的手,說道:“我看侯將軍身上受了不少傷,今日殺敵,當真是拼得夠慘烈的。”
聽此言,侯音頭微微上揚,很是自得的說道:“好教閣下知曉,今日死在我刀上的,得有二三十人。”
“殺敵二三十,當真猛將也!想我在樊城擊龐德之時,也不過殺了四五十個。”
侯音臉上神情一垮。
他一臉幽怨的看向關平,心裡埋怨道:你小子這是在夸人嗎?
“咳咳。”
興許也知曉自己太裝了,關平咳嗽兩聲,趕快換個話題。
“我軍中有上好的金瘡藥,乃是名醫華佗所制,有肉白骨的作用,侯將軍不妨一試。”
“如此,侯某人卻之不恭了。”
關平親自為侯音卸甲,當他見到侯音身上的傷勢的時候,眼中亦是有佩服讚歎之色。
“侯將軍身受重創,仍面不改色,關平佩服。”
“區區小傷,何足掛齒,哎哎哎~你輕點!”
帥不過兩秒。
侯音還想裝英雄的,但華佗所制的金瘡藥,這藥性實在是夠烈,疼得侯音眉頭緊皺,鐵骨錚錚的漢子,差點都要哭出聲來了。
關平在一旁偷笑。
跟我關平比裝逼,你是我的對手嗎?
也不看看我爹是誰?
耳濡目染之下,除非他老父親親至,不然,這天底下誰能裝得過他?
在關平為侯音上藥的時間內,關平所率大軍便緩緩開入城中。
一進城,首先便將城防掌控在手,要道府庫當即重兵把守,掌控起來,城中的動亂,亦是在第一時間便鎮壓下去。
那些趁亂霍霍良家的混混地痞,更是入城荊州兵首要打擊的物件。
不到半個時辰,郡守府中大火已經撲滅,城中各處的騷動,亦是被止住了。
關平為侯音穿戴好甲冑,兩人的關係,很明顯的親近了不少。
“如此,可入城了。”
“請!”
關平與侯音一同入城,迅速的便將局勢掌控在手。
如此...
宛城便在蜀軍之手矣。
“派出斥候,去往許都方向。另外,速派使者,前往罾口川,速報殿下與我父,宛城已下,可派大軍攻拔新野、穰縣了。”
他手底下只有一萬多人,守住宛城還可以。
但若是想要輻射整個南陽郡,那兵力就有點不夠了。
況且...
待這幾日宛城徹底安穩下來,便可以開始謀劃新野、穰縣的事情了。
畢竟他是直接越過新野、穰縣,直驅宛城,若是新野、穰縣打不下來,那糧草必定轉運不濟,屆時深陷重圍之下,便只有敗逃這一條路了。
當然許都方面,也需要防備
即便不能進兵許都,那沿路哨所,要道險地上的軍寨,也得立起來了!
兵力增援,得及時啊!
新野方面,就得看主力大軍的了,打通了,宛城便徹底的握在手上了。
此刻在他站在已經是廢墟的郡守府前,心中頓感壓力。
現在只是拿下宛城,但要徹底將宛城在肚子裡消化了,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不過,他關平打仗,最是穩重!
只要打仗,那便要做好打持久仗的準備!
曹孟德,儘管來罷!
我關平全部接著!
...
翌日。
罾口川軍寨中。
洪水的痕跡還未消除,但軍寨已經是重新立起來了。
劉禪手下太子親軍,那建造城寨的速度不是蓋的。
便是關羽見了,也直呼好傢伙,直接從劉禪軍中要走了幾位講武堂學生。
對此,劉禪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關羽將講武堂學生要走,自然也是重用的。
待劉禪講武堂學員遍佈全軍的時候,那他劉禪這個校長,才是名副其實的。
當然...
也不止罾口川軍寨立起來了,在罾口川軍寨前面,後面,皆有屯兵、修寨。
周倉屯兵在偃城,廖化屯兵在四冢:前後一十二個寨柵,連絡不絕。
劉禪與關羽則是坐鎮罾口川軍寨。
“啊~”
劉禪從床上起身,身側便躺著關銀屏。
看著妮子眉頭舒展,夢裡都在笑的模樣,劉禪便知曉她心情不錯了。
輕手輕腳起身,不想還是將關銀屏吵醒了。
“咦?天亮了?”
關銀屏手背揉了揉眼睛,看起來非常疲倦。
“都要日曬三竿了。”
劉禪將關銀屏從被單中抱出來,親自給她穿好衣服。
“謝夫君。”
關銀屏心裡甜甜的,像是喝了蜜水一般,連稱呼都改了,此刻她膩在劉禪身上撒嬌,之前在戰場上英姿颯爽的巾幗銀屏,現在倒變成了粘人小娘子了。
“你這蜜罐。”
劉禪搖了搖頭,說道:“我估計今日,大舅哥在宛城的訊息,便可傳來了。馬上便有事情要做了,起來罷。”
劉禪在關銀屏肉多的地方用力拍了一下。
關銀屏臉頰一紅,趕忙起身。
“這麼說,便又要有戰事了?”
劉禪輕輕點頭。
“此戰,才是奠定南陽歸屬的一戰!”
宛城打下來了,確實是在南陽郡釘下了一個釘子,從宛城出兵,可直驅許都,曹操的核心腹地,有隨時被威脅的危險。
但是...
若新野不下,那宛城便如樊城一般,孤舟而已。
待魏國反應過來,舉大軍圍困,那宛城便成了樊城了。
所以!
必得打通新野,打通糧道兵路。
“走吧。”
劉禪與關銀屏出了營帳。
果然,便有前將軍親兵前來,通知劉禪前去中軍主帳議事。
此刻。
罾口川軍寨中軍主帳之中,關羽端坐在主位上,臉上的笑容很是燦爛。
“平兒真有我當年之像,不愧是我關雲長的種!”
聽聞宛城已下,關羽心中那叫一個開懷。
當然...
逼王屬性不能丟,在誇讚關平的時候,順道誇獎自己,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潤物細無聲,帳中諸將平時聽得關羽吹牛皮太多了,此刻聽著,亦是覺得確實如此。
虎父無犬子,當如是。
“殿下,快上座。”
見劉禪來了,關羽起身將劉禪迎入上首之位,坐在關羽身側。
“殿下,平兒訊息已至,宛城有侯音、衛開襄助,已經是拿下來了,其中納降魏軍計有六千餘人,加上平兒麾下軍將,在宛城中,便有接近兩萬人了,守住宛城,應當不是問題,下一步,我等該如何?”
關羽眼神灼灼的看向劉禪,軍中諸將亦是如此。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劉禪已經是在關羽軍中兼職其軍師這個職務來了。
“下一步...”
劉禪表情很是嚴肅。
“下一步,便在新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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