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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膳飯莊位於北海公園裡邊,離綿堂宅子不遠,飯莊位於北海公園瓊島漪瀾堂和道寧齋等古建築群當中,背山面水,遊廊環抱,真正讓客人享受到“在文物裡邊吃飯”的感覺。
這裡最早是幾個御膳房廚工開設的館子,主打的就是御膳的招牌,傳說是首都唯一一家還能夠還原出滿漢全席的門店。
“經過改開後的重新裝修,這裡更加的金碧輝煌,現在共計三個庭院,大小餐廳十五間,餐位五百多個。”馬爺估計也是常客,給一行蜀都來客介紹。
廳裡裝飾到處都是以龍鳳為主,加上大型的宮燈,明黃色的檯布,餐巾,椅子套,彷清宮“萬壽無疆”字樣的瓷器,在江武等人眼裡就是開了眼界,然而在周至眼裡,卻是反而把地方弄俗了。
“漪瀾堂乃是仙山瓊閣,離岸行宮,乾隆皇帝賜宴文臣方才安排在這裡,”周至笑道:“為什麼安排在這裡?就是為了‘去宮廷化’。”
“乾隆的本意,應該是希望到這裡能夠恢復文人優雅的格調,同自己的臣子在湖光滿目,絲竹盈耳的席間,談論書畫文學,詩詞唱和,不大可能是現在這樣。”
“說得有道理,現在的彷膳,是把宮裡邊的一套搬到宮外邊兒來哄遊客呢。”馬爺說道:“乾隆雍正,其實都有田園情結,經常命畫師把自己畫在山水田園當中,自己就是畫裡邊一個漢人書生。”
“那份心態,卻和彷膳這般佈置的做派,剛好來了個顛倒。”
“這就是錢老《圍城》裡所說的,裡邊的人想出來,外邊的人想進去。”劉正勻笑道:“佛家八大苦,其中有一項就是‘求不得’!”
“也別說笑太過了列位。”江武笑道:“我聽說這裡以前都不對外的,對我們來說,就是曾經的‘求不得’。”
“而到了今天,來這裡吃一頓,依舊也是很多人的‘求不得’。”
“江老弟明天有沒有什麼安排?”馮倉問道:“費總,海通的拍賣會是什麼時候啊?”
“後天。”費觀說道:“本來計劃是明天去拜會一下海通的林總的。”
“我的安排已經完事兒了。”江武笑道:“就是來拜會馮哥和潘老弟的,剩下的就是跟著肘子和費總看熱鬧。”
“還要去學校看看。”周至說道:“義兄馬上要到首都外國語學院讀英文系,那裡我們也得去轉轉。”
“首外?好像老賈是在首外吧?”馮倉問道。
“他是德文系。”王爍說道:“成天捧著哲學原著裝大尾巴狼呢。”
“不用勞動老師教授們。”周至給嚇得連連擺手,這些人人脈也太廣了,不管你在京城裡想要幹啥都能找到門路找到人:“就是去提前熟悉熟悉環境而已。”
“大約就是這些事兒?”馬爺問道:“那就簡單了,這幾天我來安排!”
御膳對於周至來說,其實不如後世經常接觸的淮揚菜,甚至粵菜。
除了用料高檔一些,甚至不如後世家常的川菜。
不過後世經常在宴席上吃到的一品官燕,這一世,卻是在這裡第一次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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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燕尾桃花蝦,一品豆腐,海紅魚翅,都非常的不錯。
還有人參煲海參,鹿茸燉鮑唇,吃得已婚的幾個大老爺們兒眉開眼笑,周至小童子雞戰戰兢兢。
據說西太后最喜歡的豌豆黃和小窩頭周至也是敬謝無感,倒是各式頗具少數民族特色的烤肉,讓周至感到些許驚喜。
其實這裡頭很多菜並不適合暑假進補,甚至暑假就特麼不是該進補的時節!
不過架不住俞斌又熱情又外行,這一頓真是讓周至吃了個琳琅滿目肚裡空空。
喬老爺也是傻大膽,見周至對人參煲海參和鹿茸燉鮑唇只是淺嘗,乾脆端過去幫義弟消耗了。
從北海出來也不用安排住宿了,俞斌很上道,說綿堂宅那邊已經收拾出來了,西廂三間大房可以住了。
有這機會當然不能錯過,裡邊好些馬爺的玩意兒都是京師地面上淘得的精品,周至一下午就感覺沒看夠。
正好了。
雖然說“燈下不看玉”,但那也只是針對的買賣,兩人就在屋子裡聊天,聊瓷器,基本上聊到什麼瓷器馬爺就說你等等,然後出屋去不一會兒抱著一件兒東西回來:“肘子來看看這個!”
馬爺收藏的底子基本在現在已經打下。
宋代五大名窯,周至到現在還沒有收到鈞窯的物件兒。
馬爺同樣沒有收到,但是他這裡有一件四扇掛屏,每屏上頭又十塊鑲嵌的宋鈞瓷殘片,共計四十片。
哪怕是殘片,八二年的時候也花了馬爺一千六百塊,只比馮倉入手的雍正畫桌便宜一半,相當於一個工人五年的工資。
元瓷之紫聚成物形,宋鈞之紫瀰漫全體,“家財萬貫不如鈞窯一片”,指得就是帶紫的鈞窯。
普通不帶紅的鈞窯,哪怕是金黃邊天藍釉的,價值也會大減,有另外一句話來形容就是“鈞不掛紅,一世受窮”。
完整器裡邊,馬維度這裡有倆盤子,兩枚盤子更像是青瓷釉的底子印上了樹葉紋路的樣子,這就叫“聚成物形”,鈞窯瓷器中,金元時期的典型的特徵。
離通體瀰漫天藍加丁香紫,玫瑰紫,葡萄紫那種,如朝暉夕陰一般美麗的宋代鈞窯瓷器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但是畢竟都帶紫,雖然沒有彌散和過度,更像是“紫斑”,卻已經了不得了。
這樣的機會非常難得,在馬爺的傾囊相授下,周至對這自己唯一還沒有擁有的宋代名瓷瓷種進行了長足的研究,對於蚯引走泥紋,護胎釉,垂積釉,米黃邊,醬色邊,光亮,氣泡,乳濁,甚至胎和釉的手感,都有了長足的認識,可謂一日千里,從理論到實踐,從入門到精通。
學問就是這樣,有時候講積累,有時候講機緣,有時候講靈感,有時候講突破。
對於宋瓷周至已經研究得很深了,對於同時期宋代各處著名的窯口,可以說除了故宮那種集齊了五大名窯器物和它們各代彷品的地方,民間能夠在學養和眼界上超過他的人,其實已經不多了。
哪怕是鈞窯,雖然沒有親自上手過,但是從理論研究到高畫質大圖,周至也基本成竹在胸,今晚其實只是抖開窗戶紙的那一下。
而最開心的卻是馬爺,認為周至天生就該是吃自己這碗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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