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佳人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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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淵極深，除了一片黑色，什麼也看不到。從下面吹上來的風，帶給人一種陰冷到骨頭裡的氣息。

而站在這邊，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對岸的荒蕪景色，以及屹立在灰暗天色下的石塔。

他正望著斷淵默默思索，忽聽身後傳來女子歡快交談的聲音，回頭看去，只見四位身著星月宮門派服飾的年輕女修正走過來，想是也要來看一看斷淵。

當他目光不經意掃過其中一位女子的面容時，心中泛起驚濤駭浪！

那女修滿頭青絲梳成凌雲鬢，未有太多珠飾，只簡單插了只隱隱有著靈力波動的玉釵。一雙清如水墨的單鳳眼，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此時她不知聽了同伴什麼話，十分明媚地笑起來，一雙眼睛彎如月牙，原本略有幾分清冷的氣質也溫和了許多。

這時，其中一位女子已發現柳清歡的異樣，拉了拉那女修，悄悄指了指柳清歡：“那人一直看著你。”

那女修一訝，抬頭望去，果見崖邊立著一位看上去十八九歲的清秀男修，正難掩震驚之色地呆望著她！

柳清歡見對方望過來，才如夢方醒，忙移開自己的目光，極力收起臉上的表情。

他能感覺到那女修又看了他幾眼，才在其他三位女修的竊竊笑聲中往另一邊去。

柳清歡隱約聽到一句“穆音音，他剛剛看了你半天……”，騰地一下，只覺臉上瞬間燒起來。

他趕緊低頭，見周圍再沒人注意他，這才故作鎮定地回到文始派的據點，隨便找了間空石屋進去，抬手便佈下防禦法陣。

“只是相貌相同而已！”他低語了一句，卻陷入深思。

那一年，在文始派入門試煉中，他曾進入大須彌乾坤塔裡的一座高山上的花海，陷入了第三關的幻境中。當時他還年少，因貪念親情，於是明知是幻境，也不願醒來。

幻境中的一切雖是虛幻，但他卻如真的在裡面過了幾十年般，孝敬父母、娶妻生子、直到老去。

而今日所見之女子，便與幻境中他的妻子長得一模一樣！

所以當看到穆音音時，他的震驚不言而喻，差點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幻境中，甚至一度懷疑自己一直在幻境中根本就沒醒來！

柳清歡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真人，為何會與一個虛幻中不存在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差別？幻境裡的人與事，不是虛假的麼？

而那個幻境，是因他對親情的渴望，才會是那般場景，娶妻生子也不過是為達成父母的期盼，以及自己對俗世的最後一絲眷念。幻境結束之後，他心中便只有長生之道，再未想過其他。那個作為他妻子的女人，不過是一個符號，從未被他放在心上。

他努力回憶，想要找出兩者之間的不同之處，卻發現除了穆音音看上去個性比較冷外，幾乎全無二致。

當這個虛幻的符號突然在現實中出現，代表著什麼？

柳清歡苦思，卻想不出所以然，難道要去請教大衍太尊麼？

時間又過了幾天，其他幾個未到的門派也陸續趕來，斷淵之上越發熱鬧。

等最遠的紫微劍閣趕到，至此，四大門派與七個中小門派全部聚齊，此地修士已達六七百人。四大門派的試煉弟子都為一百人，其他門派就少許多，幾人到幾十人不等。比如黃山派，便只有八名弟子。

柳清歡一眼便見到身處一片紫色服飾中的雲錚。

幾年不見，雲錚已長成一位俊逸高大的青年，五官如雕刻般稜角分明，原本的稚嫩已被刀鋒般的銳利取代。

高階修士自去商量進入斷淵之事，雲錚走到柳清歡面前，臉上依然是柳清歡熟悉的略帶嘲諷的笑容：“呵，你小子倒還算勤奮，如今已是練氣八層了。”

柳清歡迎上去，直接給他來了個熊抱，重重地拍著他的背部：“雲錚，好久不見！”

雲錚愣住，身體條件反射般後仰了一下，嘴裡嫌棄地連喊“放開放開！你這缺貨！”，卻也在柳清歡背上拍了幾下。

兩人相攜，邊走邊敘別後景況。

雲錚如今已是練氣九層頂峰。之前幾年他一直在修煉《乾藍劍譜》、磨鍊劍心，且他師父楚知秋要他將自身靈力全部精煉一遍，所以於修為上雖進境不快，卻已是極為穩固，就等此次試煉後便要衝擊築基。

他們許久不見，有許多話要說，兩人順著斷淵邊走邊聊，直走出很遠才停了下來。

站於斷淵之上，雲錚面色有些凝重地望向懸崖之下：“此地兇險，你可準備齊全？”

柳清歡點頭，想了想，拿出那支斷淵死地的地圖玉簡遞於雲錚。

雲錚看了下，也拿出一隻玉簡遞給柳清歡。兩人相互交換了下情報，便回到柳清歡的暫住處大吃大喝起來。

第二日一早，少陽派的金丹真人站於一座高臺上，看著臺下身著各門派服飾的練氣弟子道：“經商議，本次試煉以各門派所有弟子最終所獲陰丹的數量與質量分勝負……死地兇險，望各門派弟子能同心協力……”

這話卻是有些矛盾，既要分勝負，又如何同心協力，在場之人雖都作出認真聆聽狀，心裡卻不以為然。

這裡的門派之中，少陽派與文始派雖明面關係不錯，兩派弟子卻時有相爭之意；而星月宮與飛月樓這兩個女子門派，因過去的恩怨，更是互相仇視；至於其它暗流，也在悄悄滋生。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各派弟子的進入點被特意分開，只是柳清歡原本與雲錚約定要一起下淵的，現下卻是不行了。

他與遠處的雲錚傳音兩句，約好在地宮第二層某處見面後，就聽到嚴正風喊了一句：“文始派弟子都跟著我！”

嚴正風帶著眾弟子，順著斷淵往上飛出很遠，才停了下來，對著所有人道：“好了，你們就從此處下去吧。記住：斷淵死地的地宮越到深處，屍傀越是厲害，所以你們不要求勝心切，需得量力而行。”

眾人應喏後，他這才拿出一塊黑色的陣盤，打出數道法訣。黑色陣盤向斷淵內射出一道亮光，便見在下方三丈左右處，原本空無一處的地方突然泛起微微的漣漪，猶如水滴滴落到水面般漾開，慢慢出現一個光洞。

這大概便是那太極陰陽封魔大陣了！

眾人架起飛行法器，蜂擁著往斷淵下飛。柳清歡卻不著急，招出飛葉梭，不緊不慢地跟在人群后面。

一沉入斷淵，光線便漸漸變暗，陰冷的風也越發猛烈，發出“嗚嗚”的叫聲，猶如從幽冥之中傳來的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