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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孃老子呦,我嘞么么總算回家了,快讓娘好好看看。”

樓興邦還沒到跟前兒,王金花就像一個將軍坨一樣,旋著風來到樓夜跟前兒,拉著他的手,眼睛上下打量著。

看完之後還不住地點頭,“嗯,沒瘦,看來那丫頭片子在那邊兒伺候的你挺好,老孃就知道她捨不得離婚,還真叫我說準了。”

大嫂張青在一邊兒陪笑,“那是,娘是啥人,眼睛最是厲害。”

後邊兒跟出來的郝靜衝著樓老三撇嘴。

樓老三不禁頭疼,不著痕跡地推了她一把,娘這會兒正高興呢,別沒眼色的上趕著找捱罵。

郝靜朝他翻了個白眼,到底沒有說話,手裡抓著一把瓜子,巴巴地磕地香。

樓夜原本看到老孃的開心瞬間沒了,他抽回自己的胳膊,看了一眼樓大哥。

樓大哥心道不好,他娘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還在外邊兒囑咐小四兒呢,結果小四兒沒說,老孃倒是先聲奪人。

還沒攔住樓夜,就見他對老孃說:“娘,於月也是您的兒媳婦,我不求您對她跟對嫂子們一樣,但是也不能太過了。”

三個嫂子,就算進門最晚的三嫂,也跟他娘相處了十五六年了,於月剛進門自然沒法兒跟幾個嫂子和孃的感情相比。

王金花笑容僵在臉上,一時沒明白兒子什麼意思,她眨了眨眼,問大兒子,“我咋沒明白咱么么的意思呢?”

老孃哎,你問我幹啥哦,么么的話多明白啊,你還能聽不懂?是不想聽懂吧!樓定邦心裡都快哭了,只好出聲打圓場,“那個,娘啊,么么坐了這麼長時間的火車,多累啊,先讓他進屋歇著吧。”

“是啊娘,咱們別站在院子裡說話了,太冷了,凍得腳疼。”樓興邦忍不住跺腳,這數九寒天,滴水成冰,千層底的棉靴子也抵擋不住地上的寒氣。

只是這話說完沒人搭茬,樓興邦只好尷尬地笑笑,然後往後縮了縮,給了小弟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院子裡靜得嚇人,王金花沒說話,其他人也不敢出聲。

“嘎嘣,嘎嘣。”

嗑瓜子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王金花利劍一樣的眼神朝聲音的源頭射去。

“就知道耍著嘴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東西。”

郝靜是城裡人,有自己的工作,平時住在孃家,只有放假的時候才跟著樓安邦回小河村住。

她雖然不是獨生女,但是在家裡也沒人這麼罵過她,就算在婆家,這也是頭一次。

她跟樓安邦兩人都在城裡上班,每個月給家裡交十五塊錢,這些年王金花一直對她不錯。

原本就覺得婆婆和妯娌虛偽的她,要不是樓安邦攔著,早就出聲諷刺了,這會兒火燒到自己腦袋上了,再忍下去真就是千年的王八了!

樓安邦看媳婦兒變了臉色,趕緊拉著她,反而被郝靜甩了個踉蹌。

“滾一邊兒去,別擋著老孃罵人的路!”郝靜把手裡的瓜子正要扔出去,又想到這是自己買的,甩出去的手及時收了回來,揣進兜裡。

“大過年的找不痛快是吧,小弟向著自己的媳婦兒說話有啥錯,就惹得你這麼不高興!娘,現在是新社會了,還伺候,你當兒媳婦是啥,你們家的使喚丫頭不成,咋得伺候不好你兒子,你還要替你兒子休妻另娶不成?

真把自己當大家族的老封君,說一不二了,我告訴你,我不吃這一套,你跟我指桑罵槐的,那不能夠,你看看你再敢罵我一句試試,你看我們一家子還登你的門不!”

真打著誰稀罕呢,要不是她是城裡人,樓安邦還在村裡上工呢!

“郝靜!過分了!”

樓安邦沒想到媳婦兒說話帶著刀子,句句都捅在老孃心口,這話要是傳出去,老孃還怎麼做人啊,他趕緊出聲。

郝靜冷哼一聲,指著樓安邦道:“你還是個男人麼,就看著你媳婦兒這麼被人罵,窩囊廢!”

王金花臉色漆黑,以前這個兒媳婦說話好言好語的,她倒是沒發現也是個牙尖嘴利的貨。

她盯著樓安邦,“老三,你就聽著你媳婦兒這麼罵你老孃!”

樓安邦心裡苦啊,原本是小弟的事兒,怎麼就成了他媳婦兒跟老孃吵起來了。

一邊是生他養他的老孃,一邊兒是給他生兒育女的媳婦兒,他向著誰,另一邊兒都討不到好,這不是為難他麼。

樓安邦說不出話,蹲在地上抱著腦袋嘆氣。

王金花面露失望,這個兒子果然是給丈人家生的,白眼狼一個。

郝靜勾起唇角,面帶諷刺,看吧,她就知道男人靠不住,關鍵時刻還是得靠自己,要不是她有工作,老太婆拿不住她,今天估計就得捱打。

樓夜沒想到一句話的事兒,居然波及三哥三嫂,他趕緊出聲,“娘,進屋說話吧。”說完,他伸手拉老孃的手。

卻被王金花一巴掌拍歪。

他低頭看著被拍走的手,笑笑,“娘是覺得哪句話不滿意?三嫂是替我受過,有什麼想罵的,咱回屋您老慢慢罵。”

張青也沒想到事情變成這樣,也跟著打圓場,“娘,今兒可是小年,不興拌嘴的,咱都是一家子,上嘴皮跟下嘴皮難免磕碰,有啥話說開了就成。”

隨後又安慰郝靜,“弟妹,娘也沒有別的意思,是罵我呢,你看我這些年,在家啥也不幹,工分掙不了幾個,吃的還不少。”

三弟妹在城裡百貨大樓上班,沒少往家給幾個孩子拿東西,這些她都記著呢。

郝靜無所謂,有人上趕著撿罵,她能說啥。

甩開樓安邦抓著她衣角的手,轉身回了屋裡。

王金花眼神裡透著毒一樣盯著郝靜的背影。

樓夜又拉了拉她的手。

到底是從小疼大的小兒子,王金花捨不得真跟他生氣,臉色稍霽,“都別杵著了,都進屋吧。”

這話一出,哥兒幾個如蒙大赦,趕緊擁著小弟跟老孃回了堂屋。

樓父一直在屋裡抽旱菸,即使外邊兒吵翻天,也影響不到他。

只是看見小兒子的時候,老爺子放下手裡的菸袋鍋子,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王金花早就知道男人的性子,沒好氣地說:“你倒是屁股沉,剛才怎麼不見你出門迎迎么么,這會兒裝什麼。”

樓父臉上訕訕,知道老妻是埋怨他剛才沒有出去替她說話,摸了摸鼻子轉而問樓夜:“這一路還順利麼?”

樓夜把手裡的行李放下,接過二嫂趙春芬給端的搪瓷缸子,抿了口茶水,“一切都好。”他踢了踢腳下的行李袋,笑著說:“這是給家裡帶的,一會兒娘收拾一下,看看有啥不禁放的,咱們今天晚上就吃了它。”

王金花坐在凳子上,看著兒子腳下的大行李袋,心裡滿意,面上卻不顯,矜持地點了點頭。

張青跟婆婆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一看就知道婆婆心裡高興,於是笑著說:“看看咱么么多孝順,遠在西北,還不忘給咱爹孃帶東西回來。”

“是啊這大老遠地帶回來,么弟真是辛苦了。”

又來了,郝靜坐在一邊兒,喝茶水的功夫翻了個沒人看到的白眼,這兩個馬屁精就不能歇會兒?

兩個兒媳婦一唱一和的,說得王金花心裡舒暢。

“那些晚點兒再收拾,你先跟娘說說,你跟那丫頭到底是個啥意思,她說要跟你離婚,在家跟我叫喚得厲害,結果去了西北,你倆咋連個動靜都沒有了,每次打電話問你,你啥也不說,總是都好都好,好啥啊好,娘大好的兒媳婦都沒了,能好到哪兒去。”

不等樓夜說話,王金花又道:“她要是識相的,跟你離婚最好,我聽小蔡的意思,人家也不嫌棄你是個二婚頭。”

樓夜皺眉,“娘又跟蔡婉清聯絡了?我不是說了,我跟她沒有關係,讓你不要跟她聯絡了麼?”

王金花面色不自然,眼神閃躲,“那個她給我打電話,我總不能不接吧,她爸是你的領導,我要是不接電話,不是怕對你不好麼。”

這話說的樓夜無法反駁,只道:“那我回去跟她說清楚,讓她以後不要再給咱家打電話了。”

王金花被這榆木疙瘩氣得眼前發黑,“你還沒說於家那個丫頭咋整?”

樓夜無奈:“娘,那是我媳婦兒,還能咋整啊,過日子啊。”

“啥!”王金花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從凳子上站起來,“那個死丫頭都要站在你老子孃的腦袋上撒尿拉屎了,你還要跟她過日子!你是沒見過女人是咋的!還是被那個狐狸精給迷了心竅了!”

“娘,我就是個普通的工人,她一個高中生配我,我不虧。”樓夜不知道於月去西北之前是怎麼在這家生活的,但是就現在他娘這態度看,肯定是十分艱難。

“娘,她已經是我媳婦兒,再說了於月是個溫和乖巧的姑娘,怎麼可能那樣對您,您就是對她有意見,打心底裡不喜歡她。”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兩口子都在西北,您也看不見她,眼不見為淨,彼此過自己的日子,這不是挺好麼。”

王金花就這麼看著兒子的嘴巴一張一合的,最後兒子說了什麼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

樓夜說完看著老孃的臉色不好,趕緊站起來,結果老太太沒等他伸手,又風一樣的捲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聽她喊。

“我要跟王素雅拼了!”

樓夜心下一跳,不明白老孃這是怎麼了。

郝靜無語:“看啥啊,還不去追,真等著你們老孃把么弟的丈母孃給打壞了?”

這話一出,兄弟四個連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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