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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親賜斧鉞,可斬軍中所有將吏。」
趙佗想到李信手操斧鉞噼開木桉的那一幕,就不由面露苦笑。
蒙武此人確實老成持重,如趙佗所料,他當著眾將的面否決了李信的奇策,差一點就能扭轉局勢。
但可惜,蒙武雖有資歷,卻只是個副將,在秦王政賜予李信的權力面前,他終歸還是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軍無二令!
二令者誅!
軍隊中,只能有一個聲音。
軍議落幕,李信拍板決定了這二十萬秦軍的作戰策略,今日諸將回營就要休憩士卒,傳達軍令。明日一早,要按照李信的部署,開始作戰行動。
既然結果已經出來了,趙佗也不再妄圖改變,他回營之後,讓涉間安排後勤殺牛宰羊,以饗士卒,至少上戰場之前,要給大家吃頓好的。
將剩下的軍務交給幾個二五百主後,趙佗就帶著西乞孤和幾個短兵邁步向淮陽城走去。
他入城的藉口,是在啟程之前,去看望躺在淮陽城裡養病的桓昭,與他告別。
趙佗上面沒有校尉和裨將軍管轄,所以他直接入城並不需要向人稟報。至於李信,若是知道這個訊息,恐怕也只會拍著趙佗的肩膀,誇他有袍澤之情。
當然,趙佗和桓昭的感情還沒深到臨行前親自探望的地步,他之所以打著這個幌子,不過是想入城探一探此城虛實。
「歷史上昌平君以淮陽反秦,斷了秦軍後路,從而導致這場伐楚之戰大敗而歸。如今因為我的參與,李信的作戰計劃和歷史上肯定有出入,但此人反叛之事應該不會變。」
【鑑於大環境如此,趙佗走過淮陽城門,進入這個曾經的楚國都城中。
淮陽城裡,壓抑肅然,或許是因為城外駐紮了秦國大軍的緣故,城裡原本的居民全都縮在家中,除了必要的事情外,很少外出。城中街道連一個玩耍的孩童都看不到,一陣風颳過,盡是塵沙飛起,顯得十分蕭條。
趙佗帶著短兵走到一個轉角處,正好遇到一個楚人少年提水過來。
這少年大概十一二歲的模樣,正艱難的提著一個破木桶轉過來,桶中略顯渾濁的水隨著少年的動作盪漾著。
或許是沒想到轉角處會遇到一群秦人,特別是為首的秦人頭上還戴著一個明晃晃的鶡冠,那少年嚇了一跳,踩滑了腳重重摔在地上,不僅裝滿水的木桶在地上翻倒,就連他自己也撞在一塊石子上,磕的額頭鮮血直流。
趙佗皺了皺眉,示意西乞孤上前幫忙。
西乞孤剛邁出幾步,那少年就受驚似的跳了起來,他捂著頭上的傷口,憎恨的瞪了趙佗一眼,嘴裡咕嚕出幾個難懂的字眼,然後連地上的桶也不要了,撒腿就跑。
「軍候,這小子剛剛在說啥?」….
西乞孤一臉愕然,他不懂楚人方言。
趙佗聳聳肩,表示他也聽不懂。
不過從那少年的表情來看,或許是類似於「秦寇」之類的稱呼?
「一年之前滿城居民盡是楚人,往上追朔數代,也都是代代楚人。秦國雖拿下淮陽,但卻拿不下楚人之心啊。所以昌平君一舉旗幟,淮陽滿城皆反。」
趙佗心情沉重,想起剛剛那個楚人少年憎恨的眼神,想來那也是整個淮陽城中,五萬楚人的心意吧。
人心如此,只需有領袖帶頭,當真是一城盡叛!
轉眼之間,便能聚起數千,甚至是上萬的楚軍。
「走吧。」
趙佗輕輕一嘆,見微知著,從剛才的楚人少年身上,他已經看到了未來的結果。
昌平君振臂高呼,淮陽反於蒙武身後,斷秦軍糧道歸路,
項城中更有楚軍呼應,如此戰局,如何不敗?
眾人走到一處大宅外,這是一個楚國貴族的府邸,修的頗為雅緻輝煌。桓昭因心疾發作需要就近修養,被送入此宅中,讓他在此安心養病。
趙佗讓守門計程車卒前去稟報,求見桓昭。
然而不一會兒,那士卒就從府中出來,尷尬道:「稟趙軍候,右庶長說他身體不適,不便接待軍候。軍候還是請回吧。」
「既如此,那我就只有改日……算了,你轉告桓兄,讓他好好養病。還有,要小心楚人吶。」
趙佗客套話說到一半,陡然想起淮陽若叛,桓昭勢必落入此地楚人手中,到了那種地步,他們兩人恐怕再難有相見之日。
相互之間雖有齟齬,近乎敵人。但終歸是袍澤一場,特別是趙佗初上戰場時,就是在桓昭麾下征戰,此人是他真正的老領導啊。
如今桓昭居於此城,想來生機渺茫,而自己隨軍出征,亦是前路未卜,怎會沒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想到此處,趙佗亦忍不住唏噓著,往回走去。
「小心楚人?」
臥榻之上,桓昭皺著眉頭,讓榻側侍立的女子將他扶起來。
「趙佗豎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想來我面前炫耀你能上戰場立功,而我只能枯坐病榻罷了。呸,無恥小人,真真可惡。見我不讓你入府,臨走之前還讓我小心楚人,故意來嚇唬我是不。呵呵,淮陽有昌平君坐鎮,還有二十萬大軍頂在前面,楚人如何能打到這裡,我為何要小心?」
「我看你趙佗上了戰場才該小心楚人才對,最好一個失誤被楚人抓住,狠狠將你折磨一頓後,逼你投降。等到李將軍滅掉楚國,你趙佗也將身敗名裂!如此下場,方解我心頭之恨!」
桓昭嘴裡說著惡毒的詛咒,說完後,又轉頭對榻側的女子吩咐道:「給我取一碗蜜水來。」
那女子抬頭,愣愣的盯著桓昭。
「蜜水,滾去取來,蠢貨。」….
桓昭惡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她才一個哆嗦,連忙出門去取蜜水。
「這些楚女真是愚笨,還是秦女好用。」
桓昭滴咕著,又往榻上睡去。
淮陽城頭。
昌平君站在城牆上,向南而立,秋風吹來,捲動他衣袖飄舞。
城牆下,正有數個秦人走出城門,往不遠處的軍營走去。
昌平君的目光落到那為首的少年身上,頭戴鶡冠,身披扎甲,頗有英武氣概。
「趙佗。」
他喃喃道:「如此少年,若是死在戰場上,倒是可惜了。」
轉而,他又看向站在身側的兩個男子。
這是昌平君這些年來豢養的忠誠死士,能為他捨命做任何事情。
「明日大軍拔營,會有斥候外放,探查前路。我也會讓一批斥候出城,偵查楚軍動向。屆時你等便跟著去。不過,你們不去項城,往東邊的新郪方向走,那裡自有人等候,你等可明白?」
「吾等明白。」
兩人相視一眼,拱手應諾。
昌平君點點頭,重新回頭望向城外。
看著那少年的身影漸行漸遠,他眼中冒出一縷凌厲之色。
「既然無法收羅,那就毀掉吧。」
……
趙佗回營,當夜大饗士卒,讓麾下一曲人馬大吃特吃,一個個的將肚子吃的滾圓,每個士卒都是心滿意足,對於明日上戰場的事情,再無牴觸。
到了第二天一早。
淮陽城外,鼓聲大作。
每一個軍營之中,皆是人頭攢動,一個個披
甲持矛計程車卒按照行伍開始排列。
趙佗全身披甲,走出帳外,邁步到校場上。
麾下五千兵卒,已經在各部將官的指揮下,排列整齊。
士卒們雄赳赳氣昂昂,精神抖擻,一雙雙目光全都落在臺上的少年軍侯身上。
「稟軍候,全曲五千人已經集合完畢。請軍候下令!」
西乞孤高聲請命。
趙佗點點頭,目光掃過那一張張或是激動或是期盼的面容。
他深深吸了口氣,揚手道:「出征!」
「出征!」
鼓聲擂動。
淮陽城外,十餘萬秦軍戰卒拔營啟程。
七萬秦軍在副將蒙武的率領下,打著主將李信的大纛,南下出擊,直逼穎水之側的項城而去。
三萬關中精銳和趙佗麾下的五千士卒,則在主將李信的率領下,打著蒙武的旗幟,向西而走。
他們將要來一個迂迴作戰,如同一把尖刀,從側翼插入楚國的腹心處…….
起飛的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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