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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服的白淨男子咳了一聲道:“辛將軍陣法嚴謹,處處小心,當真是無懈可擊。”

身穿儒衫的男子道:“長平之戰,趙軍處於劣勢,糧草不濟軍心不振,自當速戰速決,秦軍穩紮穩打,小心為上,和趙軍耗上一段時間,趙軍必然更難以為繼,敗局是必然的,豈是換了趙括所能改變的,只要秦軍不貪功冒進,便是今天換了王衍先生你,也一樣無法逃脫必敗的命運。”

華服男子道:“可是當年白起將軍,可沒有今天辛將軍這般小心,你一直全部龜縮不出,無論我怎麼誘敵,也不為所動。”

儒衫男子道:“我如何能比的了秦軍白起,行軍打仗最是忌諱貪功冒進,只要能勝,給別人笑話幾句膽怯怕死,又有何妨?”

華服男子丟了手中幾枚棋子到沙盤中道:“那你我今天重推長平之戰,就沒意思了。”

儒衫男子笑答:“本來就是無聊之時打發時光而已,我沒輸,王衍先生你也沒有輸,豈不是好。”

這位被稱為王衍先生的華服男子道:“也是,不過今天辛將軍的排兵列陣之能,確實令我印象深刻,辛將軍在杭州城以數千人大破方七佛六七萬之眾,力擒賊首方臘,揚名天下,今日得見辛將軍,真乃三生有幸。”

方進石聽到這王衍先生這番話,頓時明白了這位辛將軍的身份,以前韓世忠和他說過,自已擒拿了江南方臘,卻給上峰忠州防禦使辛興宗強佔了功勞,那麼這個辛將軍必然就是辛興宗了。

這辛將軍笑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讓王先生見笑了。”

完顏兀朮這時走上前來道:“辛將軍是有大才之人,不過聽說你已經做了數年防禦使了,一直沒見升遷,不知是何原因。”

辛將軍苦笑道:“朝中無人難為官,我因事得罪了高太尉,想要升遷可就難了。”

完顏兀朮道:“辛將軍如此之才,只做一個小小的防禦使,實在大材小用了,不知道辛將軍能否改天找在下私底裡喝喝茶?”

辛將軍大喜道:“王大官人邀約,自當奉陪。”

完顏兀朮點了點頭,把身後的方進石讓到身前:“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方進石方公子,你們認識一下。”

他又對方進石道:“這位是忠州防禦使辛興宗辛將軍,他可是有名氣的很啊。”

方進石向這辛興宗拱手一禮:“見過辛將軍。”

辛興宗看看他道:“不知方公子在何處任職?”

方進石一笑道:“在下不過一介布衣商賈,無官無品。”

完顏兀朮在一旁道:“方公子不是剛剛被封為蘇杭應奉局處置副使麼?怎麼會無官無品呢?”

原來這個完顏兀朮也知道,方進石只好尷尬的道:“如今外面傳言要裁撤蘇杭應奉局,我這個處置副使不過是個虛職,頂個名領朝廷的俸祿而已,又算的了什麼官職呢。”

完顏兀朮道:“那方公子也真是大材小用了,今天無事,不如你也和王衍先生推演一局,權做歡娛之樂,如何?”

方進石趕緊道:“這個我可不會,王大官人莫要讓我當眾出醜了。”

完顏兀朮扶著他的肩膀硬把他拉到沙盤前面:“只是隨意玩一下而已,也不必太過認真了。”

方進石道:“做帳記數我倒是會,這些排兵列陣的都是將軍們做的事,我如何能行。”

對面的王衍看著他道:“聽別人說,你曾經在雲內州城下,以不足千餘兵力,掘開河堤水淹金兵,讓金兵損失了上萬人,然後和遼兵裡應外合解了雲內州之圍,我曾經去了雲內州城下,實地看過那河道地形,甚是佩服你的謀略。”

別人什麼都知道他的過去,方進石向對面好好的打量了一下這個王衍,此人看上去倒也沒什麼,只是總是感覺,王衍給他有一種深不可測的畏懼感,這種感覺甚至比完顏兀朮給他的還要強烈,給此人盯著看,彷彿像只老鷹看著兔子那樣的讓人驚懼。

方進石決心裝糊塗到底,他先是哈哈乾笑兩聲給自已壯膽,然後才道:“王衍先生可能誤聽人言了,不錯,我是到過雲內州城,但那時我在完顏迪古乃將軍的帳中觀看了金兵圍攻雲內州城而已,什麼掘堤水淹金兵,我可是聽都沒聽過,也不知怎麼著的,就有人隨意傳言,把這事戴在我的頭上了。”

王衍笑笑道:“是麼?聽說一位姓方的宋將率人在遼金對壘的緊要關頭,搶佔了柔服縣城,光是這份膽識和決斷,已經讓我佩服至極了,其實領軍打仗排兵佈陣固然重要,但是比起來審時度勢當機立斷,抓住機會不誤判,那就是將才和帥才的差別了。”

他這個話有些得罪辛興宗了,他轉了頭看看方進石,眼神中似有疑問,方進石道:“天下姓方的何其多也,我只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小商人,什麼將才帥才的,那些可是我這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王先生誤會了。”

王衍見他不認,就道:“那可能真是我誤聽人言了。”

方進石向完顏兀朮道:“王大官人,不是說要聽崔姑娘唱詞彈琴麼,什麼時候開始?”

完顏兀朮道:“馬上就可開始,崔姑娘今天先在外面臺上唱詞牌,稍後在大堂中彈琴,方公子可莫要錯過。”

方進石道:“今天前來就是聽崔姑娘彈琴唱詞的,既然馬上就要開始,那我先到外面搶個好位置再說。”

完顏兀朮道:“兄弟請便,我讓人引你們到前排去聽。”

方進石向他施禮表示謝意,走下樓去,完顏兀朮看他走了,向王衍道:“你看他如何?”

王衍道:“人不可貌相,若是你找的人不錯,那其才能就不會錯了。”

完顏兀朮道:“本想讓他推演一番試看一下,誰知他竟然藏拙。”

王衍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那怕一個小小的不妥當決定,也可能轉勝為敗,豈是這沙子之上說說就能看出才幹的?兵書戰策排兵列陣人人可學,但是縱覽全域性運籌帷幄,卻非一般人所能的,我倒不是看重他水淹退敵,而是覺得他能見縫插針佔了柔服縣,才是難能可貴的。”

辛興宗在旁邊聽了不是滋味,走過來道:“兩位王先生,我還有事,這就先告辭了。”

完顏兀朮道:“辛將軍不必心急回去,晚間我還有話要和辛將軍商議,若是辛將軍實在等不了,那就改天好了。”

辛興宗猶豫再三,最後道:“那……那我到樓下坐坐,等候王大官人有空。”說著也下樓而去。

完顏兀朮看著他下樓,向王衍道:“你看此人如何?”

王衍道:“是個將才,卻難堪大用,宋遼白溝之戰,他佔盡優勢卻連使敗招,結果大敗而歸,這就是他得不到重用提拔的原因了。”

辛興宗本來已經下樓,不過又想和完顏兀朮多說幾句,就又轉了回來,在拐角處正好聽到王衍對自已的這幾句評價,心中氣憤,就不再出來和完顏兀朮說什麼了,轉頭又下了樓去。

方進石走下樓去,心中想著王衍的話,以完顏兀朮對他的態度,這位王衍必然也是個金國的大人物,只是他的名字也確實陌生的很,很可能也是個化名,他正心中想著事,走過拐角時,對面一人迎面走來,雙方錯肩膀之際,那人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肩頭,方進石痛的扶了自已的肩膀,抬頭看去,原來撞他的是那個董仲孫。

方進石一皺眉,董仲孫馬上低了頭向他行禮道:“對不住方公子,在下走路不長眼,還望見諒。”

方進石看看他:“不當緊的,董統領不賭了?”

董仲孫道:“手氣不好,輸了不少,不玩了。”

方進石想著剛剛上樓時,這董仲孫和自已不理不睬的,如今卻顯得有些熱情,心中有點奇怪,正要想和他再說點什麼增加點感情,董仲孫卻道:“方公子,我到別處去轉轉,我就告辭了。”說著馬上就走了,方進石回頭一看,就見辛興宗正下樓來,董仲孫顯然是不想讓別人看到他和方進石說話,所以急促而去。

辛興宗走下樓來,錯過方進石身邊也不理他,向外走去,方進石主動上前道:“辛將軍。”

辛興宗停步,也不回頭站在那裡道:“什麼事?”

方進石見他態度不好,又走近一步道:“有件事想請教一下辛將軍,方才上面的那位王衍先生,是何來歷還望告知。”

辛興宗道:“你何不自已去問,真是的!”

方進石見他不說,想著也就算了,意欲走開,辛興宗轉過身來道:“他們說你原在西北軍中效力,如何又到江南任職了?”

方進石忙道:“在下能力平平,又吃不得軍中的苦,這才不在軍中呆了。”

辛興宗上下看看他:“看來你也是個有門徑的人啊。”他這個話充滿了看不起的味道,總是覺得方進石不過是請客送禮或者是某個大人物的親屬,才攀上了高枝,他自已久不提升,心中自然會往這方面想。

方進石謙卑的道:“在下也只是運氣好了一點而已。”

辛興宗道:“不知王大官人他們說的,你在西北之事是真是假。”

方進石陪笑道:“自然是假了,是另外一位和我同宗的校尉的事,張冠李戴加上我身上而已。”

辛興宗撇撇嘴:“看你的樣子也不像。”說完就挺胸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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