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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花觀的大樹下,趙子偁騎了馬當前而立,後面那書生史浩也騎了馬站在身後,他旁邊是兩名趙子偁的隨從,前面一人是邵雲邵大伯,方進石現在已經知道他有個兄弟邵興在張宗鄂手下,大致能分的清楚兩人相貌,另外一人方進石一望之下,心中微怔,這人居然是魏崇。

當日他和鄭大車一齊讓李孝忠幾人擒住綁在那馬車車廂,後來鄭大車被殺,魏崇便一直沒有見過,沒想到此時竟然在這裡看到他,方進石頓時明白了,為何當時黃金綿本不知梁翠容身份,鄭大車死了以後沒多久,她便知道了,原來這魏崇竟然是秀王派去的內奸,他自是那時傳遞了訊息。黃金綿那麼快的趕到洛交縣,自也是他的功勞了。

景王要對付秀王,秀王也未必就天天閒著。

方進石定了一下,打馬上前去叫了聲:“秀王爺。”

趙子偁向他微笑點頭,道:“李郎中可惜昨日已經走了,我已派人去打聽他的下落,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你現在要不要回洛交縣?”

方進石道:“我正要回去。”

趙子偁笑道:“那就一起上路吧,我還想聽聽你的高論呢。”方進石看了史浩一眼,連說不敢不敢,趙子偁知他心意,又道:“史先生現在住在綏德城裡,我還有些事情想請教史先生,我們一起到城中吃飯,送史先生回城,再連夜趕路回去。”方進石只好答應了,幾人打馬就一起到了綏德城。

邵雲挑了個清靜的大客棧,趙子偁王爺氣派,自是好酒好菜的上,酒過三巡,趙子偁端起酒杯道:“此次來陝西,能結識兩位這麼有見得的朋友,當真是一大快事,你們雖然看法不同,可我感覺都有道理,兩位都知道我要做什麼事,對此事兩位可有什麼高見?”

史浩看了方進石一眼道:“秀王爺用心良苦,高展遠矚,豈是朝中那些鼠目寸光之輩可比,此事若成,大遼若得以平滅叛亂,拒戰火於千里,免生靈之塗炭,百姓之福,大宋之福也。”趙子偁點點頭,轉頭向方進石看去,意思是你怎麼看?

方進石道:“若大遼反被金所滅,秀王的這批東西落在金國人手裡,那秀王爺就真了大宋之罪人了。”趙子偁道:“這也是我心中一直所擔心的。”

史浩道:“絕不可能,遼國實力仍在,以前只是過於輕敵,沒把女真人當成真正的對手,若是重視起來,女真人絕不是契丹人的對手,而且有了秀王的這批東西,再加上殺虎山上幾千精兵,或可與金決一死戰。”

方進石笑道:“幾千人……遼國幾十萬精兵都打不過金兵,幾千人又有何用?”

史浩道:“兵不在多而在於勇,將不在多而在於謀,殺虎山頭領史斌勇貫三軍,有勇有謀,當年在遼國之時便數次打敗女真軍隊,金國許多將領都十分畏懼他,遼國現缺少的是士氣,史斌前去,必能使士卒軍心大振。”

方進石呵呵一笑:“你們都姓史,你們不會是一家子的吧,說大話誰都會,史斌手下多是漢人,誰又甘願為他族存亡而賣命?便是史斌也未必會真的因一個女人而出兵助遼。”

史浩站了起來道:“不錯,我們都姓史,他本是我堂兄,我此次前來便是想勸他出兵助遼,前幾日我才從殺虎山上下來,如今殺虎山上已經冬草不備,清點庫存,等幾日之後便全赴遼境,他手下雖是漢人,可多是強盜出身,若是平了女真叛亂,便會大大封賞,比之做個強盜好上百倍,又會如何不肯?”

他言辭激烈,方進石口才不如他,也不清楚殺虎山上現在到底如何了,自知辯不過他,便端起酒杯喝了口,趙子偁笑著打圓場道:“兩位說的都有道理,哎,此事到了這個時候,已是騎虎難下,只能聽天命盡人事,只盼大遼爭口氣,早日平定叛亂了。”

這頓飯吃的有些不愉快,飯後趙子偁送史浩回去,幾人趁月色騎馬趕回洛交縣,匆匆趕路,方進石也沒有多和趙子偁說話,倒是邵雲一路上對他有些照顧,魏崇依舊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樣子,方進石不欲和這種人多打交道,也不少搭理他了。

回到洛交縣那沈府中,方進石就趕忙去看施全,那胖丫頭正在煎藥,方進石問她,才知昨日果然有梁翠容的手下帶那張仙的弟子來過為施全治傷,這郎中自說只要好好靜養,一月便可下地,三月便可痊癒如常,方進石聽了心中一塊石頭才稍稍落地,雖然不敢說太過於相信這郎中的保票,可是卻也沒別的辦法。

問起銀娘,這胖丫頭說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訊息,方進石不僅開始擔心起來,雖然他相信梁翠容可以應付的來,只是怕此次有些問題,景王必不會同意她嫁,可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中午時分,方進石陪施全正說說話,忽聽有人敲門,方進石開啟門一看,居然是黃金綿,她向裡看了一眼,道:“你大哥好些了麼?”

方進石道:“謝謝黃姑娘關心,他已經好多了。”

黃金綿嗯了一聲道:“那就好了,方才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是給你的。”說著遞來一封書信,方進石接過奇怪的問:“是什麼人送來的?”

黃金綿道:“我也不清楚,別人花錢僱了一個腳伕送過來的,看看誰寫的不就知道了?”方進石看這封信皮之上什麼也沒有,他撕開信封,抽出裡面的一張白紙,只見上面用絹秀的小字寫著:王爺要見你,延州城柳鈴巷子張宅下面沒有落款,方進石沉吟了一下對黃金綿道:“黃姑娘,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我施大哥還要麻煩你住在這裡幾日。”

黃金綿道:“你自管去吧,這裡地方這麼大,也沒人會趕他走的。你要去哪裡?”

方進石道:“延州城,景王爺要見我。”黃金綿抬頭看了看他,哦了一聲,方進石到後面馬棚拉了馬來,牽著走向大門,黃金綿站在花叢處忽然叫了聲:“姓方的……”

方進石回過頭來道:“什麼事?”黃金綿遲疑了一下道:“小心。”

她本極少會關心方進石,便是朋友之間說關心之話,也一般會說:“小心點”,她卻只是說“小心”,少了這一字之差,在此時方進石聽來,卻是極大的不同,他立時停了下來扭過頭對黃金綿道:“黃姑娘讓我小心什麼?”

黃金綿淡淡一笑:“沒什麼,據我的訊息,景王爺現在汴梁城中,根本就沒有來陝西。”她說完此話,便走到後面去了,方進石心中大震,若是真如黃金綿所說,景王爺根本就沒來陝西,那薛正又為何騙了梁翠容說王爺要見她?

他又拿出那封信看了一遍,梁翠容寫的字他是從來沒有見過,這封信到底是不是她寫的,都有極大的可疑,他想起梁翠容所說,安命侯爺趙子平帶了人到潼關去找黃金綿父母的麻煩,想借此來要挾黃金綿,可是如今兩天過去了,看黃金綿彷彿沒事一樣。

他把那封信揣進懷中,無論如何,他都要到延州城去走一趟,他心中有一些不安,心中著實為梁翠容擔心起來。

安將集離延州城不過十里,梁翠容和薛正騎馬進入延州城內,這延州城乃是西北重鎮,雖經戰火幾經易手,可是繁華依舊,街頭人來人往倒是熱鬧非凡,梁翠容道:“王爺在哪裡?”

薛正道:“柳鈴巷子。”

梁翠容看了看他,點了點頭,那柳鈴巷子在延州城北,位置相對偏僻一些,路上行人甚多,梁翠容便下了馬牽著馬走,她模樣俊俏,引得路上行人頻頻回頭,薛正跟在她的後面無精打采慢慢而行,忽然梁翠容停了下來,回頭對他道:“你幫我拉著馬。”

薛正上前去拉了她的小紅馬,這才注意到,此時來到一家玉器店鋪之前,其時西北黑汗國出產美玉,行商之人將黑汗國的美玉透過西夏流入延州城中,再分往中原江南各地,這延州城經營玉器的也是不少。

梁翠容走到店中,去看那些黑汗玉器,薛正等了一下,看她還不出來,便把馬拴在旁邊樹樁上,也走了進去,梁翠容正將一塊通體透白玉雕成的玉佩拿在陽光下相看,那掌櫃的一臉的笑容旁邊相陪。

梁翠容道:“昆岡白玉當真名不虛傳,只是雕玉手藝比之中原差了許多,這件白玉雕成這樣也算不易了。”

掌櫃的笑道:“那是那是,夫人自中原而來吧,真是端的見多識廣,這是和田胡人高手所雕刻,雖不能比中原高手所雕刻的繁複細緻,可是也算是胡人制玉中的精品。”

薛正聽這掌櫃稱梁翠容為“夫人”,心中極為不快,有些怒道:“你胡說什麼?”這掌櫃自是不會明白他為何生氣,梁翠容束髮挽髮髻,他當然稱“夫人”,還道是進來的客官說他的貨呢,趕忙陪笑道:“在下家傳便是經營玉器,誠信待客,自家的玉器如何,絕不敢胡說的。”

薛正有些惱怒,剛要發火,梁翠容道:“掌櫃的,這個我要了,裝起來吧。”那掌櫃的頓時笑容滿面,招呼夥計裝盒子,薛正看梁翠容拿了不少金豆子付錢,這塊白玉竟然是價格不菲,不由的道:“這塊玉好值錢。”

梁翠容微笑道:“他最近運氣不太好,我想送給他去去邪氣。”

薛正頓時感到肚痛,他看著梁翠容臉上盪漾著幸福小女人的神情,不由的暗自將手指關節捏的發白。

梁翠容拿了那白玉佩走出玉器店,小心的將盒子放入馬鞍上的順袋之中,回頭道:“走吧。”

薛正出了一口氣,陪笑道:“我們沿背街而行,人少些可以騎馬。”梁翠容眨了眨眼睛笑著道:“那走吧,莫要讓王爺等的太久了。”

薛正引了路穿背街,一直向城北柳鈴巷子而來,在一所莊院之前薛正停了下來,這莊院面積極大,裡面樹木繁盛,曲徑通幽,房舍甚多,梁翠容卻以前從未來過。

那大門之上高掛的匾額上寫了兩個字:“張府”,大門闊氣而高大,門口站立著八個家丁看守,衣服都是嶄新而乾淨得體。

薛正和梁翠容剛一到,那幾名家丁馬上迎了過來,一名家丁陪笑道:“薛爺,你回來了。”

薛正嗯了一聲,將手中的馬丟給家丁,梁翠容將那個玉佩取了放入腰間,跟著薛正穿過花廳,一直走到正房坐定,正房中有兩名丫頭送上香茗退了出去。

梁翠容看了看這房中擺設,轉頭對薛正道:“你不是說王爺急著見我麼?王爺在哪裡?”

薛正笑道:“王爺很快就到,已經著人報於王爺了。”

梁翠容冷冷的道:“趙子平什麼時候成了王爺了,難道是他自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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