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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拉著黃金綿走回客棧中,心上想來想去這事,也想不太明白到底是什麼回事,那鄭大車和魏崇一起被綁了丟在馬車中,他卻死在大道之上,那馬車不知還在不在那裡了,魏崇本和他一起,也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

剛才故意摔了臉盆之人,又是什麼人?

他坐在那裡沉思半天,沒個頭緒,黃金綿默默的坐在他身後,也不說話,方進石微一回頭,看到她打了個哈欠,心中一軟,道:“我送你回去睡覺吧,這客棧現在很安全,不會有壞人進來的。”

黃金綿嗯了一聲,她也確實很困了,方進石拉了她的手,將她送到房間裡,讓此事一打擾,再也沒有心情調情親熱了。

他走出黃金綿的房間,讓黃金綿閂好門,走回到自己房間中,躺著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來,不知為何,腦海裡總是想起趙子平說挖十三人的眼睛的那句話,想起鄭大車那流著鮮血的雙目,總覺得心裡極不踏實。

躺了一會兒,著實是睡不著,覺得口乾的厲害,到處想找些水來喝,倒過來茶壺也沒流出來幾滴水出來,煩躁之下,提了茶壺到了前面想找那夥計要些茶來喝。

那前面堂中夥計早就去睡了,張宗鄂尚未回來,那李孝忠也不知是去睡了還是外出,昏黃的油燈下,一個高大的漢子正獨自坐在黑暗中,慢慢的倒上一杯濁酒,然後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方進石看到他,將手的茶壺放下來,上前道:“這位大哥,怎麼一個人喝悶酒啊。”這人就是和那黃衣村姑一起來的高大漢子。

那漢子卻是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便又倒了一杯酒,又拿了起來,像方進石這樣的閒人,他理都不想理。

方進石忽然對他感了興趣,存心要引他說話,又自言自語的道:“在下曾經被關進過官軍的牢房,見過一個女犯人,奇怪的是,這女犯人明明穿著一綠色的衣服,有人卻叫她紅姑娘,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說這個話的時候,緊緊盯著這漢子,只看他初時沒有在意聽,待聽到“紅姑娘”三個字時,猛然抬起頭來,看著方進石,目光竟然有些激動的樣子,雙手不由的握了拳頭。

可是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說話,又很快將頭低了下去,彷彿不在意方進石說的話,可是方進石卻看到他神色,便知道他是強自忍住心中的情緒來。

他將那杯酒放到口邊,卻沒能一口飲盡,方進石笑了一下,又道:“在下和那位紅姑娘一起被押上囚車,解往大軍行營,以為這下要完了,卻沒想到了半路……”他說到這裡,卻不再說了,轉身去提了那茶壺,慢慢的向廚房門邊的盛站涼茶的大茶壇走去。

他斷定那漢子定會叫住他,然後詢問下面的細節,卻不想那漢子竟沒理會他,直到他去打了冷茶來,也沒開口問他。

方進石有些氣惱,將手中的茶壺往空桌上一放,道:“你真不想知道那位紅姑娘的訊息?”

那漢子將手的酒杯放下,面無表情冷冷的道:“你這麼和我說話,必定會告訴我的,我又何必去多此一問呢?”方進石道:“那我偏偏就不說了。”那漢子依舊冷冷道:“不說便不說了。”

方進石看他能將心中極關心之事強自忍住不問,倒有些鎮定涵養的能耐,心中有些佩服,便換了口氣上前坐在他對面,道:“在下方進石,不知大哥尊姓大名。”

那漢子依然冷冷的口氣道:“我又沒問你的姓名。”

方進石給他氣的直翻白眼,這人真是又臭又硬的石頭一塊,他就提了那茶壺便想離開,只聽得門口有人道:“他名字叫蕭闊海。”方進石回頭一望,說話的竟然是那個黃衣村姑,她剛從門外走了進來,正好聽到方進石的問話,她走到方進石面前道:“你有什麼要問他的,可以問我。”

方進石有些尷尬,笑道:“也沒有什麼問他的,只是看這位大哥一個在此喝酒,想提醒他肚子痛時最好別喝酒而已。”

那村姑淡淡的道:“是麼?那我就替他好好謝謝你了。”方進石感覺氣氛不太友好,便想告辭了,道:“不用不用,很晚了,在下要休息去了。”

那村姑卻是擋在他面前道:“你還是把你看到的講給這位蕭大哥聽聽再走不遲,他可是非常想聽你講呢。”

方進石想了一下,其實他之前聽到張宗鄂和這黃衣村姑說話,已經猜到這漢子多半是那個耶律紅鳥的丈夫或者情郎,就有心想要告訴他,此時也不再說別的閒話,便將在那康隨的糧草大營和路上遇史斌所部劫囚之事所見大致講了一遍,只是他可沒敢說吳玠對那耶律紅鳥猥瑣,也沒敢講被逼著兩人換了衣服,怕是這蕭闊海心有芥蒂,遷怒於他。

蕭闊海細細聽了,沉默半天,才道:“那後來那個,那個紅姑娘……到底有沒有救出?”方進石道:“這個我沒的親眼所見,不敢亂說,不過後來官兵們講,那些強盜已經將紅姑娘救走了。”

蕭闊海哦了一聲,問道:“你聽哪裡的官兵說的?可靠嗎?”

方進石笑道:“是綏德軍的官兵,應該是真的。”他說到這裡的時候,那村姑忽然噗的輕笑了一聲,方進石也不知道她忽然聽到這個笑什麼,扭了頭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說的不對麼?”

那村姑連忙道:“沒有沒有,你說的很對,我也是這樣對這位蕭大哥講的,可是他卻不信我。”蕭闊海重重在椅子後背靠了一下,臉色也看不出是喜是悲,半響才道:“這樣也好。”

那村姑道:“我得到一個訊息,也不知道應不應該來告訴你。”蕭闊海臉色又變,急道:“什麼訊息?莫非她又出什麼意外了?”

那村姑淡淡的道:“你希望她出意外嗎?”她這樣一反問,蕭闊海竟是沒法回答,若是耶律紅鳥平安無事,她便會投入史斌的懷裡,以他蕭闊海今天的實力,想要再從史斌手中奪回,無疑是痴人說夢,可是他們千里迢迢而來,不是就是將她投入史斌的懷裡嗎?他又怎麼會盼望著耶律紅鳥出意外呢?

蕭闊海一呆之下,想起這天下最難忍受之事,卻是自己夫妻二人親口答應的,千里而來,只為了讓人羞辱,心中難受之極,他縱是堅強之人,也忍不住將頭別向窗外。

那村姑看著不忍,黯然嘆了口氣,向方進石看了一眼,意思是讓他說句話勸一下,方進石不太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好隨便說道:“想著天底下哪有盼望著別人出意外的道理?這位蕭大哥也不用擔心難過,天下什麼事都有自己的解決的辦法。”

這些雖是些廢話,也是對這蕭闊海來說,也是有用的,他長出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情緒。

方進石又道:“不知道姑娘方才說有那位紅姑娘的訊息麼?無論是好是壞,這位蕭大哥都有權知道。”那村姑看蕭闊海這樣,已經有心想要暫時隱瞞那訊息不說,正在想著編個什麼別的訊息搪塞過去呢,還沒有想好呢,蕭闊海不提,方進石卻先提了,那村姑心中頓時有些惱火,她正站在方進石身後,想都沒想,在方進石後腿踢了一腳。

她踢完馬上一驚,暗想:我怎麼這麼衝動,怎麼踢了人家?她都不知道,方進石更是想不到她會忽然踢了他一腳,這一腳雖不重,可是卻將他踢的一愣,心中雖然知道自己好像說錯話了,奇怪的是他一直以為這黃衣少女為人穩重,怎麼會忽然蠻橫的踢了他一腳。

蕭闊海抬起頭來,看著這黃衣村姑道:“黃姑娘,你又得了什麼訊息,無論是好是壞,都請告訴我。”他神情黯然,自知此時對於他來說,什麼訊息都不會是好訊息了。

黃衣村姑心中暗自嘆息一聲,才緩緩說道:“我姊夫方才告訴我,他今天收到了殺虎山上送來的喜帖,下月初六,殺虎山大頭領史斌要……要……”她再也說不下去了。

蕭闊海重複了一句:“喜貼?下月初六?好!好!好!果然是天大的好訊息……”他一連說了三聲好,說到後半句時,他聲音漸高,最後竟然有些凝咽,方進石看他這樣強自忍耐內心的悲痛,不僅有些同情起他來,又聽他稱黃衣村姑為黃姑娘,想來這村姑竟也是姓黃。

蕭闊海轉過頭向著窗外,又道:“黃姑娘,有沒有耶律川的訊息?”那村姑道:“聽說他已經動身了。”蕭闊海點了點頭,又問道:“蕭林牙如何?”

那村姑卻先看了方進石一眼,才道:“我們公子爺已經趕過去處理了,應保他無事。”

蕭闊海嗯了一聲,方進石卻聽那村姑說起蕭布蕭林牙,那望他的一眼有些意味深長,想來她已經知道是自己報的信,只是沒告訴這蕭闊海,怪不得剛才說是聽綏德軍說的,她會笑了。

方進石也不知道她們到底要幹嘛,不過想來如果這蕭闊海知道是他通風報信,一定會遷怒於他,儘管他對於這黃衣村姑和張宗鄂幾人的印象不錯,可是看他們聯合遼國人,似乎要做一件大事情,只怕是對大宋朝不利,此時自己麻煩不斷,就更想著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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