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盡西北 第317章 得意莫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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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槐提著一壺酒走進客廳，坐到房中圓桌邊，擺好四個酒杯，快速滿上，歡聲道：“老李，老謝，老鮑，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日，快來喝上一杯先。”

這是古槐的聲音？讓人聽了老大不爽，何事這般高興？

李亦儒、謝慕白、鮑大雷三人身為古槐多年老友，盛情難卻，一大早不想掃了其興致，且是好酒之人，離開各自的凳椅，坐了過去。端起酒杯，剛要往嘴邊靠，聽到門外唰唰唰幾下寶劍劈空之聲，一瞧，院中史星雲那孩子正在練劍，這才豁然明白過來。

這孩子真是可以，都知道“聞雞起舞”了？

明智上人喝下杯中酒，好說不說，歹說道：“古槐，你讓孩子起這麼早幹嗎？”

這種話出自李亦儒之口？古槐極是不信，說道：“祖逖出身大族，性格豁達坦蕩，少年時輕財好俠，終成民族英雄。我讓孩子效仿之，有何不妥之處？”

明智上人笑答道：“沒有不妥。”

能得到李亦儒的認可，古槐很是高興，趕忙給四人的酒杯斟滿。正想再來一杯，卻不料聽明智上人說道：“祖逖鳴雞起舞雖好，若沒有後邊的折節讀書，與劉琨友好，又何談在政治、軍事上有所建樹，是斷斷成不了民族英雄的。”好掃人興致。

古槐深知所有友人中，就明智上人李亦儒文武兼備，才高八斗，他說的話要是不聽上一聽，自有些說不過去。心雖有不喜，但也打著笑臉說道：“老李，我當你那徒兒柳青如親子侄，你也可得當星雲這孩子如親子侄啊！”

這話說的，不是明擺著套近乎，道德綁架，逼迫李亦儒教孩子讀書嗎？

鮑大雷跟三人碰了一個，說道：“有機會能教人學好，不用你古槐說，老李自是樂意效勞的。”

李亦儒喝下杯中酒，看了鮑大雷一眼，說道：“古槐，當今大宋，要的是文治，不是武功。你讓孩子學那士稚祖逖，不是我說你，極為要不得。”見古槐滿眼迷糊，接而說道：“那祖逖雖好，不也不得朝廷信任，遂憂憤成疾，卒於雍丘。離這裡可是不遠的。”

古槐笑道：“老李，為家國憂憤成疾，好過心無家國之念。這沒什麼。”

李亦儒淡淡一笑，給四人的酒杯斟滿，敬了古槐一個，說道：“孩子是你的徒弟，就聽你這個做師父的吧。”

古槐聽到此等言語，自是高興，端起酒杯一口盡飲。正好史星雲滿頭汗水走了進來，古槐朝孩子說道：“星雲，以後你不僅僅是我的徒弟，這三個老頭都有份。上前叫一聲師父吧。”

史星雲知道什麼，遵從師父古槐的心意，朝李亦儒、謝慕白、鮑大雷三人深深一個鞠躬，已盡師徒名分。

謝慕白見孩子算是靈巧，也是喜歡，問道：“星雲，你心中可有什麼羨慕之人？”

史星雲歡聲答道：“身為江湖中人，若能像白玉天大哥哥那般，此生足矣。”

世間好人物多了去了，白玉天再怎麼優秀，不過江湖一介布衣，不足道哉。不過孩子所思、所想、所說，怎是以最親最近之人看齊，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謝慕白微笑道：“星雲，你既已心懷其志，便要履行其事。自當勤勉好學，奮不顧身，勇往直前，生無所怨，死亦無悔。有了這等精神，心裡裝著家國正途，什麼好人物皆可是你學習的榜樣，不一定非得學你白大哥這般。知道嗎？”

史星雲那裡知道。但見師父古槐兩眼全是殷勤期盼，想著不知道也得記住才是，躬身抱拳道：“徒兒謹記。”

古槐很是高興，語重心長地說道：“星雲，你大師父李亦儒剛才說了，你將來要想有一番作為，文治與武功缺一不可。師父在武功上，勉強可教教你，但於文治上，可謂一竅不通，沒什麼可教你的。你以後得向你大師父李亦儒好好學習，記得住嗎？”

史星雲答道：“弟子謹記。”

古槐要的就是“弟子謹記”四字，說道：“那好。以後勤勉好學起來，於武功上，學那‘士稚-祖逖’，聞雞起舞；於文治上，學那‘稚圭-匡衡’，鑿壁偷光。”

史星雲躬身道：“是，師父。”

明智上人見史星雲回答的一本正經，心中似有作痛之感，說道：“孩子，你知道什麼是‘鑿壁偷光’嗎？”

史星雲答道：“書上說，先賢匡衡自幼家境貧寒，晚上點不起燈，而鄰居家富裕，便把牆鑿了一個洞，借用鄰居家的燈火看書。這便是‘鑿壁偷光’了。”見明智上人一臉嚴肅，生怕自己說錯了，問道：“大師父，我說的對嗎？”

明智上人答道：“事是這麼回事。不過...你覺得他匡衡做的對嗎？”

世人都以古時先賢為榜樣，激勵人刻苦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史星雲跟著世人一起長大，自是願意跟大多數人走到一起的。試問有錯，那他錯在那裡？史星雲不懂，問道：“大師父，你覺得他做錯了嗎？”

明智上人很是嚴肅地答道：“自是做錯了的。既是兩家共用的一面牆壁，自是兩家都有份，他無權只為了一己私慾將其挖個洞，將其損壞。雖說他匡衡少年時勤奮好學，值得肯定，但這是自私的行徑，要不得，咱們不能學他自利損人......”欲言又止。

明智上人本想接著說：“他匡衡年少時，為了自己的需要，就敢鑿壁偷光，長大了為了自己的需要，還有什麼事不敢幹的。時光也給與了證實，他匡衡真就在暮年成為宰相後，利用職務之便，專地盜土（指非法侵佔土地），最終被貶為平民，抑鬱而逝。”見孩子年小，且是激勵孩子勤奮好學，這種話定是不願說出口的。

史星雲人小確是機靈，見師父古槐臉色不悅，寬解道：“師父，聽大師父所言，那‘鑿壁偷光’好了自己，損了別人，自是要不得的。我們將它改為‘秉燭夜讀’好了。”

古槐歡喜道：“對，對。小洞不補，大洞叫苦；亡羊補牢，猶未遲也。還是‘秉燭夜讀’好，聽著心實。”

明智上人見古槐師徒倆一身歡喜勁頭，不也為之高興起來，雲淡風輕地說道：“星雲，有些話本不當說，但世事千奇百怪，人心八面玲瓏，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

史星雲極為懂禮，躬身說道：“大師父請說。”

明智上人李亦儒說道：“有德無才是為福，無德無才靜自處，有德有才遭人妒，有才無德繭自縛。”

史星雲一個孩子，見為人有著四個選項，不知該怎麼選，問道：“大師父，那我該怎麼選啊？”

明智上人好生答道：“君無才，士不來；君無賞，士不往。你的心中若是願意裝下整個家國，就要以家國繁榮昌盛為榮，非得做個有德有才的不可。”

古槐道：“星雲，就聽你大師父的，就算遭人妒忌，也非要做個有德有才的人不可。”

史星雲道：“是，師父。”

古槐見孩子滿頭汗水乾了，一臉汙漬，很是心疼地說道：“漱洗去吧。”史星雲應聲走出客廳。

鮑大雷等孩子的腳步聲遠去，笑道：“老古，人生可得意，切莫忘形唷！”

古槐給四人的酒杯斟滿，端起酒杯敬向三人，笑道：“有老李在，得意忘形一回又何妨。來，喝。”

三人舉杯，跟古槐一個碰撞，歡歡喝下杯中酒。

這時，柳氏五兄弟走了來，也坐到了一處，喝上一杯。

柳一金說道：“前邊又鬧上了。”

古槐不信，說道：“早膳還沒吃，這就鬧上了，是不是真想走人？”

柳二木笑道：“不是真心想走人，怎麼可能一大早就鬧上。”

古槐問道：“真鬧上了？誰這麼急著走人？”

柳三水道：“還能有誰，不就金錢幫那幾個自命不凡的東西。”

鮑大雷笑道：“人家有錢，自命不凡是應該的。”

柳四火有些不服地說道：“他憑什麼鬧？除了吃別人幾頓飯，可是一毛未拔。”

明智上人見史翠芸姐弟端著早餐走了進來，連忙將桌子上茶壺挪開，說道：“有吃的就別廢話了。”

其他八人覺得在理，將位子挪了挪，等史翠芸姐弟倆坐了下來，提起筷子開吃。

史翠芸見九個老頭只顧吃，一言不語，甚覺太過安靜，輕輕問道：“李老，白大哥今日能趕回來嗎？”

古槐道：“你問這個幹嗎？”

史翠芸道：“昨晚聽燕兒姐姐說，好多人想對鶯鶯姐她們不利，我是怕......”

明智上人說道：“孩子，路逢險處難迴避，事到臨頭不自由。沒什麼好怕。”

史翠芸自問弱女子一個，還寄人籬下，再好心也幫不上什麼忙，便也不再言語。

一陣吃喝過後，柳五土放下碗筷，歡聲道：“好些日子沒打人，我今兒好像有些手癢。”

鮑大雷笑道：“老五，不是隻有你手癢，大家都手癢。”

柳五土起得身來，朝門口走去，邊走邊說道：“既是如此，那就到前邊看看去。”

幾個老頭甚覺在理，走出客廳，帶好各自吃飯的傢伙，朝莊園大廳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