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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浩明雖負了傷,但內力深厚,聽覺極其敏銳,察覺林子裡那輕微的腳步聲早已遠去,朝胡一秋說道:“胡莊主,人已經走遠,不用喊話了。”

胡一秋見林子裡除了清風吹動樹梢的聲音,就是蟲鳴鳥喚聲,回過頭來,朝秦浩明看了一眼,見他左肩膀的衣服早已溼透,輕聲問道:“你傷的怎麼樣,還能繼續趕路嗎?”

秦浩明被女兒秦芳攙扶著站起身來,看了看快要西落的日頭,覺得天黑之前,當走出山野,找個地方寄宿。於是忍住傷痛,強打精神地回話道:“只是傷口破裂了而已,並無大礙。”

顏落霞掏出金瘡藥,幫胡一秋處理了一下傷口後,將小藥瓶子遞給秦芳。秦芳接過金瘡藥,幫秦浩明簡單處理過傷口,攙扶著他,跟在胡一秋夫婦的身後,朝山外走去。

一段崎嶇的山路走過,於黃昏時分,四人極為艱難地走出山林,見到了一個小鎮,歡喜不已。入得小鎮,找了一家小飯館吃過晚飯,再尋找到一家小客棧寄宿。

客棧掌櫃見四人臉色難看,無精打采,滿身都是血漬,定是有仇家找上門來。若讓他們入住客棧,十有八九會給自己帶來血光之災,很是客氣地將四人拒之門外,什麼好話都聽不進去。

按照以往的性子,秦浩明定會對店家怒斥威嚇一番,隨之強行住下。可今時不同往日,一有女兒在身邊,同時也下定了決心往後做個好人。見顏落霞好說歹說,店家就是油鹽不進,只好收藏著怒氣,被女兒攙扶著離開,跟在胡一秋、顏落霞夫婦的身後,尋找著下一家客棧。

一路找尋,將整個小鎮走了個遍,就是沒有一家客棧願意讓他們入住,只好懷著僥倖的心裡,試著入住民宅,挨家挨戶地懇求收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誰願意惹禍上身,給自己帶來無須有的血光之災。況且他們本就是平頭百姓,與秦浩明四人見面之前從未相識,毫無半點情義可言,不是秦浩明四人有求於人,可能連他們家的門口向東向西都不知道,不收留四人過夜,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顏落霞、秦芳怎麼低聲下氣地懇求,就是沒有一戶人家敢收留四人過夜,真有一種“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的感覺,不得不讓人心底涼氣橫生,感受著世態炎涼。

江湖行走,露宿山野、街頭,本是尋常事。可此時四人都有傷在身,秦浩明跟胡一秋且傷的很重,若不能有個暖和乾淨的地方過夜,怕不用敵人來襲,病魔也會找上他們。

顏落霞見找人收留無望,只好另想它法,向人打聽起附近的山神破廟來。很是不幸,此地是個山野小鎮,窮鄉僻壤,百姓們都難以做到衣食無憂,那有多餘的錢財供奉山神,自然沒有山神廟一說。

在無比絕望之下,藉著夜色,四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大戶人家,寄宿在其屋簷下,感受著從身邊吹過的涼風,與星月為伴,跟傷痛來個糾纏不清,淺淺地睡去,時不時甦醒過來,又淺淺地睡去。

一夜的涼風侵襲,一夜的傷痛折磨,顏落霞的擔憂果然應驗了,秦浩明跟胡一秋兩個重傷之人終於得到了病魔的眷顧,在天兒發亮的那一刻,滾燙的額頭將顏落霞跟秦芳的小手嚇了一跳。

顏落霞同著秦芳,攙扶著胡一秋、秦浩明兩人來到一家客棧的大門口,見好言好語總是無用,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拔出了寶劍,架到了客棧老闆的脖子上,武力相逼。

客棧老闆見顏落霞不見了溫文爾雅與知書達理,形如山匪強盜,對自己拔劍相向,心中生出膽怯,被逼無奈地生出憐憫之心,懷著極大的風險將四人放入客棧,依照顏落霞的所求,派店小二找來大夫。

醫者父母心,講究的懸壺濟世。鄉野大夫醫術不精,礙於顏落霞手中晃來晃去的寶劍,裝模作樣地給兩人把了把脈,瞧了瞧傷口,診了診病情,生怕劍鋒有個不聽話的時候,誤傷著了自己,極不情願地開了一個藥方,讓顏落霞照單抓藥去。能不能治好其疾病,那就不是他這個大夫的事了,他也只是盡人事,聽天命,無可挑剔。

庸醫看病,迫於形勢,糊弄一通,竟然歪打正著。顏落霞照單抓藥,將其煎好,給秦浩明、胡一秋兩人服下。兩天下來,胡一秋、秦浩明幾服藥喝過,燒退了,外傷也有所緩解,不得不讓人感謝,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載物之厚。

病情見好,為了感謝店家的惻隱之心,不給他帶來麻煩,顏落霞在胡一秋的強烈要求下,同著秦芳攙扶著兩個男人離開客棧,踏上了西歸的山路。

山路難行,傷病在身,時不時歇上一歇,碰到飯館就進食,尋到客棧就寄宿,遇到大夫就求醫,西歸的行程極為緩慢。

四五天過去,胡一秋跟秦浩明的傷病慢慢好了起來,行走起來,腳步輕鬆利索了不少,讓顏落霞跟秦芳見著寬心了很多。

秦浩明見自己能行動自如了起來,可以料理自己的飲食起居,考慮到屠龍會對待叛徒的一貫做派,擔心再遇見追殺他的人,要胡一秋夫婦帶著秦芳先行。

經過一些日子的相處,胡一秋夫婦漸漸發覺,秦浩明除了與屠龍會為伍,走錯了道,卻是個安於本分、光明磊落的漢子,重情重義不說,心中沒有任何惡念。出於江湖道義,哪能讓他一個人涉險,自是一百個不答應。

經過秦芳的苦苦哀求,秦浩明只好打消一個人獨行的念頭,同著三人走在一起,同吃同宿,憂心忡忡一路。

四人路過三清山,在路邊的茶鋪還未來得及將茶水喝好,屠龍會的殺手們猛然追了上來,將四人圍在茶棚之下。

一黑袍人放出話來:“秦浩明,你是自行了斷,還是要我們代勞?”

秦浩明聽過聲音,身子不自覺地顫了顫,答話道:“自行了斷又如何?”

黑袍人輕鬆回話道:“你若自行了斷,其他人放行,決不食言。”

秦浩明摸了摸自己還沒有完全痊癒的左肩膀,將黑袍人的言語聽了進去,對著胡一秋說道:“胡莊主,幫我將芳兒送回她娘身邊,就當我秦浩明欠了你一份人情。”

胡一秋見秦浩明言語沉重,沒想過給自己留下求生的餘地,定是來者不善。將顏落霞跟秦芳看了一眼,又將四圍二十來個黑袍人看了一眼,不忍心地回話道:“好。只要我胡某人活著,她就安全無虞。”

“多謝!”秦浩明向胡一秋送上一個拱手禮,轉過臉,朝黑袍人說道:“希望你不要食言,說到做到。”

黑袍人回話道:“這你放心,我此行只為你而來,他們如若不自尋死路,我絕不動他們一根汗毛,任其自生自滅。”

秦浩明朝女兒秦芳微微一笑,提起手掌朝自己的額頭擊打上去。

秦芳連忙一把拉住秦浩明的手臂,眼淚潑了出來,道:“阿爹,他是誰?你幹嗎要自行短見?”

秦浩明苦苦一笑,生怕言語有失,道出了黑袍人的來歷,其他三人有著生命之憂,拂了拂秦芳的鬢髮,小聲道:“阿爹不是自尋短見,是他們太過強大,就是拼盡全力一搏,也只是螳臂當車,沒必要做那無謂的犧牲。”

秦芳見秦浩明為換取他們三人的活命,一心求死,勸慰定然無效,寶劍出鞘,朝黑袍人疾刺過去,只為換取父親的鬥志,絕不向邪惡勢力低頭,就算在劫難逃,也算死得其所。

黑袍人見秦芳一劍刺來,不慌不忙地用手指夾住劍尖,輕輕一送,秦芳往後跌出,不是秦浩明一掌從後邊將其托住,秦芳定會仰翻在地。

胡一秋見秦芳沒有了苟活於世的意念,受其感動,拔出寶劍,朝著黑袍人喊話道:“請閣下報上名來,我胡一秋的劍下從未有過無名之輩。”

黑袍人嗤笑道:“胡一秋,你還是速速離去的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自尋死路。”

胡一秋一代俠客,寶劍既已出鞘,那有收回的道理。隨之手腕一抖,劍尖畫圓,朝黑袍人直刺過去,迅疾如電。

黑袍人定是對胡一秋有所瞭解,不敢像剛才對待秦芳刺來的一劍那般熟若無睹,用手指去迎接。而是腳尖往後一蹬,向後飄出五步,說道:“胡一秋,你是真想死不成?”

胡一秋一劍未中,又追上一劍,道:“寶劍既已出鞘,是死是活,全憑本事。又何必惺惺作態,廢話連篇。”

“好,我就成全你。”黑袍人哼笑一聲,拔出寶劍,迎接住胡一秋的‘掘地三尺’,左手隨手一掌拍向胡一秋的胸前,速度之快,勁道之猛,世所罕見。

胡一秋見襲來的掌風強勁,急忙側身躲避,迎來黑袍人一招‘斜月揪心’,趕忙用上一招‘水中撈月’格擋,藉機往後躍出一丈,心中惶惶不安起來,終於理會到秦浩明為什麼不願掙扎求生了。

黑袍人見胡一秋躍出戰圈,沒有追擊,嗤言道:“胡一秋,不想死,就速速離開,剛才就當你沒出過手。”

胡一秋呵呵一笑,道:“閣下武功精湛,胡某極為佩服。但,出手了就是出手了,這種歪曲事實、自欺欺人之事,我胡某可做不出來。”

黑袍人嗤笑道:“你是真想見個高低不成?”

胡一秋笑答道:“平生最看不慣的,也就是爾等這般藏頭露尾連臉都不敢要了的人,今日可不是見什麼高低,而是判個生死。”

“好!受死吧。”黑袍人劍鋒一抖,縱身躍起,朝胡一秋一劍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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