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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六,“十日之約”的最後一天。
也是蕭風與魏長天改變主意的最後機會。
人這一生會面臨大大小小無數選擇,每一次選擇都會讓你的人生道路拐上一個完全不同的未來。
沒人能夠提前預知這個未來到底是好是壞,又或許這些未來壓根就沒有好壞之分。
李世民揹著弒兄的罵名殺太子奪取皇位,開創“貞觀之治”一代盛世。
但如果當年沒有玄武門之變,李建成順利登基,大唐就一定“未來不可期”嗎?
再比如為救國人棄醫從文的魯迅,能忍胯下之辱的韓信,面對“選老婆還是選天下”之究極難題的劉邦......
如果魯迅沒有提筆寫下那句“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如果韓信沒有去鑽屠夫之胯;如果劉邦選了呂氏.......
之後一切會變得如何,沒人知道。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即便歷史再重來一次、十次、一百次,這些人還是會做出相同的選擇。
從這個角度來講,人生或許本就沒有岔路可言。
不管是站在歷史浪潮之端的大人物,又或是淹沒在浪潮裡的芸芸眾生,其實都是被無形的命運之輪裹挾著,沿著那條蜿蜒卻唯一的道路不停向前走而已。
而如今這看不見摸不著的巨浪,也激湧著魏長天和蕭風註定會有今日這一戰。
兩人都沒有在最後關頭回歸“理性”,又或者說兩人早已做出了自認為最理性的選擇。
惻愴竟何道,存亡任大鈞。
所謂命運,不過如此。
......
入夜,戌時。
距離“決戰”還有兩個時辰。
秦正秋對“殺蕭風,助孫兒成仙”這件事一直很積極,昨天就帶著魏長天的四個舅舅來了。
青弦是今天上午來的。
魏兆海則是下午到的蜀州城。
而伴隨著他的到來,魏長天這邊的“陣容”也終於完整了。
三個二品,五個三品。
算上魏長天自己,一共九個人。
“秦教主。”
“哈哈,兆海兄......”
九人之中,除去青弦之外就屬秦正秋和魏兆海身份最高,他們雖然許久未見了,不過畢竟是親家,因此倒也不算生疏。
兩人客套一番後都不再說話,端坐於椅上閉目養神。
角落裡的梁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摸摸鼻子將目光投向坐在魏長天身邊的青弦。
魏長天曾說過有三個二品。
那這位如同仙子般的人物應當便是剩下的那一個了。
在場認識青弦的只有魏長天和秦正秋,而他們都沒有介紹過青弦的身份,因此梁振並不知道眼前這位絕豔婦人竟然是十萬大山的妖王。
梁振其實很想問問魏長天這美人究竟是誰,但礙於屋中人多最終還是忍住了,準備等今夜之事過去後再說。
不過估計等他真的知道青弦的性別之後,可能就沒有如今的興致了。
暗室之中檀香嫋嫋,絲毫不見大戰前的緊張感。
大家都不覺得今夜會出現什麼意外。
就這陣容,別說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蕭風了,恐怕就是要去殺寧永年也不見得沒有機會。
唯獨魏長天還多少有點憂慮,總感覺事情的發展不會如自己所期盼的那樣順利。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人事已盡,剩下的就是天命了。
“爺爺,外公......”
起身來到魏兆海和秦正秋身邊,魏長天彎腰小聲請示道:“我出去待一會兒。”
“嗯。”
兩個老頭眼都沒睜,只是點點頭。
又跟梁振和四個堂舅微微躬了躬身,魏長天這才轉身走出暗室。
寧玉珂之前住的暗室就在旁邊,不過現在卻已不住在這裡了。
為了方便她培訓同舟會的臥底,楚先平給她在外面又找了一個新住處,目前看起來還算隱蔽安全。
魏長天雖然知道地址,但一次也沒去過。
他當然知道只要自己勾勾手,寧玉珂絕對會心甘情願的立馬投懷送抱。
不過......
搖搖頭沒再接著想下去,沿著石階走回自己的臥房。
推門出來,月明星稀,小院中一如既往的祥和。
張三還在從京城回來的路上,李素月可能一個人在家無聊,便又跑來跟鳶兒聊天。
她才懷孕一個月,目前身段還看不出變化,不過說話時卻會將手輕扶在肚子上,表情很幸福。
“你們聊什麼呢?”魏長天走過去笑問道。
“老爺......”
李素月趕忙站起身,微微施了一個半福。
禮節這一塊她確實比鳶兒要強多了。
“老爺,奴家正跟鳶兒說蜀州過年時的一些習俗呢。”
“過年?”
魏長天一愣,這才反應過來確實還有不到一個月便要過年了。
也不知道自己和蕭風究竟是誰會錯過這個新年......
“還有炊餅嗎?”
突然,魏長天輕聲又問。
“啊?有的,我這就去拿。”
李素月趕忙小步跑去庖屋,很快窗戶中便亮起陣陣火光,應該是她在起火熱炊餅。
“公子,不是才剛吃過飯麼?”
一旁的鳶兒疑惑道:“你怎麼又要吃炊餅?是晚飯不合胃口麼?”
“沒有。”
魏長天搖搖頭:“就是想吃了。”
“咯咯咯,公子你可真饞!”
鳶兒捂嘴笑道:“我看以後就乾脆在公子屋裡常備著一筐炊餅好了,這樣公子想什麼時候吃就能什麼時候吃了!”
“那樣就不好吃了。”魏長天笑笑。
“一樣的東西,怎會不好吃呢?”鳶兒不解。
“越容易得到的東西就越不在乎......”
在鳶兒似懂非懂的目光中,魏長天感嘆道:“越是即將失去時才越知道珍惜。”
“公子......你今天怎麼了?”
鳶兒猶豫著小聲說道:“好像怪怪的......”
“怪麼?”
魏長天扭頭看看水靈靈的鳶兒,突然毫無徵兆的伸手捏住了她的小臉。
鳶兒頓時瞪著大眼睛一動不動,臉頰漲得通紅。
“鳶兒,我之前都沒發現......”
魏長天一邊捏,一邊笑問道:“你的臉怎麼這麼胖?”
“公、公子瞎說!”
鳶兒羞到不行,但又不敢拍開魏長天的手,只好嘴上抗議:“才、才不胖呢!”
“哈哈!”
魏長天開心的笑了一聲,總算是鬆開了手:“好好好,你說不胖就不胖。”
“本來就是......”
鳶兒爭辯一句,然後又有點心虛的小聲嘀咕道:“大不了以後我少吃一點......”
“哈哈哈哈!”
魏長天一聽笑的更大聲了,故意打趣道:“怎麼?怕我嫌棄你胖啊?”
“公子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鳶兒氣鼓鼓的為自己開脫:“再說胖一點又怎麼了,人家都說胖一點能生兒子呢!”
“那也沒見你給我生......咦?”
魏長天突然好奇的問道:“鳶兒,你月事可曾正常?”
“......”
如此羞臊的問題把鳶兒搞得一愣。
雖然她還沒有羞到說不出話的程度,不過聲音就跟蚊子哼哼一樣小。
“公、公子問這個做什麼,自、自然是正常的了......”
“那就奇怪了。”
魏長天好奇道:“張三和李素月才成婚不到一個月就有了,你怎麼一直沒動靜?”
“公子這個問題就奇怪。”
鳶兒眨了眨眼睛:“夫人都還沒有身孕,我怎麼能先有呢?”
嗯?還有這個說法嗎?
魏長天愣了一下,又問:“那你是......吃藥了?”
“嗯。”
鳶兒點點頭,小聲抱怨道:“那藥好苦的......”
“......”
魏長天一時間有點語塞,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幸好此時李素月已經拿著熱氣騰騰的炊餅走了過來。
“老爺,炊餅。”
“好。”
魏長天接過炊餅,突然又捏了捏鳶兒的小臉,笑著囑咐道:
“以後不管發生啥事,記得該吃吃該喝喝,別委屈了自己。”
......
咬著炊餅,吊兒郎當從前院繞道後院。
這裡是梁沁和阿春的地盤。
梁沁依舊在練歸塵刀,一刀一刀揮的極為認真,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
每日萬刀,堅持練了兩個月,成果卻算不上斐然,如今才將將入門。
當初徐青婉只用半個月便達到了她今日的程度。
“長天哥。”
看到魏長天,她立刻收刀跑過來,得意問道:“你覺得我的歸塵刀練得如何了?”
“挺好的。”
魏長天笑道:“要是再去斬那鎖仙石,估計不會如之前一樣只留下一道白痕了。”
“哼!長天哥就知道笑話我!”
梁沁故作生氣的扭過頭去,嘴角卻難掩喜色。
“這怎麼能是笑話你,比之前強難道不是好事麼?”
魏長天摸了摸鼻子:“接著練刀去吧,我跟阿春說幾句話便要走了。”
“都這麼晚了,長天哥你要去哪?”
梁沁扭回頭來警惕的問道:“該不會是要去逛青樓吧?”
“......”
魏長天好笑道:“沁兒,我之前是不是說過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我......”
梁沁心中一陣氣惱,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脫口而出一句。
“陸姑娘已經嫁進魏家了,我又沒有!”
說完這話,她也不等魏長天回答,抱著刀便低頭跑走了。
嗯?
這是生氣了?還是害羞了?
看著那個已經跑遠的身影,魏長天一時間居然沒太搞懂梁沁的心思。
不過想了一會兒後他也隱約明白了。
其實梁沁並非是在吃陸靜瑤的醋,更主要的還是不願意自己總拿她跟別的女子作比較。
你越來越像另外一個人。
這不就說明“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並不如“另一個”嗎?
好傢伙,陸靜瑤什麼時候在自己心裡也有這種地位了?
嘖嘖嘖。
咂了咂嘴,魏長天最後又走到早就在望著自己的阿春旁邊。
“師父。”
小丫頭站起身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按照慣例開始彙報自己的修煉進度。
“今天我打坐了三個時辰,修煉歸元功兩個時辰,丹田之氣已經可盈二十二脈了......”
“嗯......”
魏長天端著架子嚴肅問道:“今日修煉的時間怎麼比往常少了一個時辰?”
“你是不是偷懶了?!”
“阿春不敢偷懶。”
阿春弱弱的小聲解釋:“師、師父,現在才亥時,今天還沒過完呢......”
淦,忘了這一茬了。
魏長天有點尷尬,不過作為的師父的威嚴卻不能丟,於是強行挽尊道:
“咳!這我當然知道!”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為何不修煉?這不是在偷懶是在做什麼?!”
“阿、阿春知錯了......”
阿春心裡委屈,但卻不敢再辯,趕忙調整坐姿準備繼續打坐吐納。
魏長天想了一下,突然又說:“這兩天好好修煉,後天帶你去放飛燈。”
“啊!”
阿春自打來到蜀州之後從沒出過門,所以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忙不迭雀躍道:“嗯嗯師父!我一定好好修煉!”
“別光說,現在就開始吧。”
魏長天擺擺手,又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直到阿春徹底進入吐納狀態後才轉身離開。
亥時了麼......
手中的炊餅還剩半張,此刻已經不熱了。
站在通往暗室的地道入口之前,一口口將半張炊餅吃完。
拍掉手中渣屑,抓起擱在桌上的星辰刀鞘,緊了緊綁在刀柄上的紅繩。
差不多是時候了。
......
一炷香後。
魏長天孤身一人走出小宅大門,他身形停頓了一下,旋即便消失在黑夜中。
夜幕靜悄悄的,似乎沒發生過任何事。
不過魏長天周圍卻緊緊跟著九個一等一的高手。
不管是二品還是三品都屬於“上三品”境,想要在夜色中隱匿身形十分容易。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注意力全在魏長天身上的秦正秋等人並未察覺到那個同樣跟在不遠處的另一位二品高手。
黑色錦袍抖動,李懷忠的目光有些陰冷。
其實這個老太監最近一直在注意著魏長天的動向。
不過由於朝廷在蜀州的勢力有些薄弱,而魏長天行事又十分謹慎,因此始終沒有查到什麼。
但就在兩日之前,一封從皇宮飛出來的密信卻送至他的手中。
魏兆海可能要來蜀州,查出魏家要幹什麼。
皇上的命令當然要辦,所以李懷忠便親自出馬盯了魏長天整整兩天。
“七八個人,都是高手......”
李懷忠一邊保持著距離,一邊觀察著前方那些時隱時現的黑影。
他覺得魏兆海一定就在其中,但猜不出魏長天大半夜的帶著這樣一群人要去幹什麼。
雖然猜不出,可這位老太監看著與往日並無不同的清朗夜空,心中卻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颶風起於青萍之末。
打今夜起,大寧或許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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