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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製片是潮州人,大名趙福霖,長得胖胖的,見誰都一副笑模樣,顯得格外真誠好相處。
倪冰硯與他打過交道,知道他這人仗義的確是仗義,對待得罪他的人,小心眼兒也是真的小心眼兒。
他個子不算高,倪冰硯為了見他,特意穿了平底鞋以示尊重。
走到亭子外,聽他說正好趕上喝茶,倪冰硯就笑:
“趙叔,您知道我對茶一竅不通,今天怕是又要委屈您的好茶了。”
之前拍《大山的孩子》,老鴰坳在山裡,沒通公路,下車後,還要走很久才能到,可趙製片除了隨身行李,還愣是背上去一整套茶具。
導演鄧禹與他相熟,見他累得汗流浹背,襯衣都溼透了粘在背上,還揹著那死沉死沉的茶具不放。
更絕的是,待到休息的時候,人坐在土埂上,茶具卻抱在懷裡,死活不撒手。
實在看不過去,鄧禹就說條件艱苦,他不該帶這些,結果被他一句話給氣個半死!
“我都沒帶紅泥爐子和木炭!用電水壺已經很委屈了!”
倪冰硯至今還記得他的表情。
明明氣喘吁吁,還要強撐著反駁鄧禹的話,理直氣壯的,就像在說什麼真理。
有人行李少,又想討好他,就說茶具重,幫他背,結果他怕人給他摔碎,愣是自個兒累成狗,給背上了山。
之後在山裡待了一個多月,倪冰硯就見他一天不落的泡茶。
那小小的白瓷茶杯薄透如紙,圓圓胖胖的,格外可愛,被他帶著肉窩窩的胖手小心翼翼的捏著,看起來十分好玩。
剛開始,整個劇組只有鄧禹能喝到他的茶。
等倪冰硯免費給縣裡帶貨賣土豆,得了他的認可,他不僅說要把自家閨女介紹給她認識,第二天喝茶的時候,也開始叫上她。
那時是夏天,倪冰硯拍攝任務重,每天喝好多水都不嫌多,得到邀請,雖然嫌那杯子小,還是認真的喝完了。
可惜程式不太對,她渴得厲害,端起杯子就一口悶。
當時趙製片臉上的肥肉都在抖,想說什麼,最後愣是沒張嘴。
很久以後,兩人關係變得很不錯,趙福霖才跟她講,當時差點沒噴她一臉茶葉沫子。
因為那天為了招待她,他特意泡的好茶,每年只能買到很少的量,平日裡他都捨不得喝的。
奈何媚眼兒拋給瞎子看,遇到個不懂茶的,直接牛飲。
倪冰硯從不會不懂裝懂,就哈哈哈的笑,他也不怪罪,反而還高情商的跟她講:“你要是什麼都擅長,別人該怎麼活?”
說起來,趙福霖是真的愛茶,也懂茶。
去年他生日的時候,倪冰硯花重金給他買了盒鐵觀音,結果他只開啟蓋子聞了聞,就知道她不懂茶。
“哎喲喂!你以後不要給我買茶了,花了老多錢,還被人以次充好給騙了,想到你被人騙了那麼多錢,我真是心痛得睡都睡不著!”
潮汕人大多節儉,離開老家,在外打拼幾十年,他還保留著這個傳統美德,且不管什麼場合,都以此自傲。
這一點,和他的職業倒是相得益彰。
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花小錢辦大事,精打細算,把錢花到刀刃兒上。
有他負責的片子,質量都不會差。
除了劇組工作人員偶爾抱怨幾句飯菜太差,住得不夠豪華,也沒什麼大毛病。
見她花了重金,還沒買到預期的好茶,趙福霖簡直雙重心痛!
換了旁人,多半覺得他難伺候,倪冰硯卻知道他是真的把她當了自己人,才會不由自主的為她精打細算。
然後今年他生日,倪冰硯就託了她爸,幫忙買了一套質量很好的功夫茶具,送禮的時候,還特意跟他講花了多少錢。
然後他就一臉“你有賺大發哦!”,兩眼冒光的樣子,簡直比倪冰硯本人還高興。
省到就是賺到,粵省人這個邏輯其實也挺好懂。
“多委屈幾次,它們也就習慣了。哈哈哈!這就是你家的旺財?”
聽到倪冰硯說委屈他的好茶,他也不介意。
再是愛茶,在他心裡,茶還是沒有朋友重要,哪怕她是個不懂茶的呆呆。
說話間,他已拎起砂銚衝淋過杯罐,準備納茶了。
“是啊!這就是我家的旺財。”
旺財這會兒已經挺大一隻了,因為天冷,澹金色長毛順滑的披散著,這麼優雅的走在倪冰硯身邊,看起來格外漂亮。
來到陌生的地方,它看起來很高興,但它很有規矩,只站在主人腳邊,歪著腦袋好奇的看,並不亂跑亂聞。
“畫冊上那會兒萌萌的,現在就是漂亮了,嘿,這是長大了。”
聊了句狗子,見旁邊嚴謹一直溫和的笑著不說話,想起他倆私底下多半不認識,就給他倆介紹:
“來,這是我們的男一號,嚴謹,嚴謹,這是我們的女一號倪冰硯。”
嚴謹長得很帥,身上有種古代貴公子的清貴氣,扮相也的確脫俗,所以他主要演古裝戲。
公眾人物就是這樣,兩人都知道對方是誰,但私底下不一定打過交道,遇到不擅長社交的,就得有人居中拉線才能熟悉起來。
“你好!”
倪冰硯牽著狗進了亭子,就見嚴謹裹著一件厚厚的長款羽絨服,懷裡還抱著一隻黑灰色的狸貓。
貓咪睡著了,軟趴趴的一團,就跟天然暖手寶似的,看得倪冰硯頗為羨慕。
這隻狸貓長得十分可愛,穿著“白手套”、“白襪子”以及“白圍脖”,臉也有一半是白的。
看起來油光水滑,顯然主人很是愛它。
“你好!今天有點冷,快進來坐吧!”
說著,他就抱著狸貓起身,給她讓了個位置。
小巧的八角亭名為“茗香亭”,是趙福霖與人飲茶的地方。
靠右那邊放著個不大的根凋茶臺,除了入口這邊有兩級臺階,其他七面都圍了凋花飛來椅。
因為是冬天,坐的地方墊了專門定製的棕色織錦軟墊,看起來就讓人想要坐一坐。
趙福霖在茶臺前泡他的功夫茶,嚴謹坐在左邊,現在請她進去,就是不想讓她在門口吹風。
倪冰硯也不客氣,牽著狗就走了進去。
“其他人還沒來?”
旺財經常和水素蘭的貓待一塊兒,看到貓咪並未炸毛。
嚴謹的貓也是常年跟著他跑劇組的,看到狗子也很澹定。
兩人就一個抱著狗,一個抱著貓,沒話找話的聊了起來。
今天聚會規模並不大,趙製片只請了男女主,以及導演、編劇、武術指導、藝術顧問,總共七個人。
“可能我住得比較近,先來了會兒,其他人多半還在路上。”
嚴謹是個很溫和的人,說話不疾不徐,卻又不會讓你覺得他慢吞吞。
“聽說這次服化道投入很高,很期待效果。”
“專門請了關志青老師,我同樣很期待效果!”
多聊了幾句,倪冰硯就發現了,嚴謹這人有個毛病,你要找個話題和他聊,他也會接你的話,你要不主動找話題,他就不吭聲兒。
性格這麼被動,要沒點社交牛逼症,都沒法和他長期相處。
倪冰硯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難怪他的朋友們都結婚生娃了,他一直沒動靜,惹得粉絲們皇帝不急太監急,成天給他拉郎配……
這種人,怕是王七葉來了都撩不動。
結果他立刻就發現了,扭頭問:“怎麼了?”
第一次見面,顯然不好說那麼深入的問題,但趙福霖顯然和他關係很好,不等倪冰硯編個理由,直接戳破:
“她肯定也覺得你好悶葫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早八百年就跟你說了,和人聊天嘛,你找個話題能死啊?瞅瞅她,頭回和你見面,又不知道聊啥,想話題都快想禿頭了。”
倪冰硯以手捂臉。
這麼直接,真的好嗎?
救命!
好尷尬!
嚴謹卻樂呵呵的笑:“我就這種性格,並不是對你不喜,倪小姐,你別介意。”
倪冰硯忙擺手:“哪裡的話!每個人性格都不同,你這樣挺好的!”
“好啦好啦!明年要在一起朝夕相處半年,以後再慢慢了解啦!來來來,先飲茶!”
卻是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把茶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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