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阿姐鼓（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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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沒有理她，繼續道：“為了鎮壓這些已經發瘋的村民，整個鴉神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雖然最後清除了瘟疫，但也死傷無數。老村長含恨流淚道，這就是不辦鴉神祭禮、不敬鴉神的下場。

“從這一場災難中僥倖活下命來的村民，從此以後都把鴉神奉為至高無上的神，不敢對鴉神有一點點不敬。這樣的慘象如果再發生一次，後果誰都無法承受了。”

這，就是鴉神村的祭禮由來。

紀禾突然就想到了白荷的話。

“從一出生開始，我們每個人都被牢牢灌輸著這樣的念頭：半年一度的鴉神祭禮是必須要完成的，否則鴉神就會憤怒，然後降下災禍來……”

以上，就是所謂的災禍。

說完以後，趙玉聳了聳肩：“不管他們怎麼想，反正我是不信的……我覺得這背後，一定有人在裝神弄鬼。

“我的妹妹，這次就被做成了阿姐鼓用來獻祭。我覺得她不該就這麼死了……憑什麼她就要淪為被獻祭的犧牲品？”

她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憤恨：“我一定要把這個幕後之人給揪出來，為我的妹妹復仇！！”

紀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難怪鴉神祭禮上，趙玉會盯著那幾個鼓，露出無比哀傷的神色。

被獻祭為阿姐鼓材料的，正是趙玉的妹妹，趙湘。

失去了親人的憤怒的姐姐，開始踏上了為妹妹復仇的道路。

被複仇的慾望驅使的她，成為了鴉神村裡唯一一個清醒的異類。

那首名叫《阿姐鼓》的歌是怎麼唱的來著……

“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

在我記事的那年離開了家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天天的想阿阿姐呀

一直想到阿姐那樣大耶

我突然間懂得了她……”

不過……

這只是被敘述出來的故事。

紀禾的視線落在了趙玉身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神色。

然後突兀地：“你其實，沒有說出全部的實話吧？”

趙玉愣了一下，隨即語氣有些冰冷：“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或許，我應該叫你真正的名字。”紀禾靜靜地道，“其實，你的名字不是趙玉，你才是趙湘，對吧？”

趙湘的身子猛地一顫，然後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紀禾這句話說完以後，她原本冷漠的臉上偽裝的面具瞬間分崩離析，開始流淚。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這麼久了，從來都沒有人看出來我真正的身份過。”

她承認了。

趙湘……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叫過她這個名字了。

紀禾淡淡道：“因為我看你的面相，你未曾生育過，但在鴉神祭禮上，那個名叫田田的小女孩卻一直叫你媽媽。

“在鴉神村，小女孩十分搶手，不存在生了小女孩卻送出去給別人養的可能……那就只可能是一種情況了……”

趙玉和趙湘這一對姐妹是雙胞胎，長相和聲音都一模一樣；

再加上趙湘有意裝作自己是趙玉，所以田田並沒有認出，眼前的女子已經不是自己的媽媽了……

趙湘慘然地一笑：“你說得完全正確，你到底是什麼人？”

她苦苦隱藏的真相，竟然被一個只見了一次面的陌生人給看穿了！！

是的，趙家的兩姐妹是雙胞胎：

姐姐趙玉沉穩安靜；妹妹趙湘活潑好動。

趙玉還有一個女兒，名叫田田。

趙玉並沒有結過婚，這個女兒是她夜晚出門的時候被一個喝醉了酒的流浪漢強迫，然後懷孕生下的。

這對於趙玉來說，可能是一件好事，因為這代表著她可以逃離阿姐鼓的詛咒了。

但新的噩夢也隨即開始……她生下的田田，是一個小女孩。

在鴉神村，大部分的少女長大以後，都逃不過被獻祭的命運。

當時，獻祭的資格還沒有輪到他們趙家。作為活潑好動、直爽膽大的妹妹，趙湘經常對趙玉抱怨道：“憑什麼作為女孩，我們一生下來就要揹負這個詛咒，就要等死？”

趙玉也只是嘆了口氣：“沒有辦法呀……如果不獻祭的話，大家就都會死呀。你忘記父母總是和我們講的那場瘟疫了嗎？”

趙湘還是很不服氣。

她捏著拳頭喊道：“我才不信，難道就一定得靠犧牲麼？我一定能夠找出辦法來解決鴉神村的詛咒的！”

趙湘自己不想犧牲，也不想看著這麼多無辜的女生就這麼犧牲。

她一定要找出辦法——

於是，趙湘便開始沒日沒夜地翻閱古籍，試圖尋找破解之法。

甚至自己還潛心玄學修煉，小有成效。

但沒等她研究出來破解之法，獻祭的名額……就輪到了趙家。

今年的祭禮，需要趙家出一位少女。

是趙玉，還是趙湘呢？

顯然只能趙湘。

因為趙玉經歷過生育，已經不符合條件了。

趙湘也明白自己必死無疑。

她還是樂觀地安慰著姐姐，對著趙玉說：“姐姐，其實我去獻祭，本來就是最好的選擇啊！我常年研究玄學，本就五弊三缺，死了也不可惜；再加上你還要照顧田田，田田還那麼小，沒了你不行……

“只是，以後我可能再也見不到田田了……”

說到這裡，趙湘有些哽咽了。

田田那麼可愛，她也很喜歡自己這個侄女的。

她道：“如果田田以後問湘湘阿姨到哪裡去了，你千萬不要告訴她這個真相，就說我到村子外面去了，要很久才能夠回來……”

趙玉沒有接話。

她思索了很久，然後握住妹妹的手，喚道：“阿湘，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

“什麼事情？”

“讓我去做鴉神的祭品。”

趙湘：？？？

“怎麼可能，你不能做鴉神的祭品！你已經生育了田田，這件事村子裡的所有人都知道……”

趙玉道：“但是我們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如果我們當中註定有一個要去死，他們該怎麼判斷，死的到底是你，還是我呢？”

趙玉神態認真，不似開玩笑。

趙湘明白了她的意思，猝然變色：“姐姐，你這是開什麼玩笑？！我不怕死的，我也不需要你替我去死！再說，你活著才能更好地照顧田田，田田需要你！”

趙玉：“湘湘，你不明白嗎？正是隻有你活下來，田田才能夠更好地活下來……現在，整個鴉神村的人都已經麻木地接受了鴉神祭禮的存在，只有你一個人想著反抗，想著要透過修煉提高自己的能力，找出鴉神村詛咒的真相……

“如果連你都放棄了，鴉神村世世代代將會永遠被詛咒綁架了，但是隻要有你在，鴉神村的詛咒就會有破解的那一天！你那麼聰明，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破解的辦法的！到時候，田田她也能……”

趙湘沉默了。

是啊。

這次輪到的是她不是田田，但今後呢？

只要鴉神村的詛咒還存在，田田就永遠逃不過；那柄達摩克利斯劍永遠高懸在她的頭頂。

一想到女兒將來也會被做成阿姐鼓，趙玉的心就要碎了。

她握住趙湘的手，繼續道：“不僅僅是為了田田；而且湘湘，我也不想看著你就這麼被獻祭……”她的聲音顫抖，“你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我們就像彼此心臟的另一半。你願意為了我去死，我也願意為了你去死。

“讓我頂替你獻祭的名額吧。為了你和田田未來都能好好地活下來……我相信你一定能保護好田田的。”

趙湘的嘴唇顫動著，還想說什麼，但趙玉對她搖了搖頭，眼裡閃爍著淡淡的淚光：“不要再說了，妹妹，你知道的，這是最正確也最理智的選擇。從現在開始，我是趙湘，你才是趙玉。你一定要帶著田田好好地活下去，終結鴉神村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