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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客房內。

王半溪,吳微薇和吳微芒幾人正在陪田莘如。

吳微薇和吳微芒坐在田莘如的床邊,給田莘如把脈。

這段時間,吳微薇和吳微芒跟著吳太醫和宮裡的女大夫學醫,因此兩姑娘這會兒正對田莘如望聞問切,時不時相互討論醫術,藥理。

田莘如睜開眼,就看見兩姑娘正在桌旁寫方子。

她倆一會兒點頭,一會兒爭論,似乎樂在其中。

田莘如想起自己先前對兩位姑娘的“敵意”,此時心裡有些內疚。

“微薇,微芒,先前是我不對,對不起。”田莘如喃喃道。

正在寫方子的吳微薇停下手中的筆,瞧向田莘如:“哎呀,說什麼呢,我們沒放在心上。”

“是啊,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吳微芒頷首道。

吳家倒臺,吳紹章和吳華欽入獄,原本吳家所有的資產全都被查抄,吳府也沒了。

吳微薇和吳微芒帶著吳夫人住在了皇都的城郊。

吳夫人精神狀態有些不穩定,已經沒有了往日裡囂張跋扈的樣子,每日就乖乖待在家裡。

兩個姑娘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學醫對她們來說,反而給生活增添了一些盼頭。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你們……”田莘如視線在吳微薇和吳微芒倆姑娘身上來回瞅著。

吳家的事情,田莘如知道,她很難想象在這樣一個逆境中,姐妹倆還能依舊對生活充滿熱情和期望。

當時她怎麼說來著的?

是了,當時她對紀寧馨是這樣說的。

“如果是我,我肯定活不下去的。”

可事實完全相反,田莘如從姐妹倆身上看到了如春天一般的生機勃勃。

“學醫很累吧?”田莘如問。

“不累,很有意思呢,是不是?姐?”吳微薇邊說,邊繼續寫方子。

“是啊,我們過得很好。”吳微芒笑著道,“不過我們現在的方子你可不能用,是回去給師父看的。”

“你喝的藥,是師父給你配的,我們師父厲害著呢!”吳微薇跟著笑。

“能不厲害嗎?那可是公主府的吳太醫呢!”王半溪這時候放下手裡的書,說道。

田莘如看向王半溪。

以前她一直以為王半溪就是個書呆子,除了書什麼都不懂,也很無趣。

“原來是位太醫。”田莘如道。

“是呀。”王半溪從一旁取出一本書,放在田莘如床頭,“這是我從舒凝書房那兒取來的話本子。”

她低下頭,靠在田莘如耳邊悄悄道,“是個民間話本子,特別有意思,給你打發時間。”

在皇都,像她們這樣的高門女子,是不能看民間話本的。

“哈哈,我們聽見啦,半溪,你這個笨蛋,悄悄話也不會說。”吳微薇笑出了聲。

“啊呀,微薇!”王半溪鬧了個紅臉。

“我會看的!謝謝你,半溪。”田莘如將話本子捧在手裡,“以前的事情,對不起,是我不懂事,你別生氣。”

“什麼話,以前什麼事兒呀?我早就忘記了。”王半溪憨憨地笑道。

這是,秦思婉走了進來,聽見房間裡姑娘們的歡聲笑語,也跟著勾起了唇角。

“好熱鬧呀。”

“秦姐姐。”

“秦姐姐你來啦。”

姑娘們給秦思婉打招呼。

“來了來了。”秦思婉手裡拿著點心,放在桌上道,“舒凝公主還沒回,府里人手不夠,我去廚房給你們做了些點心。”

秦思婉作為南方人,擅長做甜點,模樣也精緻可愛。

“哇,嫂子的甜點!”吳微薇脫口而出。

說完,吳微薇才知道說錯了話,立馬道歉:“啊,對不起,秦……姐姐……”

“哎呀,沒事兒的,你想怎麼喊怎麼喊,稱呼而已。”秦思婉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對著大傢伙道,“來吃來吃,涼了不好吃啦。”

說著,秦思婉拿著一盤小碟子,給田莘如遞了過去。

“嚐嚐,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秦思婉坐在田莘如床邊,將點心送到田莘如嘴邊。

田莘如聽說,當秦思婉被發現的時候,是一絲不掛倒在雪地上,全身被打的紫黑紫黑。

當時的秦思婉是有多絕望啊。

再看此時的秦思婉,人雖然消瘦,可面上泛著光,所有的笑意裡,都充滿著對生活的熱愛和對未來的希望。

“謝謝。”田莘如接過點心,她抬頭,從屋裡每一個姑娘的身上環視過去。

王半溪為了自由跳過湖。

吳微薇和吳微芒為了道義滅親。

秦思婉更是為了活下去浴火重生。

這些都是往日裡她田莘如根本就瞧不上也看不起的人。

如今卻圍繞在她的身邊,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陪伴著她。

關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們沒提過一個字。

她們對她,和平日裡沒有任何區別,眼裡充滿著真誠和善意。

田莘如低頭,手裡的點心是個小兔子的樣子,可可愛愛的惹人憐。

“啪嗒——”

一滴眼淚從田莘如的眼眶裡掉落。

“好姑娘,怎麼哭了?”秦思婉從懷裡取出巾帕,溫柔地抹去田莘如滑落在臉上的淚水。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田莘如怔怔地看著房間裡的大夥,“給……給大家添麻煩了……”

“傻姑娘,說的什麼話。”秦思婉語氣溫柔,“當初舒凝公主把我接過來的時候,我的情況比你嚴重多了,她們幾個都沒說過一句呢。”

“是舒凝公主不嫌麻煩。”吳微薇接著道,“她和傳聞完全不同,是個熱心腸的人呢。”

“是啊,特別特別好。”王半溪這個時候也跟著道。

“是的……”田莘如非常同意她們的話,“舒凝她……特別特別好。”

田莘如想起自己準備跳崖的那一幕。

那時候的她,真的心如死灰了無生趣,一心只想求死。

可是,她畢竟還是個花季的少女,青春年華,未來還有好多日子可以過,就這樣死了,她心裡萬分痛苦。

但不死又能怎樣?

她私會外男,被人侵犯。

偏偏那晚藺暮辭也在現場,這件事情一旦傳開,她還怎麼活?她能怎麼活?

往後見到藺暮辭她該怎麼面對?

田莘如想都不敢想。

她非常清楚女子遇到這種事情以後,會面臨怎樣的困境。

她面對不了,她也沒這個勇氣。

她更不想嫁給紀少軒。

在田莘如眼裡,紀少軒就是一個惡魔。

是紀少軒毀了她一生。

因此,對田莘如來說,唯有死亡才可以解脫。

加上她對紀寧馨的背叛恨之入骨,她想不通,想不明白,自己對紀寧馨那麼好,為什麼紀寧馨要這麼對她。

什麼帶她見心上人,根本就是紀寧馨和紀少軒攛掇好的藉口!

想到這裡,田莘如更是痛苦交加。

田莘如受不了這種內心的煎熬,於是,她閉上眼,跨出了腳。

緊接著,她似乎聽見了沈磬的叫聲。

對於身處一片黑暗的田莘如來說,跳崖的那一刻,沈磬的叫聲彷彿是一根細長的牽引繩,將田莘如拉向活的希望。

“我知道,每個人的經歷不同,”秦思婉見田莘如陷入沉思,開口道,“但無論遭遇過什麼,既然活著,就好好活著。”

田莘如聞言抬起頭。

“人的心有時候很脆弱,脆弱到一句話能讓一個人崩潰。”秦思婉繼續道,“可有時候,人的心也可以很堅強,堅強到無論怎樣,都不會受到絲毫的影響。”

“舒凝公主就是這樣一個堅強的人。”秦思婉抬手將田莘如額間的碎髮撥開,“你也可以。”

“我也可以嗎?”田莘如不自通道。

“可以的!”吳微薇,吳微芒,王半溪異口同聲道。

“你要先愛自己,然後就可以慢慢堅強起來。”秦思婉溫柔道。

“愛自己?”田莘如不懂。

“就是不管外界如何,自己要對自己好。”秦思婉解釋道。

“好好吃東西,就是愛自己。”田莘如將點心送進嘴裡。

“對,好好吃東西就是愛自己。”

幾個姑娘附和道。

望著眼前幾個人的笑容,田莘如不自覺的,也露出了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這是公主府特有的魔力,它能讓一個原本跌落至泥潭不可能再爬起的人重新站起來。

她大概被“公主府化”了,田莘如心想。

也許她依舊會害怕,會迷茫,會彷徨,可她的內心決定愛自己,這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

姑娘們陪了田莘如一整天,直到夕陽西下,她們才陸陸續續離開。

而這時,趙毓華也從宮裡趕了過來。

“如兒,我苦命的如兒!”趙毓華一見到憔悴的田莘如,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眼淚水嘩嘩地流了下來。

趙毓華是真的疼啊,她寧可受傷的是自己,也不希望田莘如遭遇這樣的事情。

“娘——!”田莘如靠在趙毓華的懷裡,貪婪地聞著母親的味道,也哭出了聲。

“娘來晚了,是娘不好,都是孃的錯。”趙毓華不住地拍打著田莘如的背。

“娘。”田莘如從趙毓華懷裡坐直了身體,她擦掉了眼淚,對著趙毓華搖搖頭,“娘,這件事是如兒自己的錯,讓娘擔心了。”

“孩子……你……”趙毓華以為田莘如會哭天搶地,會悲愴萬分,可沒想到孩子居然這麼堅強。

“娘,舒凝公主救了我,我得朝前看。”田莘如彷彿一夜之間成長了一般。

“好……好……”趙毓華原本準備的一肚子話,這會兒在振作了的女兒面前,一句話沒說出來,反而被女兒鼓勵了。

這是趙毓華萬萬沒想到的情景。

趙毓華對沈磬的感激之情此時達到了頂峰。

“朝前看,好孩子,我們朝前看,爹孃陪著你一起朝前看。”趙毓華點頭道。

“所以我要報仇!”田莘如對上母親略微欣慰的眼神,認真道。

她此刻的眼神無比堅定,目光裡閃爍著如晨曦般的霞光。

趙毓華眼裡的淚光還沒散去,她注視著自己的女兒,這個自己一手帶大的女兒。

她從田莘如那雙堅韌不拔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朵哪怕是在最寒冷的冬天裡,也要傲雪綻放的花朵。

“好,我們報仇!”趙毓華自然要做女兒最堅強的後盾。

“我從皇后娘娘那裡得知你出事的訊息之後,馬不停蹄先來看你。”趙毓華撫摸著女兒的頭髮,“孩子,娘這就回去和你爹說,如果你爹不同意,也有娘和舒凝公主站在你這邊,你別怕。”

“我曉得,娘。”田莘如此時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不屈的意志,“報完仇,我就出家當尼姑。”

“我的如兒啊!”

想到女兒未來悽慘的命運,趙毓華心裡就一陣不忍。

“娘,當尼姑沒什麼的,比嫁人好多了,您可以隨時來看我啊。”

“我苦命的如兒,是娘不好,娘對不起你。”趙毓華說著說著又要哭了。

“沒事的,娘,這次我要他紀少軒不死也少層皮!”田莘如眼裡劃過一道狠厲的目光。

“你放心,娘這就回去和你爹說,他們不敢不同意!”趙毓華亦帶著憤恨道。

時間緊迫,紀家這會兒估計已經得到了訊息,趙毓華不能保證紀家會做什麼,她得必須先回去和自家老爺說清楚。

趙毓華沒有再多逗留,立刻坐馬車回到了田府。

沒想到的是,紀家速度那麼快,媒婆已經坐在了正殿和自家老爺提起婚事來了!

只見那媒婆身穿一件大紅繡花的旗袍,旗袍上繡著吉祥的鳳凰和牡丹。

她臉龐圓潤,眉眼之間帶著一種世故的聰明,她的嘴角總是掛著一絲微笑,此時正眉飛色舞地向田世坤滔滔不絕。

“紀少爺那可是人中龍鳳,不僅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更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與令媛可是天生的般配啊。”

“你放屁!”

趙毓華怒吼一聲。

大殿裡,戶部尚書田世坤被自己媳婦這句話給整蒙了,一旁的田清豪和田清傑也被自家母親的這句怒斥給嚇了一跳。

田世坤和趙毓華成婚近三十餘載,自是知道自家夫人是個知書達理,各種禮數都做的非常周全的人。

讓她在人前有一點點失利都不太可能,何況要說粗口。

那媒婆也被這句話嚇了一跳,剛想問“你是誰?”

定睛一看,是田府的當家主母,田夫人沒錯啊。

難道剛才自己聽錯了?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媒婆依舊堆著笑容,選擇性忽略了剛才那句粗口。

“哎呀,田夫人您回來了,正好,紀府啊,向田府提親來啦!”

媒婆的聲音很高,帶著一股特有的喜慶。

可這股喜慶,在此時此刻趙毓華的耳朵裡,簡直就是催命符。

“滾!”趙毓華又罵了一句。

這下在場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不是幻聽。

媳婦怎麼了?!田世坤無比驚訝。

娘怎麼了?!田清豪和田清傑不可思議。

田夫人怎麼了?媒婆更是想不明白。

“你滾不滾?!”趙毓華見她不動,左看右看,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盞,作勢要朝媒婆砸去。

這可還得了?!

田世坤立馬大步向前,握住了趙毓華的手:“夫人你這是作甚?”

“娘!您怎麼了?”田清豪和田清傑也紛紛上前攔住趙毓華,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田夫人您這是作甚啊?”媒婆被趙毓華這架勢嚇了一跳。

“我作甚?!”趙毓華恨得牙癢癢,“你還敢問我作甚?!你滾不滾?!滾不滾?!”

“天啦嚕,田府當家主母不問緣由毆打媒婆啊!”媒婆雙手猛拍自己的兩腿。

“打的就是你!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敢幫紀府向我們家提親?!”趙毓華怒吼道。

“田大人,老婦做錯什麼了啊?!”那媒婆見趙毓華這樣說她,自然是不樂意了。

“今日見諒,見諒。”田世坤死死抱著自家媳婦,向媒婆賠笑道,“來日再議,來日再議。”

說完,他望向大殿外,大喊一聲:“來人!送客!”

“哪有這樣的人啊?”媒婆雙手叉腰,罵罵咧咧道,“我好心來給你們說親,怎麼二話不說就要打人呢?什麼人啊?”

回應她的,是一記重重的“哐——”聲。

趙毓華手中的杯子還是砸了出去,砸在媒婆的腳邊,碎了又一地。

“我走,我走還不行嗎?”媒婆被這架勢給嚇到了,“田府這個門,以後誰敢來啊,有這樣的婆母,沒有哪家姑娘願意嫁過來的!”

邊走嘴巴里邊喋喋不休不乾不淨。

“滾!跟姓紀的說,我們家跟他們沒完!”趙毓華的怒意沖天,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夫人!”田世坤的語氣也不自覺地加重了。

“娘!”田清豪和田清傑兄弟倆更是不斷拍著趙毓華的背,企圖緩和趙毓華的瘋狂。

終於,等媒婆走後,趙毓華劇烈起伏的胸膛才稍微緩和了下來。

“夫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如此失態?”田世坤見趙毓華,直覺告訴她,似乎是出了大事。

“什麼事?”趙毓華轉身看向田世坤,眼淚突然止不住地澎湧而出。

“老爺!你要為如兒做主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田世坤被趙毓華的樣子弄得一時間沒了方向。

“咱們的女兒,被紀家給糟蹋了!”趙毓華哭道。

“什麼?!”

田世坤,田清豪和田清傑父子仨同時喊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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