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帝王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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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京都城中，楊錫元和万俟世輝兩個朝堂之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在一座隱秘的茶樓內對面而坐，而他們二人正中間坐著當朝皇帝朱元璋。

“前不久的事情，讓你們二人受委屈了，咱在這裡先賠個不是，來。”朱元璋端起酒杯態度相較於朝堂之上謙卑了許多，這讓楊錫元和万俟世輝受寵若驚。

二人連忙也端起酒杯：“陛下，我們從未有過怨言，一切都是為了大明江山！”万俟世輝先開口說話，他很瞭解自己的這位結拜大哥，性子直爽，但是有時候又很魯莽，生怕一個不注意說錯了什麼話。

楊錫元見万俟世輝先張了口，自然也就把憋在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三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後朱元璋苦笑了一聲：“今天在這裡，沒有皇上，咱還是那個朱元璋。”臉上沒有了往日帝王的威嚴，雙眼之中盡是失落與悲傷的神色。

楊錫元和万俟世輝見朱元璋這樣，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畢竟自打登基以來，他們從未見過朱元璋露出過這樣的神態。

按年齡來算，朱元璋是他們二人的兄長，這些年來他們跟著朱元璋東打西殺，見到的朱元璋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可是如今他們從這位老大哥的身上看到了年齡的增長。

“大哥，您還是因為林子仁的事情而憂心？”万俟世輝知道，這個時候稱呼已經沒有必要了，朱元璋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他們真心地陪他聊幾句。

“可是，林子仁的叛軍已退，您為何還是愁眉不展的樣子？”楊錫元還是老樣子，只看到了表面。

“大哥這是在難過，都是當年一起拼死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兄弟，為什麼林子仁會變成這樣。”王元端著一盤菜從外面走了進來，腰上還繫著圍裙。

“王兄。”朱元璋抬頭看向王元，眼神中出現了一絲釋懷。

“其實林子仁率軍離開南海的時候，我就已經有了訊息了，我一直想給他一個機會，可是他還是做了。”朱元璋端起酒杯喃喃道：“難道真的是我做錯了嗎？”

王元也是感同身受，他和朱元璋林子仁從起義之時就是生死弟兄，當初他們三人之間沒有那麼多的隔閡，可是自從那場動亂之後，朱元璋稱帝登基，林子仁去往南海駐守，他們三兄弟之間就再也回不到以往的樣子了。

万俟世輝是讀書人出身，又在官場混跡了這麼多年，敏銳地察覺到了今天朱元璋叫他們前來的原因是什麼。

“大哥，您放心，我和楊兄對您從未有過怨言，如若我們二人有一絲林子仁那般的不臣之心，您儘管砍了我們！”万俟世輝也沒有下跪磕頭，而是端起酒杯就像是尋常兄弟之間一般敬酒，楊錫元自然也不是傻子，端起酒杯直爽的說道：“世輝說得對，大哥，如果有不臣之心，我們兩個提頭來見！”

朱元璋聽到二人的這話，緊皺的眉頭終於緩解了一些：“好了，不要這麼緊張。”說完朱元璋端起酒杯示意王元一起。

四個加起來都快三百歲的人坐在這裡暢飲，但是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影響到整個大明甚至是大明以外的疆土。

“好了，其實今天叫你們過來，還有一件事情。”朱元璋放下筷子嚴肅地說道。

“大哥，請說。”

朱元璋沒有說話，看了一眼王元，王元起身走出去，過了一會兒拿回來了一個竹筒，裡面裝著一封密信，上面蓋著錦衣衛的章。

“這是前段時間，北鎮撫司從一名死囚犯口中查出來的。”王元將密信拆開，展開到幾人面前。

楊錫元和万俟世輝看清楚了上面的內容之後，對視了一眼，雙眼之中盡是驚訝。

密信當中寫著，倭國三年之間派來了數萬人到了大明，反動了不少官員，暗中集結勢力，甚至有一部分倭人已經滲透到了朝廷之中。

“被嚇到了吧，當初咱剛看到這密信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朱元璋苦笑一聲：“剛送走了一個林子仁，又過來了一個倭人，看來這老天是要動咱這位子了啊。”

“陛下，您的意思是？”楊錫元試探著問道。

朱元璋敲了敲桌子，雙眼盯著密信，身上再次散發出帝王之氣：“楊錫元、万俟世輝、王元。”

“臣在！”三人齊聲跪在地上答應，

“現在我朝剛剛經歷戰亂，根基尚不穩定，不可再遇戰亂，可倭人屢屢進犯，實屬不知好歹，朕命你三人合力掌管大明境內所有錦衣衛，暗中絞殺倭寇！不得有誤！明白嗎！”朱元璋站起身覆手而立。

“臣，遵旨！”三位殺伐果斷的老臣心中再次升起了當年的熱血，万俟世輝更是暗自感嘆，當年的那個意氣風發的朱元璋又回來了！

隨後王元和万俟世輝先行離開去了北鎮撫司，楊錫元則是被朱元璋單獨留了下來。

“楊愛卿。”

“臣在。”

朱元璋考慮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決心：“錫元，如果有一天，咱歸天而去，可是太子又德不配位。”說道這裡朱元璋盯著楊錫元猶豫了一下：“我希望你能讓楊炳接替我的位子，掌管大明！”

楊錫元聽到這話，當即跪了下來：“陛下，何出此言？太子聖德仁厚，早已展現出了帝王之姿，我家犬子萬萬擔不得啊！”

朱元璋苦笑著攙起了楊錫元，二人坐下來：“錫元，咱的兒子咱自己知道是個什麼樣子，雖然有一些能力，可是我看得出來，在楊炳面前，他算不得什麼。”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讓楊炳繼位啊，這有揹人臣之禮啊！”楊錫元還是極力地勸說，他不知道陛下為什麼提出了這個建議，但是他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那一日，咱在万俟府上初見楊炳的時候，咱就看出來了，這天下是早晚要到他的手上的，與其到時候他與朱棣鬥得死去活來，不如朕早一步做好萬全之策，也為我朱家留下臉面。”朱元璋回想起了當時楊炳與他對視的眼神，那眼神當中充斥著純粹的殺氣，但是這殺氣卻又不具備血腥氣，這就是朱元璋一直在尋找的帝王之色。

一個帝王，可以仁厚也可以有殺氣，但是仁厚不能任人唯親，殺氣不能暴虐昏庸。

而楊炳的殺氣當中，朱元璋能看到果斷與殺伐，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朱元璋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前不久通天關大捷，楊炳提出了自由貿易區，朱元璋才真正的見到了楊炳的眼界。

他不止於將韃靼人擊退，朱元璋從楊炳的提議當中，看到了楊炳真正的意圖，那就是同化。

戰爭只會造就更多的紛爭，縱觀歷朝歷代，任何一個朝代的出現都是透過戰爭，也包括朱元璋自己，可是這樣的朝代，是站不住根基的，早晚會有新的戰亂出現。

而楊炳提出的自由貿易區，表面上看是大明在吃虧，是在虧本的把大明的東西送出去，可是實際上，一旦韃靼人習慣了大明的物資，屆時再發生戰亂，大明只需要切斷了物資來往，那麼韃靼人的內部自己就會亂起來，大明到時候只需要看著就可以了。

這樣的謀略，朱元璋自認都想不出來，可卻出自了一個京都聞名的廢物少爺口中，這也讓朱元璋深深的反省了很久，最終他下了這個決定，他想做一個自私的父親，可是也更想做一個天下的明君，他看不得這大明的天下毀在自己的後代手中。

朱元璋心裡明白，如果太子朱棣一直做不到如楊炳那般的殺氣，那麼就算是坐上了這個皇帝的位子，早晚也是一個廢君。

朱元璋從懷中拿出來了一封聖旨，當然也可以說是提前寫好的遺詔：“錫元，這個給你，到時候我如果歸天了，太子就像我說的那般樣子，你就拿出這個，昭告天下，如果太子有了能讓你認可的帝王之姿，那便當作廢紙一張吧。”

楊錫元被朱元璋感動了，跪在地上雙眼發紅地高舉雙手：“臣，領旨謝恩！”

“好，你能接下，咱也放心了。”朱元璋說罷，又想起了什麼：“對了，太子前幾日送來訊息，說楊炳命洛聞在暗中組建暗部，這你可知情？”

“正是。”

“那你派人把這個送到楊炳手中吧。”朱元璋說完又拿出來了一塊兒黑色的令牌，上面刻著兩個金字暗部。

“這是朕命人打造的暗部令牌，即日起執此令牌，暗部與錦衣衛一樣，皇權特許，先斬後奏！”

楊錫元接過了令牌，他知道了，朱元璋這是要楊炳也參與到絞殺倭人的計劃當中，不過卻沒有告訴王元和万俟世輝。

“明白，陛下。”

朱元璋點了點頭：“好了，你回去吧。”

楊錫元離開之後，朱元璋坐在桌子旁，臉上顯露出了疲憊的神色，以往的時候他在戰場上連續廝殺幾天幾夜都不覺得累，可是如今處理這些事情，卻累得連話都不想多說。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王元再次回到了這裡：“陛下，該回宮了吧？”

“嗯，出來的時間不短了。”朱元璋起身耳邊又響起了楊炳的話：“多出去看一看百姓的真實生活。”

“王元。”

“臣在，陛下有何吩咐？”

“三日之後，你陪朕出宮轉一轉吧。”朱元璋想出去了，想到京都以外的地方看一看。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