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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通亂箭射來,雖然射不死破曉,卻對他形成壓制,掩護其他進攻的同夥。
看得出,這些人並非烏合之眾,頗有行軍打仗之法。
下方的食鋪內傳來一陣摔倒和亂叫之聲,自是被冰面油脂所滑。
破曉顧不得身下了,矮身靠近煙囪,躲過一輪亂箭,已聽到爬牆之敵的嚷嚷:“小心他的刀!是把寶刀……”
“縣丞大人有令,奪得寶刀者,賞銀十兩,加一級官……”
破曉恍然,賣肉的獨眼大漢哪有如此號召力?龍門鎮既有縣丞,便有衙門,此人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吧,不過自己剛才掃視了一圈,並未看到誰在指揮,想是藏在暗處,相當狡猾。
春意注入靈氣,出刀高溫封血,先前所殺的十幾具屍體自是被人查驗過,這個縣丞倒是識貨的。
破曉心中冷笑,想在我口中扒食,沒門!不過此刻沒有靈氣,春意已成凡鐵,但對付這些小嘍囉,何須靈器?
便見自己剛才爬上來的屋簷處,一杆長槍亂刺,破曉立在煙囪處,並未輕動,等此人剛剛爬上來,立足未穩,忽然一聲大喝:“看我寶刀!”
此人嚇得一哆嗦,趕緊以槍駐足,但腳一滑,還是摔了下去,這般高度,即便地面有積雪,也會摔傷。
破曉啞然失笑,以聲奪人,倒是第一次。
他尋思依託大煙囪,固然易守難攻,但積雪的瓦片也限制了自己的殺傷範圍,若是爬上屋頂的敵人太多,未必好應付,要是有根繩子將自己跟煙囪連在一起,就有轉圜餘地了。
這時又有幾個大漢從兩邊的屋簷爬上來,他們小心地踩著積雪瓦片,揮舞刀槍,虛張聲勢地大叫,逐漸向居中的破曉包圍過來,下面的同夥見狀,一起喧囂助威。
敵人上了屋頂,好處是破曉不再擔心亂箭了,耐心地等他們接近,忽然啟動,圍繞著煙囪左右砍殺,一番叮叮鐺鐺之後,幾個大漢連破曉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打了下去,摔胳膊斷腿難免,好在保了性命。
破曉並非不想殺他們,但不敢用力過猛,以免自己收不住腳,也滑摔下去。
又是一輪亂箭壓制,有敵人試圖從旁邊低矮的屋頂跳上來,雙手扒在了山牆簷角,不料沒有扒住,拖著長長的慘叫摔了下去,這幾乎是屋脊的高度,眼看活不成了。
又有梯子從兩面搭上來,一下子上來了十幾個大漢,發一聲喊,齊齊衝上來。
破曉存心立威,不動如山,直接等他們攻到煙囪的無雪範圍內,這才動若脫兔,一頓砍殺,慘叫聲聲,胳膊腿和腦袋亂飛,鮮血染紅了雪白的積雪,大半殘缺不全的屍身連同剩餘重傷的幾個大漢,盡數滑下屋頂。
破曉未及喘口氣,忽聽得煙囪中傳來異響,顯然有人試圖由此偷襲,這不是送人頭嗎?
隨著一個腦袋探出,早守在邊上的破曉一刀砍下,本是要砍頭的,對方倒是靈活,向下一縮,破曉跟著一戳,一蓬鮮血飛起,此人悶哼一聲,直墜下去,撲通通,好像砸倒了一串人,估計一時半會,沒人敢從煙囪進攻了。
下面的喧囂依舊,屋頂卻冷清下來,連箭矢也停了,不知對方在想什麼對策。
破曉看到周圍遺留的幾桿長槍,心中一動,收集過來,在手中掂量了幾下,感覺還行,可以作為投擲之槍,但自己從未投過槍,不知準頭如何?
他抓緊時間打坐了三十息,隨著體內靈氣的釋放,天眼透視而下,食鋪內部一覽無餘,頓覺不妙。
原來一幫民眾正將一大堆薪柴堆起,連同桌椅板凳乃至一切能燒之物,越堆越高,這是要火攻了?
破曉自不會坐以待斃,哪怕不用林清兒暗中保護,他也有逃命的底牌——便是那被鬼市看客們所稱的“龍步”。
他不知這一先天本能到底是不是江湖上傳說的龍步,但確實是任何曲度的地形都能跑起來,只要他想逃,凡人無人能追上。
破曉暫時還沒到逃命的地步,但自己說出的話,總算兌現吧。
趁著暫時沒有防火,他將春意插回腰間,抓著幾桿長槍爬向屋脊,微微探頭望下去,街上的距離超過天眼視野,只能肉眼觀察了。
但見街上的民眾少了許多,弓手卻不減反增,還多了一些皂衣衙役,那個謀奪寶刀的縣丞似要走上臺前。
破曉依然沒看到著官服者,當然他最大的目標是那個獨眼大漢,此人躲在弓手之中,臉色蒼白,不再叫囂,似乎沒想到破曉如此厲害。
破曉的目光越過那群彎弓搭箭的弓手,盯著變成縮頭烏龜的獨眼大漢,手握一杆長槍,蓄力右臂,忽然站起來!
弓手們的警惕性非常高,一見目標現身,當即報以一輪箭雨,明知少年的格箭術非常高明,但百密終有一疏,萬一一箭建功,那就升官發財了。
破曉眼看漫天箭雨呼嘯而來,居然不躲不避,似乎要任憑萬箭穿身,他要的當然是死亡逼迫的先天本能!
眼前的世界忽地變慢,那一道道箭矢在空中劃過的痕跡,箭尾拖曳的銳利風聲,在雪白一片的天地之間清晰可辨。
但破曉更關注的卻是躲在一堆弓手中的獨眼大漢,他的塊頭實在不小,即便一幫健壯的弓手也無法將她完全遮擋,尤其是他露出的半邊腦袋……確切地說,是他的獨眼分外醒目,像一個標靶,那獨眼中有期翼、有惶恐、有懊悔……但已悔之晚矣。
破曉力貫於臂,猛地一甩手中的長槍,在變慢的世界中,只有他的速度不變,自是包括投擲的兵器……
充滿韌性的木杆長槍在空中以極細微的晃動保持著一條直線,帶著呼嘯的風聲,後發先至地穿過迎面而來的箭雨,在所有人瞠目驚駭的注視下,準確地扎進弓手堆中……
一聲拉長的慘叫響起,破曉冷冷地看著槍尖扎進獨眼大漢的獨眼中,貫腦而出,知道自己兌現了諾言,來不及鬆口氣,因為那數十支利箭已經近在眼前,此刻拔刀已然來不及!
又是在一片難以置信的矚目中,少年在屋脊上無比怪異地扭動起來,雙手在空中亂劃,身子和雙腿來回扭晃,似乎搖搖欲墜,偏偏屹立不倒,一輪箭雨過後,他再次完好地站於食鋪之頂,有如立於高山之巔,令人仰視而生膜拜之心。
街上喧囂頓止,所有人呆若木雞,除了倒在弓手腳下的獨眼大漢還在臨死前的抽搐,汙血染紅了白雪。
數十名弓手依然保持著彎弓的姿勢,滿眼敬畏。
“給我放箭!放火!”一個嚴厲而年輕的聲音驀地響起,眾弓手如夢初醒,紛紛搭箭再射。
那些皂衣衙役亦聞聲而動,衝進了食鋪。
破曉知道此人一定是那個縣丞了,正待循聲看去,眼前又是漫天箭雨,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全身。
他眼角的餘光隱隱捕捉到對面的房屋內端坐著一個白面書生,惜乎光線昏暗,看不太清……
心氣已出,還等下面的火燒起來嗎?破曉不再戀戰,眼看箭矢及身,忽地一頓足,眼前的景象飛速後退,原地留下他的殘影,被箭雨穿過,相差毫釐之間,看似驚險萬狀。
他幾步到了山牆脊角,毫不理會高差,驀地提速,原本飛速後退的景象反而一滯!
破曉丹田如火爐,燒的全身熱血沸騰,往空中一躍,整個世界都變慢了,彷彿一隻大蝙蝠般,穩穩地落在了下方的茅屋頂上,身輕如燕,踏雪狂奔。
“龍步?不!先天本能,果然是修仙者……”對面的屋內,書生看到了這一幕,失聲驚呼。
這是一張文弱而英俊的面孔,卻因為陰晴不定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扭曲。
破曉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從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腳下帶起一串雪塵,就如騰雲駕霧的仙人一般。
在他的身後,是正在冒煙的食鋪,以及追隨而來的箭雨,在他的前方,鎮口的大牌坊越來越近……
破曉從最後一個屋頂躍下,繼續踏雪如飛,腳下輕盈之極,只留下淡淡的腳印,即便雪下有捕獸夾子也不足為慮,可以一掠而過,江湖傳說中的草上飛也不過如此吧?
他剛出了大牌坊,便有一人追上來,並肩齊進,除了小娘皮還會有誰:“阿弟,這一次的凡塵斬的不徹底呀,罰你追我。”
林清兒說著,彷彿一隻輕盈的鳥兒,從破曉的身邊掠過,在雪地上滑下去老遠,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如在雪上飄。
“追就追!”破曉見她的步伐比自己輕快多了,而且優美,瞅著眼熱,窮追不捨。
其實剛才的一番戰鬥他也意猶未盡,原以為是場惡戰,誰知比大戰魃群輕鬆多了,沒啥挑戰性,體力幾無消耗,又剛好找到雪上飛的感覺,便跟小娘皮比試一番吧。
前方的林清兒已變成一個小小的灰點,在白茫茫的雪野上馳騁。
破曉盯著她不放,耳邊風聲呼呼,前方山巒隱現,應是崑崙了。
所謂望山跑死馬,“姐弟”二人你追我趕,不知不覺,早把龍門鎮甩在了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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