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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山震虎?”
葉欣站了起來,饒有興趣地盯著李季。
“說說看,怎麼個‘敲山震虎’法。”
葉欣走過去,關上房門,回身拿起桌上的一盒煙,隨手彈出一支,點著,眯起眼睛抽著。
“葉行長,我想了想,是不是可以這樣......”
李季站起身,湊到葉欣跟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葉欣聽完,低頭沉思著,直到香菸燒到了手指,他才“啊”的一聲清醒過來。
葉欣默然看著李季,片刻之後,緩緩說道:“嗯,那就這麼辦吧......”說完,扔掉菸頭,雙手在臉上狠狠搓了一把。
李季點頭。等了一會,見葉欣不再說話,便關上門,走了出來。
走廊上安靜得有些怕人。
李季站在樓梯口,短暫的竊喜過後,心裡忽然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
是自己變了嗎?這算不算“卑鄙”手段?若是叫別人知道了,會怎麼看?
李季這樣想著,這一夜便再也睡不安穩。
第二天秋高氣爽,風和日麗。
鳳城某高檔別墅區內,一個乾淨整齊的小院落。
陶平汗衫白襪布鞋,正高舉著噴壺,澆灌那些花花草草。
早晨的陽光落在他身上,腰背挺直,頭髮烏亮,面色紅潤,哪裡有一點生病的樣子。
他神閒氣定,像一個胸有成竹的老農,只等待豐收的一刻到來。
你葉欣厲害,省行來的,一把手。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你以為幾張責任書,就能把他們嚇住了。都是吃米吃麵長大的,可不是嚇大的。
這麼多年了,什麼沒見過。簽了是給你面子,至於做不做,那是另外一回事。
小不忍,則亂大謀。不爭一時長短,退一步,海闊天空。
反正陶平已經搭上了黃行長這條線,該做的工作也都做了,省行那邊自有人為他說話。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陶平雖然做夢都想體驗一會真正當一手的滋味,但他也知道這事急不得。
畢竟,葉欣在省行還是有些人脈,沒有站得住腳的理由,也不好輕易動他。話又說回來,才不到半年就調整,這不是省行自己打自己的臉嗎?
三個月的時間,陶平可以等。二三十年都過來了,還等不了三個月嗎?
陶平堅信,年底之後,姓葉的必定會走人。到那時,這鳳城分行還是姓“陶”,不姓“葉”。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想到得意處,陶平禁不住哼起了《空城計》裡的唱詞。
太陽越升越高,陶平的腦門沁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他放下噴壺,拿起臺階下的馬紮,愜意地坐在秋日的暖陽裡。
秋陽如酒,讓人醺然欲醉。
有一刻,陶平忽然很想就這麼澆澆花,曬曬太陽,不爭不搶地過過日子,多好。
可一想起那天開會時的場景,他便怒不可遏,心頭立時燃起一團火,再也無法平靜。
這個面子一定要找回來,這個仇一定要報。陶平面頰的肌肉又開始跳起來。
本來還想借助一下銀監局韓局長的關係,可自己那個侄子實在太不爭氣。
平時沾花惹草,這裡留情,那裡撒種,好像還挺大本事的。可真到了該發揮的時候,卻又是廢物一個。
和韓局長那寶貝女兒都交往好幾個月了,除了吃吃飯,逛逛街,看看電影,竟連人家的手都沒牽過。
陶平不由很是失望。這孩子,有些方面很像自己,有些方面又太不像自己。
幸好韓局長還算給面子,沒讓陶平難堪,幫他引見了省建行的黃行長。
不過,陶平沒法多說什麼。
那些事情,只有陶平和那個女人才知道。當然,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更是絕對不能叫別人知曉的。
想起那個飽滿豐潤被他稱為“大嫂”的女人,陶平身上便熱乎乎的,有一種想奮力耕田播種的衝動。
的確,那女人除了面板粗糙了些,其他方面絲毫不比王淑蘭差。
熱意融融。陶平微微閉上眼,享受著這屬於他的早晨和陽光。
這時,院子外面傳來汽車聲。過了一會,有人輕輕敲了敲院門。
陶平睜開眼,朝門口望去。只見大門被推開一道縫隙,有個人向裡探了探頭。
陶平趕忙站起來,向前跨了兩步,熱情招招手:“小崔,進來吧。”
門口人影一閃,崔浩先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女人,是王淑蘭。
陶平一愣:“王行長,你怎麼也來了?”
自從陶平稱病休假,崔浩每天都來家裡向他“彙報工作”。不過,都是在下班後,或者晚上。
大白天的,上班時候,崔浩就跑來了,陶平有些奇怪。還有王淑蘭也來了,他覺得行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個月月底的存貸款資料,陶平早就知道了。略有增長,離目標差距巨大。這自然不是葉欣想要的,卻是陶平希望看到的。
支行的行長几乎都是土生土長的鳳城人;少數幾個外地來的,也都在本地安了家。
鄉里鄉親,容易辦事。
以他陶平的威望,這麼多年積累的人脈,加上王淑蘭們明裡暗裡的活動,擺平幾個支行行長,簡直是小菜一碟。有幾個略覺為難的行長,在“大棒和胡蘿蔔”的軟硬兼施之下,也都紛紛就範。
老虎不發威,還當你是病貓。這個月報表一出,想必姓葉的就知道厲害了。
城東支行,那是他有意做給省行看的。
這是陶平的大本營,不能明顯落人口舌。至少我陶平是在努力支援行長工作的,其他支行我可做不了主。
陶平矜持地笑著,一手梳攏著自己日漸稀疏的頭髮。
“陶行長,您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上班啊?”
沒等陶平發問,崔浩先開了口。
“上班?”陶平哼了一聲,“等我的病全好了再說,現在還要再養養。”
“陶行長,你還不知道吧,現在行里人都在議論......”王淑蘭插嘴說。
“議論什麼?”陶平一愣。
“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訊息,都在說陶行長你要因病提前退休了......”
“胡說!”陶平叱喝一聲,手猛地在身前一甩,“我好好的,退什麼休!”
“好幾個支行的行長打電話,向我打聽,”王淑蘭說,“我也不好多解釋,只跟他們說,陶行長是小病,休息幾天就好了。”
“他孃的,氣死我了!”
陶平抓起水壺,一把就扔了出去。
“老領導,您是不是再考慮一下,要是時間長了,我怕有些人會瞎想、亂說......”
陶平恨恨的,在臺階下連走了好幾步,回過頭,氣呼呼地說:“這肯定是那姓葉的在背後搗鬼!”
“嗯,我也這麼猜,”王淑蘭點頭,“可就怕有些人當了真,會產生別的想法。”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不用王淑蘭提醒,陶平也明白得很。
他原本想撂了挑子,坐收漁翁之利,讓姓葉的好看。不成想可能會弄巧成拙,讓人家真以為他是被新來的行長排擠,幹不下去了,提前退休養老。
人在人情在。人一走,茶就涼。陶平可不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想了想,說:“這事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崔浩還想說什麼,可看了看王淑蘭,又閉上了嘴。
走到門口,王淑蘭還不忘提醒陶平:“陶行長,夜長夢多,我擔心有些人已經開始活動了。”
王淑蘭猜的沒錯,此刻,城北支行的行長魏大勇正坐在葉欣的辦公室裡。
作為一個在基層行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子”,別的沒學會,觀言察色、看風轉舵的本事他還是有的。
無論誰當分行行長,對他來說,都是一樣。魏大勇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不敢有啥奢望,只要能安安穩穩當他的支行行長就行。
沒想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現在一把手和二把手鬧開了,逼著你站隊。
站隊不可怕,怕的是一旦站錯了隊,多年的奮鬥全無,一夜回到解放前。
一開始,魏大勇本能地了選擇陶平。王淑蘭說的沒錯,葉欣只是來鍍金,也許這金還沒鍍完就走人了,靠不住。
可如今陶平生病,已經好幾天不上班了,行裡又傳出陶平將要提前退休的訊息。
訊息來源不可考。有人說是信貸部,有人說是人事部;也有人說是銀監局,更有人說是省行。
魏大勇半信半疑。可那些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煞有介事,不由你不信。
想了又想,魏大勇終於決定先做點什麼。於是,他鼓起勇氣,叩開了葉行長辦公室的房門。
在行長室裡待了將近一個小時,魏大勇出來了。臉上的神色明顯輕鬆了不少,駝下去的背似乎一下子捋直了,走路的步子也邁大了不少。
接著,在魏大勇之後,又有幾名支行行長去了市行,與葉行長見了面,談了話。
到下午王淑蘭得到確切訊息時,在這一天裡,已經至少有七名支行行長到過葉行長的辦公室。
王淑蘭坐不住了,她明顯感覺到了什麼。
終於,她撥通了陶平的電話:“陶行長,你要是再不回來,我看真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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