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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不能提到周凜,也不能提到周振遠,否則只會把彼此之間的關係弄得更糟。
而且,他是不可能和周振遠割席的,哪怕是看在他曾經幫助過他的份上,傅聞舟不是那種忘本的人,他記得每一個對他好的人。
這就好比——在他們之間打了一個死結。
只要許心瞳一天不認周振遠,一天厭惡著周振遠,他就是類似於“助紂為虐”的角色。
“我很抱歉。”他將姿態放到了最低,主動坦誠道,“周叔幫過我很多,我不會跟他決裂的。”
空氣裡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許心瞳一瞬不瞬地望著他,莞爾。
這個笑容多少有些譏誚的味道。
傅聞舟心臟緊縮,但他沒有退縮,仍坦蕩地望著她:“我理解你不能原諒他,也不願意認他,畢竟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裡,他對你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也沒有盡到過一個父親的責任。不過,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工作盡職、一心為民,他在過去的幾十年來,無數次到基層工作……你只要願意去了解他,就知道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許心瞳沉默,難得聽到傅聞舟這樣高度讚揚一個人。
“也許,他在這方面非常優秀,不過,從私人情感上來說,我實在做不到跟他相認。”她的童年裡,父親的角色只有許同笙。
而且,如果不是周凜去調查他爸,她爸也不會出意外。
“我恨他!”半晌,許心瞳說。
傅聞舟默然,老半晌都沒有開口。
心裡的那根弦,也像是被人撥了一下,在他心裡震顫。
她說她恨周振遠,那麼,她也恨他嗎?
愛屋及烏,恨屋及烏,似乎都是人之常情。
傅聞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只覺得心裡一片冰涼,好似被打入了十八層深淵。
老半晌,他才聽見自己艱澀的聲音:“你也恨我嗎?”
“……我不知道。”她訥訥道。
傅聞舟苦笑,忍不住去摸煙,可又想起她不愛聞煙味,手又抽了回來:“你恨我也是應該的,這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我不能欺騙你,我不能和周振遠劃清界限,我也有我的堅持。他曾經幫過我,我不能這麼忘恩負義。”
他的回答在許心瞳的意料之中。
如果他一直貶低周振遠為自己開脫,她才會失望至極。
許心瞳說不清是心裡更堵,還是鬆了一口氣。
她沉默了會兒,又緩和了語氣,說:“不過,我也只是說我不會認他做父親而已,我知道,我爸爸也有錯,那只是意外,我不會想要去報復他什麼,這點你可以放心,大家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我知道,你是個善解人意又恩怨分明的女孩。”
許心瞳笑了:“你這是發自內心地誇我,還是尋個由頭恭維我一下?以此扳回你在我心裡的印象分?傅先生,跟你說話真是要萬分小心,一不小心就會跌入你的糖衣炮彈和陷阱中。”
傅聞舟也笑了:“有嗎?”
“當然,下次我得把你這些話術錄下來,放給你聽一聽。”
傅聞舟哭笑不得。
兩人對視了一眼,空氣裡那種凝滯的感覺又漸漸消失了,像春風拂過大地,暖流緩緩破開冰層。
許心瞳避開了他直接的目光注視,伸手捋了一下發絲:“傅聞舟。”
“嗯,你說。”
她嘆了口氣,說:“我曾經不太喜歡你這種唯利是圖的人,但是這段時間,我一個人在外面工作了一段時間,其實我挺能理解你的。人為了生存,真的必須融入這個社會,去做一些自己都不喜歡做的事情,像是戴著一層面具。”
“我也沒有那麼唯利是圖吧?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傅聞舟的重點明顯放在了前面那一句上。
許心瞳覺得他的關注點太歪了:“我只是列舉了你身上的某一個特質,人無完人,你也有很多優點啊,我沒貶低你的意思。”
傅聞舟不說話了,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在她心裡的印象,好像確實很難扭轉過來了。
他苦笑,可再次望向她時,眼神卻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許心瞳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猛地攬進了懷裡,他帶著熱息的薄唇,就這樣貼到了她耳邊,她的耳根本能地紅透了。
只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以至於許心瞳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分明,上一秒他們還在冷靜而理智地探討彼此的關係。
下一秒他竟然就……
“我很抱歉。”他堅實的臂膀緊緊環著她,既讓人無法掙脫,又帶著滿滿的安全感,他的聲音也沉下去,眼睛裡似乎有笑意,“但我不會放手的。”
許心瞳望著他的笑容,竟不知道要說什麼。
腦海裡,下意識浮現一個詞“先禮後兵”。
之前他種種的失落、退步、不打擾,似乎都是以退為進。
可細想起來,他仍然在用很溫和的方式撬開她的心扉,一步一步再次靠近她。
而她,也沒有很堅持,隨著時間推移,漸漸忘卻了兩人間的齟齬。
可惜他們之間還橫亙著一個周振遠。
他知道了她的真實想法後,是不是覺得再伏低做小也沒有什麼用,又露出了“真面目”?
許心瞳都不知道要怎麼評價他。
“傅聞舟你真的是……”
“對不起。”他嘴裡說著抱歉的話,手裡的力道一點也沒松,雙眸澄澈而幽深,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暗沉,沉默而堅定。
他低頭,略帶幾分涼意的唇近在咫尺,彷彿要親吻她的臉頰。
許心瞳微微顫抖。
然而,在他的唇距離她還有一厘米時,他很突兀地停住了,就那樣平靜地望著她。
眉目漆黑,清寒動人,笑起來如畫卷一般。
“我不想騙你,我一開始確實別有目的地接近你,包括相親、結婚,之後的種種都在我的計劃裡。”
許心瞳睫毛微顫,掐緊了手心。
他眉眼低垂,神色極靜,就這樣定定望著她。
半晌,神色卻有幾分怔松和懊惱:“不過,我沒有想到我會愛上你。”
他略有些粗糙的手不自覺撫上她的臉頰,她的面板柔嫩,美好而溫馨,讓他留戀又痴迷。
許心瞳有些癢,不自在地掙了一下,後腦勺卻被一股大力狠狠扣住了。
他單手扣著她,逼著她和他對視。
額頭相觸,他漆黑安靜的眉眼近在咫尺,眸光深邃,是志在必得,也有幾分難以訴盡的哀傷。
他很少用這種複雜的眼神望著她,以往更多的是包容、鎮定,很少這麼真情流露。
這麼……毫不避諱。
許心瞳渾身都有些發麻,幾乎不敢跟他對視。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瞳瞳,我不會放手的,你說我卑鄙也好,無恥也罷,道歉、認錯、認罰……這些都可以,但你不要離開我。”
“我們不要再吵架了,好嘛?你對我這麼不冷不熱的,豈不是便宜了我?你要是真恨我,就該狠狠磋磨我才是。你說對嗎?”
他向來冷漠寡清的臉上,全是無奈。
許心瞳沒話說了,他的額頭抵著她的,彼此的氣息在這一刻似乎融為了一體。
他和她十指相扣,一根一根滑入她的指縫裡,帶來略微的痛感。
-
翌日起來時,梁思思提著一個袋子嚷嚷:“傅BOSS給我們送早餐了!”
許心瞳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邊扎頭髮邊問她:“他送的什麼?”
“雞蛋灌餅。你說他是不是有讀心術,你早上還在唸叨要吃,他今早就送來了。”
許心瞳抿了下唇角。
她這麼不注意,昨晚她有說想吃雞蛋灌餅嗎?
其實也不一定是真的想吃,只是人有時候忽然想到要吃什麼、要做什麼,就會脫口而出,偏偏還對此類事物有種莫名的執念。
他竟然還真去買?這附近有賣這個的嗎?
許心瞳接過來咬了一口,覺得味道還可以,還放了很多很多的辣椒。
她用空出的另一隻手給傅聞舟發訊息:[謝謝你的雞蛋餅。]
傅聞舟:[不接受口頭道謝。]
許心瞳:[?]
許心瞳:[人要懂得見好就收。]
傅聞舟:[跑了六條街去給你買的,要點兒報酬不過分吧?]
許心瞳都無語了。六條街?太誇張了吧。
不過她也沒在這種小事上跟他吵,直接問他想幹嘛。
傅聞舟不再兜圈子:[想請你吃飯,中午我過來找你,可以嗎許總?]
許心瞳當時沒有發現他稱呼上的異樣,以為他只是調侃她一句。
一塊兒吃個飯而已,她不至於這麼矯情,欣然應下。
不過,她回他時說的是“我來找你”,一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二是,那樣她更有主動權。
傅聞舟沒有堅持。
不過他當時沒有說要在哪兒吃,許心瞳去上班了,忙了一上午,翻開手機,這才發現一條六分鐘前發來的簡訊,附上了吃飯地址。
許心瞳回了個“好”,套上外套出了門。
“去哪兒啊瞳瞳,一塊兒吃飯?”走廊裡遇上方夏,她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不了,我約了人,出去吃。”許心瞳笑笑,擺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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