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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危衡沒發現姚容在拍他。

他自己跟氣球玩了會兒,轉頭去看蹦跳離開的小丑。

小丑沒有走遠,正追著一個扎沖天辮的小女孩繞圈,笨重的身體搖搖晃晃。小女孩被追得哇哇大笑,玩夠了才停下來,乖乖舉起手,請小丑把氣球綁在她的兒童手錶上。

不知道是哪個調皮的孩子在玩泡泡機,一連串透明泡泡飄在空中,被陽光穿透而過,染上了斑斕的色澤。

最大的泡泡吃力飄到了許危衡面前。

他盯著泡泡看了又看,實在沒忍住,用指尖戳了戳。

“啵——”地一聲,泡泡碎開。

沖天辮小女孩正在追泡泡,瞧見許危衡的動作,驚得張大嘴巴。

許危衡咳了咳,手揹回身後,提著水快步走回樹蔭底下。

他擰開瓶蓋,把水遞給章青亦。

“章姨,你喝些水。”

章青亦嗓子都要冒煙了,半邊身子癱在戶外長椅上,一手舉著小風扇,一手接水。

許危衡又將水遞給姚容。

姚容拉著他坐下:“熱不熱?”

“還好,你在看什麼。”

姚容晃了晃相機:“我剛剛拍了幾張相片,你要不要看看?”

許危衡邊喝水邊探頭去看。

當他看清相片的內容後,許危衡愣了愣,喝水動作一頓。直到冰涼的水從瓶子裡流了出來,將他胸前衣領打溼,他才慌忙放下水瓶,用手扯著衣領抖了抖。

姚容明知故問:“怎麼了?”

衣領只溼了一角,這個天氣也不擔心著涼,許危衡用紙巾擦了擦鎖骨,將注意力重新轉回到相片上:“你……你怎麼突然拍了我?”

姚容直白道:“因為剛剛那個場景很好看。”

章青亦喝了幾口水,感覺舒服不少,從專業角度幫忙分析:“我剛剛也看了,姚姐這張照片確實拍得很棒,無論是構圖還是光影都恰到好處。”

作為一名專業攝影師,章青亦的話顯然很有可信度。

但許危衡的關注點根本不是這些。

他真正在意的是“被抓拍”這件事。

“生氣了?”

一股冰涼從許危衡臉頰處蔓延開,是姚容在用冰鎮過的礦泉水瓶輕輕貼住了他的臉。

“沒生氣。”許危衡擔心姚容誤會,猶豫了一會兒,他選擇坦白,“我只是有些害怕面對鏡頭。”

章青亦險些把下巴驚掉。

她和許危衡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知道許危衡的狀態不是很好,但沒想到會糟糕到留下這麼嚴重的心理陰影。

一個活在鏡頭裡的明星,就算不享受鏡頭,也不應該懼怕它。

章青亦誠懇道:“你其實特別上鏡,在鏡頭底下怎麼拍都好看。我作為攝影師,最喜歡跟你這種模特合作了,既省心,又能拍出好看的相片。”

哪怕是在許危衡被全網謾罵的時候,也沒有多少人去攻擊過他的長相。

審美從來都是多元的。

但許危衡的長相,就算是審美差異再大,也很難說他長得不好。

他現在年紀還小,待過上幾年,五官徹底長開,氣質褪去青澀,說一句恃美行兇絕不為過。

姚容也在一旁笑道:“出門旅遊,拍遊客照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又不是讓你現在就去錄綜藝、拍電視。”

許危衡終於露出一點笑意:“說的也是。”

他答應過姚女士,會努力往前走。

往前走的第一步,就從擺脫對鏡頭的恐懼開始。

“我們來拍張合照吧。”許危衡拿過相機,主動提議道。

三人坐在樹蔭底下拍了好幾張合照,才心滿意足去餐廳吃晚飯。

等他們從餐廳裡出來,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但整個遊樂園燈火通明。餐廳門口有服務員在派發熒光棒,姚容過去領了三根,回來後全都給了許危衡。

許危衡掰斷熒光棒,一一套到他的手腕上。

遊樂園晚上還有不少活動,三人漫無目的閒逛,不多時就走到了摩天輪下方。

那裡原本是一片空地,現在卻搭建起了一個臨時舞臺。

舞臺四周掛滿了發光的星星,隱約還飄來熟悉的音樂旋律。

許危衡提議:“我們過去看看吧。”

走得進了,三人就看到了張貼出來的宣傳海報——這是遊樂園舉辦的一個小遊戲,凡是上臺唱完整首《小星星》的遊客,都可以領取一個星星抱枕作為紀念品。

活動應該是剛剛開始,參與的人不多,絕大多數人都站在舞臺底下觀望,只有一對父母陪著七八歲的兒子上臺合唱。

許危衡沒打算上臺,只是站在人海里看熱鬧。

但姚容推了推他:“上去玩玩吧。”

許危衡震驚:“我?”

“我記得你剛出道的時候,去孤兒院參加活動,給那些孩子唱的歌就是《小星星》。”

許危衡奇道:“你怎麼知道的,你看到我發的微博了?”

姚容莞爾:“沒錯,你很喜歡這首歌不是嗎?”

是的,許危衡很喜歡。

他在《2050》裡,扮演過一個叫“星星”的孩子。也許是因為移情作用,從那之後,他最喜歡的一切都跟星星有關。

裡面自然也包括了《小星星》這首兒歌。

這是他聽過、唱過無數次的兒歌。

“我……”許危衡捏了捏燙紅的耳朵,彆扭道,“我還是不上去唱了吧,這個活動是給小孩子準備的,我上去做什麼?”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高高興興衝上了舞臺,握住主持人遞來的話筒,直接亮嗓,最後從主持人那裡領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抱枕。

姚容盯著許危衡,一言不發,但意思很明顯。

許危衡:“……”

他正想再次掙扎,又一個長髮飄飄的女孩子走到了舞臺上。

許危衡:“……”

“上去吧。”姚容唇角微彎,壓了壓他的帽沿,“有帽子擋著,沒人能認出你的。再說了,就算真的認出來也沒關係。”

許危衡偏頭,看著那個簡陋的臨時舞臺。

他默默詢問自己的心:他牴觸走上去唱歌嗎?

許危衡其實並不牴觸,只是會有些慌張。

他還沒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重新站到臺上,被臺下所有人注視。

但這個簡陋得只有二三十個觀眾的舞臺,有什麼好可怕的。

他可是曾經在幾百萬觀眾面前直播過。

許危衡閉了閉眼,密如鴉羽的睫毛覆在眼瞼上方,輕輕顫抖片刻,他再次睜開了眼睛,眼神變得堅毅:“好,我上去了。”

他緩慢而堅定,從黑暗的人群走到燈光照耀之處,走到舞臺上方。

主持人與他寒暄幾句,將話筒和舞臺一併交給了他。

舞臺所有燈光在一瞬間熄滅,只有許危衡手腕處的三個熒光棒在發光。

他垂著眸,跟著旋律開始哼唱。

清雅中難掩青澀、緊張中透出歡愉的歌聲,狠狠抓住了所有聽眾的耳朵。明明是一首耳熟能詳的兒歌,但聽他唱來,又彷彿多了一層新的韻味,令人耳目一新。

逐漸有聽眾跟著節拍揮舞熒光棒。

人群開始為他歡呼,為他鼓掌,為他尖叫。

他整個人,在舞臺中央熠熠生輝。

而姚容,從始至終都站在人群裡,溫柔凝望著他。

***

與此同時,許家。

以現在的資訊發達程度,一件事最佳危機公關時間是事情爆發後的72小時內。超過這個時間,很多健忘的網友都已經失去了對這件事的關注度,想再去澄清,就是難上加難。

“許稷和許意遠是親生父子”這件事,許家人確實在第一時間就做出了應對。

但他們的應對,不僅沒有起到任何效果,還反向證明了這件事。

後來,警方上門調查。

有警方盯著,許家人不敢再隨便鬧出大動靜,老老實實配合調查。

這樣一來,他們就直接錯過了最佳公關時間。

現在有很多網友都已經相信許意遠就是許稷的私生子。

為此,之前邀請過許稷和許意遠的親子綜藝節目《親愛的一家人》特意打了個電話,說是合同有變動。

許稷沒有馬上答應,詢問他們要變動哪些地方。

“第一自然是報酬要減半。第二嘛,我們節目組有意聯絡許危衡和他媽媽當特邀嘉賓,參與其中幾期節目的錄製。”

許稷險些咆哮出聲:“不可能!”

親子綜藝節目組那邊的語氣當即就變了,隱隱透著威脅與不善:“兩位,我們節目組不是在跟你們商量,而是在知會你們。你們要是不樂意,就直接走合同吧。按照合同來說,責任可全都在你們那邊。”

許稷心頭一凜。

他瞬間想到了《娛樂新世界》節目組的手段。

這些節目組,邀請他的時候那叫一個客套溫和,但在翻臉的時候,也一個比一個狠心。

一旁的許意遠臉色難堪。

他很不甘心。

可再不甘心,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就在這時,許意遠媽媽低聲對許稷說:“我們答應了吧。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一聽這話,許稷哪裡還顧得上與節目組掰扯。

他匆匆掛了電話,追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許意遠媽媽看向許意遠,微笑詢問:“意遠一開始是怎麼出道的?”

“和許危衡參加同一檔綜藝……”許意遠猛地一拍腦袋,“啊!我明白了!”

當時,他和許危衡接了同一檔戶外綜藝。

在綜藝裡,他把許危衡襯托得就像一個只會拖團隊後腿的廢物。而他自己,踩著許危衡,輕輕鬆鬆在娛樂圈裡出了頭。

這才過去了多久,許危衡那個廢物肯定還是沒什麼長進。

許危衡的媽媽就更不用說了。

那母子兩在綜藝裡露面,剛開始網友確實會同情那母子兩,但這種同情能維持多久?

只要那母子兩表現糟糕,最後依舊會淪為他一家人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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