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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一期《娛樂新世界》在晚上八點開始錄製。

此時,距離錄製開始還有兩個小時。

休息室裡,許危衡的經紀人在一個勁給導演賠笑,幾乎把姿態放低到了塵埃裡。

沒辦法,他在業內沒什麼名氣,手底下也沒什麼特別優秀的藝人,兩百萬違約金足夠將他這些年的積蓄都掏光。

導演臉色非常難看,但事已至此,許危衡來不了,節目還得錄製,他只能想辦法將損失降到最低:“關於許稷和許意遠是親生父子的事情,你有幾成把握?”

經紀人咬牙道:“八成!”

這一路上,經紀人一直在琢磨。

他當然也沒有證據能證明許稷和許意遠是親生父子,但他身為許危衡的經紀人,近距離目睹過許稷和許意遠的相處。那種相處實在是太自然了。

有些事情是從來沒往那方面聯想過,但現在一聯想,經紀人發現,許稷和許意遠的五官確實很相似。

越是琢磨,經紀人就越覺得可信。

“我知道了。”導演起身往外走,“你最好期待這件事是真的。”

經紀人鬆了口氣,聽導演這話的意思,是不需要他支付違約金了?

但這口氣才鬆了一半,經紀人又聽到了導演的後半段話。

“這件事要是真的,你就只需要賠兩百萬。這件事要不是真的,你不僅需要賠兩百萬,也沒必要在這一行混下去了。你背後的星語傳媒也保不住你。”

《娛樂新世界》背後站著電視臺,想要封殺一個小小的經紀人,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就算是星語傳媒那邊也不會不給這個面子。

經紀人瞪圓了眼睛,雙腿一軟,直接癱在了沙發上。

冷汗爬滿他的後背,一股名為“後悔”的情緒從他心底瘋狂滋生。

明明他已經答應讓許危衡休息半個月了,為什麼還要貪圖《娛樂新世界》給的錢,越俎代庖簽下了合同……

導演走到錄製現場,通知所有人推遲一個小時開始錄製,又召集節目組的人臨時開了一個會。

許意遠坐在演播廳裡,讓化妝師往他臉上補粉,時不時看向了導演他們所在的方向,不耐煩道:“怎麼突然推遲錄製了?”

許稷正了正自己的領帶,點指許意遠,笑罵:“你啊,這個猴急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改。”

“爸,我這不是擔心回去晚了,媽擔心我們嗎?”許意遠給自己辯解了一句,環視四周,狀似無意道,“許危衡還沒有到,他是不是遲到了?”

要不是許意遠提出來,許稷還真沒有發現。

許稷臉色瞬間陰沉,語帶不滿:“怎麼,他在劇組耍大牌還不夠,現在還要耍大牌耍到我身上?”

瞧見許稷動怒,許意遠連忙插科打諢,把許稷逗笑了,那點兒因許危衡升起的惱怒也被拋到了腦後。

陳導坐在一旁,心下納罕:這一家人的關係實在是太奇怪了,親生父子處得像是仇人,繼父繼子倒是親如一家。

不過陳導也沒有多管閒事。

他很少上綜藝,這回特意過來,只是為了展示自己的大度,“原諒”許危衡的年少輕狂,給年輕人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其實陳導並不討厭許危衡,要不然他也不會邀請許危衡來參演《2050Ⅱ》。

許危衡是他一手發掘出來的童星,一直拿他當恩師看待,稱呼他的時候都是恭恭敬敬喊“陳老師”,逢年過節都會來拜訪他,但是可惜,《2050Ⅱ》撲得實在是太厲害了。

《2050》這部電影被網友稱為“開啟了華國末世災難片的一個時代”,成為了無數網友心目中的白月光。

所以《2050Ⅱ》一立項,就獲得了無數關注,更輕鬆引入三億投資。

但緊隨其後的,是首日票房一億六千萬,次日票房滑鐵盧般滑到了八千萬,第三天票房居然就不夠四千萬了。

專業網站評分更是從4.2一路掉到了3.4。

網友戲稱“由《2050》拉開的時代,又由《2050Ⅱ》親自葬送”。

可以說,這部電影的全方面失利必須要有人站出來承擔責任。

所以渾身都是破綻的許危衡,就成為了吸引公眾炮火的最佳存在。

“三位老師,我們可以開始錄製了,你們準備好了嗎。”導演笑著走了過來,鼓了鼓掌吸引陳導他們的注意力。

許意遠一愣,下意識問:“許危衡不來?”

導演看向許意遠,目光有些奇異:“是的,他不會過來了。”

許稷不高興道:“那個逆子在耍什麼性子。導演,我現在去給那個逆子打電話,讓他趕過來給各位賠禮道歉。”

這要是在許家,許稷早就破口大罵了。

也就是在公眾場合,他才稍微收斂了一點。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一口一個逆子。

導演的神情越發古怪。

不只是他,節目組其他人也神情各異。

在不知道許稷和許意遠有血緣關係時,他們覺得許稷幫理不幫親的做法非常大義。但現在知曉了其中內情,他們再看許稷這副做派,就開始感到不齒,甚至有些同情起許危衡來。

這攤上的是什麼爹啊。

“不用,許危衡不過來就不過來吧。”導演微微一笑,“只不過這樣一來,我們要換一種錄製方式了,不知道三位老師意下如何?”

經過節目組剛剛的溝通,導演他們決定,這期節目就做成訪談類節目,專門聊一聊許稷和許意遠的事情。

他們表現得越是“父子情深”,當這期節目播出去,引出的震動將會越劇烈。

***

許危衡狠狠哭過一場後,系統提醒姚容,他的自毀值掉到了85。

姚容從行李包裡取了一套換洗衣服,問許危衡能不能用他放在洗手檯上的護膚品。

自從和許稷離婚後,姚容開始變得不注重保養,也不再打扮自己,將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團糟。

但這種生活態度,除了讓親者痛仇者快,還能換來別的什麼嗎。

姚容不僅要拯救許危衡的人生,也要讓自己的人生變得更好。

她希望許危衡有重新站立起來的勇氣和信念,希望許危衡能夠重新找到出發的方向,希望許危衡活得坦蕩磊落,首先就要讓自己重新站立起來,用自己的改變給許危衡樹立榜樣。

姚容洗完澡,給自己做了全套護理,走回到書房時,發現桌面上居然擺著一套全新未拆封過的護膚品。

這套護膚品,要比洗手檯裡那套更適合她的膚質,也更滿足她的需求。

姚容微微一笑,來到許危衡臥室門前敲了敲門。

“有事?”裡面傳來許危衡的聲音。

“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你說,我很喜歡你為我準備的那套護膚品。”

“……這是品牌方送的,不是我給你準備的。”

少年的聲音裡透著幾分彆扭,姚容笑著繼續道:“那我也是沾了你的光啊。”

聽姚容這麼一說,許危衡居然覺得有些驕傲。

旋即,他反應過來,又有些唾棄自己。

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你用完了再跟我拿。”許危衡睜眼說瞎話,“我這還有很多。”

姚容沒信他的話,他才出道兩年,沒有什麼代表作,品牌方能送他一套產品就已經頂天了。

但她還是笑著,帶著點兒調侃,誇道:“真大方。”

與許危衡道了晚安後,姚容回到房間,就聽系統說已經將所有證據都發給那位男藝人了。

姚容問:“你掃乾淨尾巴了吧。”

系統道:【放心吧,憑這個世界的科技,追查不到我這裡。】

姚容想了想,又問:“他現在接收檔案了嗎?”

【十分鐘前接收了,正在檢視中,估計還得花一些時間去證明資料的真實性。】

“那就好,等他舉報了你就通知我。”

翌日,外面天剛矇矇亮,姚容就醒了。

她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繞著小區跑步。

身體底子有些差,才跑了兩圈,姚容就開始感覺到累了。

她重新調整呼吸與節奏,跑夠了五圈才停下來,去早點鋪子買了兩份早餐帶回家。

許危衡已經醒了。

他昨晚哭得太兇,一夜過去,兩隻眼睛依舊紅腫得厲害。

姚容怕他羞惱,努力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但她的聲音還是洩露了幾分笑意:“正好我買了雞蛋,還熱乎著,你拿來滾滾眼睛,很快就能消腫了。”

許危衡:“……”

他努力板起臉保持嚴肅,可耳根還是不爭氣地紅了一瞬。

為了轉移姚容的注意力,許危衡問道:“你昨晚說的律師,他的聯絡方式是多少?”

“你決定好要解約了嗎?”

“是。”

姚容試探道:“你願意見他,跟他當面溝通嗎。要是不願意,我們把合同拍照發給他也可以。”

見許危衡點頭,姚容眸光一亮。

願意跟外人溝通,願意主動去解決自己的困境,這說明事情正在一點點往好的方向發展。

***

從《娛樂新世界》錄製場地回到家裡後,經紀人失眠了一整晚。

剛開始,他很後悔自己違背約定剝削許危衡。

但今天早上,星語傳媒的老總給他打了個電話。

電話裡,星語傳媒的老總冷冰冰通知他:“《娛樂新世界》的導演給我打過電話了,違約金的事情你自己解決。你是許危衡的經紀人,要是連讓他聽話都做不到,明天你就不用再來上班了。”

說完就掛了電話。

不僅要賠兩百萬,還很有可能失去自己的工作,經紀人不敢去恨《娛樂新世界》的導演,不敢去恨公司老總,就把許危衡給遷怒上了。

要不是許危衡拒絕來參加綜藝錄製,他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憤怒充斥著經紀人的腦海,他開著車,再次奔向許危衡住的公寓,下意識要從包裡翻出鑰匙,這才想起來鑰匙已經被搶走了,只好用力拍打防盜門。

“許危衡,把門開啟!”

“快點開啟,我知道你在屋子裡!”

就在他作勢要踹門時,門先一步被人從裡面開啟了。

站在門後的,是一個西裝革履、戴著金絲眼鏡框的中年男人:“你就是許先生的經紀人?”

經歷過被姚容直接甩出去的事情後,經紀人對於出現在許危衡家裡的陌生人十分警惕。

但很快,對許危衡的惱恨又佔據了上風。

經紀人嚷嚷道:“我是他的經紀人,你是誰,把他給我叫出來,他違反了合同裡的條例,我要讓他付出代價!”

“我是許先生請的律師,姓周。關於合同的事情,你跟我溝通就好了,不用打擾許先生休息。”

經紀人皺起眉,沒想到許危衡連律師都已經請好了。他沒有理會律師的話,兩手向前推搡著律師往裡闖。

當他終於闖入屋子裡,對上的,是正拿著手機錄影的姚容。

姚容儲存好影片,對周律師道:“周律師,這位先生私闖民宅,打擾到了我和我兒子的休息。我這裡有錄影作為證據,麻煩你離開時順便幫我報個警。”

周律師頷首:“姚女士放心,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

經紀人冷笑,他在娛樂圈裡混了那麼久,可不會被這一點小言語嚇到。

“這算什麼私闖民宅,別開玩笑了。就算你現在報警讓警察過來,他們也會傾向於讓我們進行和解。”

不過被周律師和姚容這麼一攔,經紀人興師問罪的氣勢確實削弱了很多。

但想到那兩百萬和自己的工作,憤怒又再次填充了經紀人的胸腔,他扭頭去看許危衡,罵道:“都怪你,我現在不僅背上了兩百萬的賠償款,還失去了工作。你不好過,所以也不想讓我好過是吧!”

怒上心頭,經紀人氣得朝許危衡撲了過去:“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賠償我的這筆損失,我會讓你的處境變得更加雪上加霜!別以為你找了這兩個幫手就有用!”

但他還沒撲到許危衡面前,就被姚容伸出去的腳拌住,四肢狠狠著地,疼得迭聲“哎喲”。

許危衡居高臨下,垂眸看著色厲內荏、狼狽不堪的經紀人。

在這一刻,他突然清楚意識到,他曾經以為強大的、不可忤逆的經紀人,其實只是一個欺軟怕硬的小人。

經紀人能夠拿捏他,能夠壓迫他,不是因為經紀人有多厲害,只是因為他自己沒有立起來,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反抗不公。

經紀人被許危衡看得越發惱怒,放狠話道:“你那是什麼眼神?可憐我?瞧不起我?別以為找了律師就了不起,想解約沒那麼容易!等著瞧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錢,你就算把所有錢都拿出來,也賠不起和公司的違約金。你讓我不好過,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可是令經紀人失望了。

一向逆來順受的許危衡,這次居然開口反駁了他。

“在你不放過我之前,還是好好操心一下你那兩百萬該怎麼賠吧。你自身都難保了,就不勞你為我廢心了。”

說著,許危衡抬頭看了看姚容,似乎是想要從她身上汲取勇氣。

姚容目光中含著鼓勵,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許危衡深吸一口氣,從衛衣口袋裡拿出正在錄音的錄音筆。

這是姚容特意買給許危衡的,她告訴他,以後再遇到經紀公司那邊的人,就要立刻開啟錄音,這是為了保護自己。

他不會故意去傷害任何人,但在這個圈子裡面混,也要有自保意識,不能再坐視別人傷害他。

“你也別想威脅我。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已經全部錄下來了,如果網上有關於我的新謠言,我會立刻認定那是你放出來的。”

“反正我的情況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裡去。你要是想著繼續跟我耗,那我絕對奉陪到底!”

經紀人被許危衡這番話鎮住了,被憤怒充斥著的大腦也恢復了一絲清明,理智開始漸漸回籠。

他直觀意識到了一件事情:現在的許危衡,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之前的許危衡能夠任他拿捏,但現在的許危衡,也許是破罐子破摔,反倒沒有了之前的小心翼翼,變得不再好拿捏。

“行,你給我等著吧!”

放下一句狠話,經紀人從地上爬起來,連膝蓋上的灰都來不及拍一下,狼狽地逃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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