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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斷君臣這種互不相讓態度的,是光幕悠然的話語。

【從唐至今,薛仁貴三箭定天山的事蹟一直被人所傳唱。

這毫無疑問也是一場大勝,但如果全部戰局都看在眼裡的話,這場大勝就要打個問號了。

天山下三箭破敵之後,即使是大勝,敵眾我寡的情形依然沒辦法改變。

追擊是必然的,但不可能攜帶俘虜。

而如果留在後方,薛仁貴又擔心俘虜暴動斷掉唐軍的後路。

最終薛仁貴下令將俘虜坑殺,繼續追擊敵軍。

而在這個過程中,大勝的唐軍也開始手腳不乾淨,私藏戰果,私掠鐵勒女子。

但因為這些私掠所得有一部分上繳給了薛仁貴,因此薛仁貴也聽之任之。

也因此,最終薛仁貴班師之後被御史彈劾。

李治做出了功過相抵的判決,對薛仁貴既不責罰也不褒獎。】

甘露殿的焦點頓時轉變,侯君集再一次成了眾目睽睽的目標。

不過畢竟是老朋友,因此也只是瞟了一眼眾人就移開視線,彼此小聲交流起殺降的看法來。

侯君集苦笑一聲,感覺這甘露殿的時光是愈發難熬了。

不然此間事了之後還是與陛下申請外調吧,西域遼東,交州夷州,都可以。

這長安甘露殿真是一刻鐘也不想多呆了。

而對甘露殿的眾臣來說,他們所擔心的再簡單不過。

殺俘不詳,以及這天山附近本屬羈縻之地,下如此狠手,如何能不離心?

李靖捋著鬍子,眉頭微皺,也不說話。

李世民呆愣了一下,最終嘆了口氣道:

“這薛禮若是尋得,還要藥師多費心了。”

三箭定天山確實威風霸氣,但三箭讓那草原勇士降服十萬大軍一觸即潰,只能說明這所謂的十萬大軍本就不一心,且對唐朝既畏且怕。

這種情況下殺降又是何必?

依然還是遠的不說,那前面打小魯可汗時,三萬唐軍徵召五萬回紇騎兵,合八萬大軍同攻西突厥。

以三萬徵召五萬去打另一方,那時候的大唐將領怎麼就不擔心回紇騎兵反戈一擊,與西突厥聯手圍剿唐軍?

王玄策以區區數人徵召近萬藩兵,怎麼就不擔心這些藩兵反手給他一刀?

辣手殺降,縱兵劫掠,簡直將離心手段都用完了。

不愧是唐軍恥辱之戰。

李世民沉沉嘆了口氣,愈發感覺大唐的將領還是得要好好的教一下。

但很快,光幕就讓李世民明白,他還是太樂觀了。

【無論如何,薛仁貴的三箭定天山確實屬於大功。

副將如此出挑,鄭仁泰這個主將就有點坐不住了。

天山下破敵之後,鄭仁泰與薛仁貴兵分兩路,各自去擴大戰果。

薛仁貴揚名的這個天山如今稱杭愛山,位於如今蒙古國境內,離長安不遠,也就四千多唐裡而已。

鄭仁泰是主將,因此人馬更多,從天山向著東北方向開始搜尋敵軍殘部。

此時天山唐軍大勝的訊息已經傳開來,東北方向的鐵勒部落在看到鄭仁泰的大軍之後第一時間選擇了投降。

但或許是薛仁貴私掠在前,或許是此戰無功難以服眾,但總之,鄭仁泰拒絕了這幾個鐵勒部落的投降,有樣學樣,開始縱兵劫掠這些部落,於是鐵勒人開始四散逃亡。

而此時,鄭仁泰收到令他大喜的訊息,這些鐵勒人逃亡的北方還有幾個更加富裕的鐵勒部落,有無盡的牛羊和女人。

幾乎沒怎麼思考,鄭仁泰再次分兵,令馬步兵就地結營,自己率領著一萬四千名精銳騎兵縱馬向北,朝著鐵勒人逃亡的方向追了過去。

為了能追的更快,鄭仁泰還下令這支騎兵脫掉鎧甲,每人只帶少量補給。

反正這些鐵勒人面對唐軍一觸即潰,只要到達那富足的鐵勒部落,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

但這是一場徒勞無獲的出擊。

在鄭仁泰的帶領下,這支精銳騎兵向北追了一千三百多里地,一直追到了貝加爾湖附近,但依然一無所獲。

身上帶的糧食已經不太夠的情況下,鄭仁泰只能無奈下令返程。

但我們前面說過,天山距長安有四千多里,從出征到接敵是個漫長的時間,再算上鄭仁泰利慾薰心的追擊,冬天已經來了。

這支精銳的唐軍在戰場上堪稱死神,是敵人最大的噩夢,但是這些面對大自然一點用都沒有。

返程時遭遇的暴風雪成了這支精銳之師最大的噩夢,在嚴寒下,所剩不多的糧草很快就消耗殆盡。

最先被拋棄的是完全沒有用途的武器,隨後在極度缺乏食物的情況下,唐軍不得已開始殺馬。

而馬吃完了呢?“人飢相食”

鄭仁泰離開時候帶了一萬四千名精銳騎兵,最終成功返回軍營的僅僅七百餘騎。

一個貪婪的決定,以及一場不期而至的暴風雪,埋葬了一萬三千三百名這個時代最精銳的輕騎兵。

御史彈劾鄭仁泰時稱,這是大唐開國以來最大也是最恥辱的一次失敗。

李治念在鄭仁泰乃是二鳳的舊臣,因此最終做了與薛仁貴一樣的處置,不賞不責。

此戰一年後,鄭仁泰病死於涼州官舍,陪葬昭陵。】

李世民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很想問問杜如晦,今年剛給鄭仁泰進的歸政縣公爵位還能要回來嗎?

鄭仁泰毫無疑問是他的心腹之將,因此也動過委以重任的念頭。

但正因為是心腹,鄭仁泰有幾斤幾兩他再清楚不過。

也因此,李世民對大唐擴張過程中沒有出現鄭仁泰的名字並不意外。

而在聽到鄭仁泰任主將領兵平叛時還挺欣慰,不是欣慰於鄭仁泰似乎終於有了幾分能力,而是欣慰於皇子治還挺念舊。

這回紇之亂本就不齊心,不管怎麼看,都屬於拉個人就能平的那種,屬於白送的功勞。

結果這薛仁貴雖然收尾難看,但好歹落了個英名。

這鄭仁泰這樣都能玩兒砸?

李世民心底甚至還有幾分慶幸:

還好玄武門時沒對其委以重任,不然指不定……

甩開這縷思緒,李世民憤憤計算:

“看光幕記要,從滅東突厥始,至捉小魯可汗終,連滅數國,開萬里疆域,西域所陣亡將士都不及此數!”

大唐皇帝心中已經在提前給鄭仁泰選歸宿了。

是玄武門呢?還是朱雀門呢?

但心底反而升起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擔憂:

如此簡單的一場平叛都能打的如此難看,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好兆頭。

而另一邊,長孫無忌悄無聲息挪了過去,對著在發呆的侯君集道:

“鄭廣不在此,潞國公是否頗為遺憾?”

鄭仁泰本名鄭廣,玄武門時侯君集與長孫無忌乃是策劃人之一,故而對參與者名字都頗為相熟。

“嗯……啊?當然無!”

侯君集雖然確實有這麼點遺憾,但當然不會承認,當即矢口否認。

長孫無忌圓圓的臉上寫滿了不信,輕輕笑了一下,再次悄無聲息的與侯君集拉開距離。

這場暴雪引發的慘敗讓甘露殿原本歡快的氛圍變得凝滯了少許。

李靖率先開口:

“或許……”

這位老將軍琢磨著道:

“陛下開科舉時,或可試開武舉。”

這個念頭已經在李靖心底盤旋很久了,此次才首先嚐試著提出來:

“這回紇之亂,率軍者哪怕只是庸將,亦可勝之,絕不至於遭此大敗。”

對此李世民緩緩點頭表示同意。

這鄭文泰貿然出擊所犯的錯誤實在太多:

貿然出擊,不辨訊息真假,不通水文地理,沒有廣撒斥候等等。

別說行軍大總管,這素質能否為將都要打個問號。

看李世民點頭,李靖繼續道:

“若論擊強敵,開疆拓土,滅其國,領軍者非懋功、定方等名將不可。”

“兩百騎滅薛延陀,五百騎入陣破敵,此皆乃陛下之衛霍也。”

李世勣與蘇烈趕忙挺了挺胸脯,一臉肅然。

但心底同時樂開了花,李靖將軍親口誇我呢!

“然……觀夷狄作亂,亂前皆無勝唐之心,不過仰仗與長安千里之遙,賭我唐無暇他顧。”

“此類必敗之亂,為將者只要謹遵兵書要領,皆必勝,且難有損。”

李靖總結了一下看法,道:

“故而,或可開武舉,令知兵者為將,不至有此之損。”

李靖的一番話博得了李世民的認可,當即點了點頭:

“善!”

具體如何考,考哪些內容還需要琢磨一下,但重要的是此事確實可行。

最典型的莫過於薛仁貴這個野路子,確實猛將,令李世民心生喜愛。

但又是殺降又是帶頭縱兵劫掠的,這些操作看的李世民眼皮亂跳。

規正大唐將領的基礎素質刻不容緩!

……

成都府衙中,張飛搖頭感嘆:

“這大唐屬於是老天都看不過去眼了。”

劉備不同意:

“關老天何事?此乃人禍!”

說著劉備還仰頭看看這府衙的天花板,在心裡為三弟賠罪,這老天可別一生氣把光幕收回去了。

“此確實乃人禍!”

孔明嘆了口氣判斷道:

“開唐時,四面皆強敵,天子有膽略,將帥有軍略,士卒敢效死命。”

“此時已是‘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帥不知兵,將且貪功。”

“這大唐慘敗於吐蕃,不遠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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