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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裴瀾伸了個懶腰,一頭鑽進了停屍房,帶上一副皮質手套,開始研究面前的四具屍體。
“我說,剛吃完飯,你看這玩意兒也不怕反胃。”王山倚著門框,叼著一根牙籤,懶洋洋地說道。
“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裴瀾頭也不抬地說道。
王山拿下牙籤,“啥意思。”
“老子是天降猛男,怕個屁的死鬼。”裴瀾笑道。
兩人說說笑笑,時間過得很快,已經到了快散值的時候了。
楊啟文和一個衣著考究,文質彬彬,大約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邊走邊聊,從停屍間門口路過。
“楊大人。”王山連忙問好。
“嗯,你站這兒做什麼?”楊啟文問道。
“裴瀾在裡頭看屍體呢。”王山說著,讓到一邊。
裴瀾正好抬起頭,“楊大人。”
“嗯,看出什麼門道了嗎?”楊啟文笑道。
“死因什麼的,早就已經明瞭了,李叔的檢查沒有問題,我閒著也是閒著,在這兒推演了一下小柔殺死管家時的體位動作。”裴瀾說道。
“哦?這也能推斷出來?”楊啟文身旁的青年男子好奇道。
“這位是?”裴瀾眨了眨眼睛,看向楊啟文。
“這位是咱們縣新到任的縣丞,李書輝,”楊啟文介紹道,“你們叫李大人就行。”
“李大人。”裴瀾和王山連忙行禮。
“不用客氣,”李書輝笑道,“你剛才的話我很感興趣,你是怎麼推演出兇手行兇時的動作的?”
“其實,還挺簡單的,”裴瀾說道,“看牙印。”
“牙印?”李書輝頗為好奇地走上前,看了看裴瀾手指的地方,“這個牙印,不像是正常人的牙印啊?”
“是的李大人,目前判斷,是一隻已經有了道行的貓妖所為。”裴瀾說道。
“你剛不是說那個是兇......哦,妖物附身是吧?”李書輝恍然大悟。
“嚯,大人好見識啊!”裴瀾驚訝道。
李書輝笑著說道,“小時候身體不好,被父母送到寺廟裡託和尚照顧,在師傅身邊也聽說過不少新奇的事。其中就有妖物附身傷人的故事,聽說被妖物附身之後,本體的意識會被殺死,軀體會被妖物侵佔。”
“而一旦妖物脫離軀體,這個人就完全死了。”
“也許,咱們馬上就有機會親眼見證一下了。”裴瀾說道。
“林家那邊的資料還沒送過來嗎?”楊啟文插嘴問道。
“還沒有,估計還得再晚一會兒。”裴瀾回答道。
“我挺好奇,你推斷出了一個什麼樣的體位動作,能說說嗎?”李書輝饒有興致地問道。
“當然可以,”裴瀾點點頭,“王哥過來搭把手。”
王山點點頭,走到裴瀾旁邊。
“李大人請聽我分析。”裴瀾說道。
“你說。”李書輝點點頭。
“屍體被發現的位置,是林府內院的一處拐角,我們瞭解到他們之前拆除過一間房屋,所以相比於那個拐角,平時他們走來走去,都會選擇另一條更方便的直道,所以那個位置,相當隱蔽。”裴瀾說道。
“據林家少爺的反饋,這個管家從年輕時就跟著林員外,忙於林家的大小事務,一直沒有成家,但是私下裡經常騷擾府上的侍女。而且有四個人已經被他得逞,我與那四人溝通後得知,管家經常會要求她們單獨或者結伴去那個發現死者的拐角處等他,進行一些戶外的多人運動。”
“等會兒,”楊啟文打斷道,“你說的這個戶外多人,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什麼,”裴瀾看了一眼楊啟文,“野合。”
“咳咳,”楊啟文尷尬地咳嗽了一聲,“你繼續說吧,挑重點說。”
“楊大人,我覺得這些調查,還是挺有用的,至少我們可以瞭解到死者當時的一個處境。”李書輝說道。
裴瀾點點頭,“李大人說的沒錯,根據四個侍女的口供,那管家最近一段時間沒有找過她們,而是另有新歡,而那個新歡,就是這個兇手,也是被妖物附身的死者,小柔。”
“我推測當時情形應該是這樣,小柔收到管家的邀請,夜深後去到那處拐角做戶外運動,但是色慾燻心的管家估計做夢也不會想到,被他摟在懷裡的小柔,早已被妖物附身。而這個妖物,本就是衝著他來的,於是,在進行了一些摟摟抱抱的熱身運動,準備進行下一步的時候,小柔一口咬在了管家的脖子上,管家吃痛之下,想要掙扎,卻發現小柔力氣之大,無力掙脫,只能用盡最後的力氣,在小柔的手臂上留下了四道抓痕。”
說著,裴瀾讓王山坐在一旁的長凳上,自己坐的離他有一些距離,把腳個在他大腿上。
“二位大人,看的明白嗎?這就是二人剛見面時的體位,隨著氣氛開始升溫,管家逐漸把小柔摟到懷中,”說著,裴瀾一屁股坐到王山的大腿上,呈一個摟抱的姿勢,“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小柔一口咬在了管家的脖子上。”
“來,抓我手。”裴瀾說道。
王山伸出右手,抓住了裴瀾的左手小臂。
“這個動作,就是小柔手臂上四道劃痕的由來。”裴瀾說道。
李書輝和楊啟文對視一眼,笑道,“雖然你們的動作很噁心,但是推理過程很精彩,這些都是你透過屍體身上的線索一步步還原的嗎?”
裴瀾哈哈一笑,從王山身上跳下來,“都是大家一起思考的。”
“楊大人,這小夥子很不錯。”李書輝笑道。
“這小兔崽子腦子挺活絡的,身手也不錯。”楊啟文點評道。
“大人過獎,哈哈哈。”裴瀾笑道。
“大人!大人!”外面傳來衙役的聲音。
“什麼事?”楊啟文皺著眉頭,走出停屍房。
衙役彎腰,遞上手上厚厚的一本冊子,“這是林府的家丁送來,說是讓交給裴瀾。”
“哦,林少爺蒐集的林家人的資料。”裴瀾說著,摘下手套,與王山互相往對方的手上撒點高度酒消毒。
楊啟文接過冊子,“你先下去吧。”
“是!”衙役抱拳,退了下去。
楊啟文把冊子扔給裴瀾,“抓緊時間,找出共同點。”
裴瀾應了一聲,跑進了二堂,從公案上拿了幾張白紙和筆墨,先將林員外和小柔的資料摘錄出來,寫在一張紙上,然後又找出管家和花匠資料寫在一起。
這麼對比一看,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相同之處。
“怎麼樣?看出什麼端倪了嗎?”王山湊著腦袋問道。
裴瀾皺著眉頭,搖搖頭。
王山盯著兩張紙上的內容看了半天,也是一頭霧水。
出生年月,籍貫,沒有一樣有聯絡的。
裴瀾和王山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楊啟文和李大人都吃過飯回來了,二人還是盤坐在地上,滿面愁容。
“怎麼了?沒有發現?”楊啟文問道。
“大人,我看不出這些人有什麼共同點。”裴瀾揉著痠疼的眼睛說道。
“嘖,”楊啟文咋舌道,“是不是方向錯了?”
裴瀾剛要開口,梁開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大人,我們把清和道長接來了。”
“清和道長到了!”楊啟文大喜,趕忙迎了上去。
“福生無量天尊,”身穿青色道袍的中年道長單手行禮,“楊大人,好久不見。”
“哈哈,道長,自上次一別,也有三年了。”楊啟文笑著將清和道長迎進了二堂,命人上茶。
“這是在做什麼?”清和道長好奇地看著裴瀾和王山。
二人這才注意到有客人到了,趕緊起身,“見過道長。”
“福生無量天尊,二位居士愁眉苦臉的是怎麼了?”清和道長問道。
楊啟文指了指裴瀾,笑道,“這次不是請您過來降妖嗎,這小子說,想找出這妖孽行兇的軌跡,想找出被害者是否存在著共同點,結果忙活了一個多時辰了,什麼都看不出來。”
“可否讓貧道看看?”清和道長說道。
裴瀾趕緊把手上的兩張紙遞給清和道長,說道,“道長,這二人,是作為本案的兇手被妖邪附身的。這二人,是本案中的受害者。”
清河道長點點頭,認真的研究起了兩份資料。
只一眼,道長就看出了不對勁,連忙掐指一算,嘖了嘖舌,換了一張,又掐指算了算,重複多次,終於確定的說道,“這位小居士推測的沒錯,確實有共同點。”
“!!!”
滿堂皆驚,唯有裴瀾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又猜對了。
“道長,共同點是什麼?”李書輝問道。
“這二人是被附身的吧?林宏遠,小柔,這二人,生辰八字四柱前三柱皆為陰,屬於陰寒之體,極易被妖物上身。”清和道長說道。
“再說這二人,管家林正,花匠劉江,前三柱皆為陽,屬陽氣旺盛的體質。”
“來時我聽那二位居士所說,被害者都是被吸乾了鮮血,這應該是一種採陽補陰的方式。”
裴瀾愣了愣,問道,“道長,採陽補陰,不是透過那個嗎?”
“哪個?”清和道長被裴瀾一句話問的也懵了一下。
“那什麼,房事,是這麼說的吧?”裴瀾尷尬道。
“哦,呵呵呵,”清和道長撫了撫鬍鬚,笑道,“各有各的方式嘛。”
“道長見多識廣,”裴瀾默默比了個大拇指,“我們現在只要找到下一個三柱為陰的人就好了。”
“行了,別貧嘴了,”楊啟文說道,“趕緊查查,下一個被附身的是誰。”
“我看不懂啊大人!”裴瀾無奈地說著,看向清河道長,“道長,還請麻煩您幫忙看一下。”
“小事,小事。”清和道長很隨和,笑呵呵地接過了裴瀾手中的冊子。
經過大約半個時辰的腦力風暴,清和道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指著一個名字,說道,“白玉茹,應該就是她了。”
“能確定嗎?”楊啟文問道。
“這裡面共有六十八人的資訊,”清和道長拍了拍手邊的名冊,“除去已死的四人,剩餘六十四人中,只有這個白玉茹符合三柱為陰的特點,如果妖物沒有離開林府,那麼此時應該已經附身白玉茹了。”
“白玉茹,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啊。”裴瀾說道。
“林員外的二房夫人,”梁開提醒道,“那隻黑貓就是她養的。”
“王山,梁開,你二人帶上我的手書,速去衛所司請求支援,讓他們帶兵圍了林府。”楊啟文說道。
“是!”二人領命,快步離開。
“大人,我也去準備點東西。”裴瀾說道。
“去吧,等會兒到飯堂,道長一路勞頓,還沒有吃飯,你們幾個也忙了一下午,吃完了再幹活。”楊啟文說道。
“好嘞!”裴瀾拍拍手。
等裴瀾一行人吃過飯,從衙門出發,同一時間,衛所司的官兵也已經集合完畢,列隊出發。
子時,縣衙的人與衛所司的官兵在林府外相遇。
帶隊的丁百戶是個高大的青年男子,大步走上前,對楊啟文抱了抱拳,問道,“楊知縣,你可有作戰方案,我們直接衝進去,還是在外圍守著?”
“丁百戶莫急,本官已有預案,”楊啟文拱了拱手,“這位是重陽宮的清和道長,此次是來助我們降妖,百戶大人只需讓一部分人守在,不讓那妖物逃出,再派另一部分人護住裡面的家眷即可,那妖物就交由清和道長處理。”
“原來是重陽宮的仙師,失敬,”丁百戶抱了抱拳,“既然有仙師在,那我們就幫著打打下手。”
“居士言重了,”清和道長手抱陰陽,笑道,“降妖除魔,本就是我修道之人的本分。”
楊啟文回過頭望了望,問道,“那臭小子還沒來?”
王山撓撓頭,“大人,他說缺個鈴鐺,挨家挨戶的去要了。”
“這小兔崽子這時候鬧什麼么蛾子?”楊啟文皺著眉頭。
“楊大人莫急,”李書輝在一旁笑道,“我看那裴瀾頗有些奇思妙想,說不定啊,還能給我們一個驚喜呢。”
楊啟文苦笑著搖搖頭,“敲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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