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從反方向開始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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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佈，雨點成絲連線，滴答在窗上的聲音綿綿密密，玻璃迷迷濛濛。

臥室的門關著，筆尖遊走在紙上的沙沙聲輕輕作響。

一隻貓貓蜷縮成一小團趴在書桌上，江小松在寫日記，寫累了就擼擼它，毛茸茸的手感很舒服，小母貓迷瞪著打盹，被摸了身子也不動彈，睡得很踏實。

“咚咚。”

敲門聲響起，他一把合上日記，帶起的風讓貓貓睜開了眼。

也許是日記裡寫了些不可告人的東西，他合日記的動作有些過猛，甩得筆都掉到地上不知所蹤。

門外傳來一句話：“給你泡了杯茶。”

“哦哦，謝謝，你進就好。”

一位溫婉美麗的女孩端著杯熱茶走進來，江小松雙手接過杯子放到桌上，十分客氣。

接茶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他頓時縮了一下，好像觸電一樣，滾燙的茶水都抖落幾滴。

“小心燙。”

“沒事的，麻煩你了。”

伊依給他送完茶沒有走，因為她看到他在地上左顧右盼找什麼。

“在這，給你。”

她撿起從門縫掉到門外的筆，遞給江小松。

“謝謝。”

他還是雙手接過，表現的非常客氣。

如果對方是陌生人，那這樣做很有禮數，如果是普通朋友，那也這樣做也比較讓人舒服。

但他們是夫妻，夫妻不和的多了，可他們卻是夫妻不熟。

房間無話，很安靜，只有冰冰冷的雨水在啪嗒啪嗒，

伊依抿著唇，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在轉身離去時回頭輕語了一句：“喝完喊我，我給你再倒一杯。”

“嗯嗯，謝謝。”

門被輕輕帶上，等確定她的腳步走遠後，江小松才重新開啟日記本，拿起了筆。

但好一會，他卻並沒有寫什麼，而是望著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怔怔出神。

意氣風發時他曾經說過這輩子不結婚，這種主動降低生活質量的事情傻子才幹。

但是人不由己，因為家裡的壓力，最終他還是被迫去相親，好歹糊弄一下，這樣每天抱著上墳的表情和心情去，當然是屢屢失敗。

在一次蓄意失敗後，碰到了一個女孩，她也有類似情況，於是兩人一拍即合，成了搭夥夫妻，這個女孩就是剛才給他端茶的，曾經的高中同學，伊依。

兩人並不熟，哪怕學生時代也只是屬於知道名字，但接觸甚少的同學關係。

相親見面後不到十天，兩人閃婚，裸婚，讓江小松一下從驕傲的母胎純愛戰士變成了有婦之夫。

但是這種直接越過美好戀愛的過程，跳過相知相守的搭夥婚姻，令他心裡一直都有個結。

在他的美好幻想中，他應該是跟自己喜歡的女孩一起談個傻傻的，天真的戀愛，然後默默長情陪伴，最後水到功成才結婚。

眼下這樣突然結婚，雖然感覺是還不錯，但總有一種空空的缺失感。

就跟作弊打遊戲一樣，一下通關大結局，勇士跳過了斬惡龍環節直接迎娶公主了，一點樂趣都沒體會到就索然無味的結束了。

總感覺，缺少了很多東西，美好人生空白了一大部分。

江小松甩甩頭，甩掉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著自己的日記，耳朵一熱，有些不好意思。

雖然是搭夥夫妻，但是平心而論伊依是一個很好的姑娘，會做飯洗衣做家務，幫他收拾貓砂，長得也很好看，性格也溫柔體貼，哪怕是裸婚也從沒有抱怨過一句話。

自從兩人莫名其妙成了夫妻後，他就會在日記裡寫對她的看法，認識時間不長卻寫了十來頁，上千句話中，一句說伊依不好話都沒有。

江小松望向旁邊團著打盹的貓貓：“月月，你喜歡她嗎？”

“喵嗚。”

“伱也喜歡啊。”

“喵哇嗚？”

“唉，但心裡總感覺有個坎過不去，想發展也不知道怎麼發展，都已經是夫妻了，還能怎麼樣。”

他說完長嘆口氣，撂開筆趴在本子上。

這就是他對伊依非常客氣的原因，哪怕其實過上搭夥夫妻生活後對她有好感，但因為認知度問題和關係問題，這種好感很是尷尬。

總不能逆向發展，大聲跟她說‘老婆，能不能當我女朋友！’吧.......

而且這種告白求愛的話，打死江小松這個母胎solo也說不出口，他連碰伊依的手都覺得很怪，明明都是法律上的夫妻了，但實際卻連普通朋友都勉強。

“嗐，得過且過，也許慢慢一切就都好了，會習慣的。”

他閉上眼，摩挲著日記，有些惋惜：“早知道這樣，當初就跟她接觸一下了，缺少經歷的愛情，好奇怪，好可惜。”

這樣的話，他只能講給自己，講給不會說話的貓貓。

絲絲縷縷的雨點滴滴答答，很是助眠，他趴在書桌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月月打著貓呼嚕，隨著呼嚕它黑白橘的身子一會大一會小的。

雨勢漸漸大了，狂風也刮起來，吹開了臥室的窗戶，溼冷的風鑽了進來。

“咚咚。”

臥室的門再度被輕輕敲起，但這一次聲音小了很多。

見沒有回應，伊依輕手輕腳地開啟門，看到了趴在日記上的江小松。

她躡手躡腳地關上被吹開的窗戶，然後去到她的臥室，取了一件夏涼被，再回到他臥室給他蓋上。

動作很輕柔溫和，沒有驚動睡著的江小松。

“喵嗚。”

月月縮著兩隻小爪子，朝她叫喚了一聲。

伊依笑了笑，伸手摸摸它的頭。

一轉頭就能看到日記，內容就被展展地放在桌上，被江小松趴著，是能看到一部分的。

不過她沒有去看，剛才他就在她來的時候趕緊合上了，裡邊有江小松不想她知道的東西，所以伊依也就不會去看。

桌上的茶沒有喝，也涼了，她端起準備拿走，卻聽到一聲夢囈。

“你也喜歡我嗎？”

雨聲噼噼啪啪的，讓他微小的聲音聽不真切，且有些含糊不清，但在她耳裡清晰無比。

伊依很驚訝，回頭看到他還在睡覺，知道他說的是夢話，於是淺淺一笑，輕語回應。

“喜歡，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了。”

說完這個只有貓能聽到的答案後，她滿意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

她的臥室床很大，足夠兩人一起睡，但這張大床一直都只有她睡。

側躺著望望另一邊空空的枕頭，她曲著腿蜷起來。

雨聲大了起來，已經有了凌厲的架勢，壓迫著人。

她閉上眼有些睡不著。

對於江小松的心態，伊依不看日記也是能猜到的，因為她也差不多。

誰還沒有點嚮往的理想戀愛呢，尤其是女孩。

月月慵慵懶懶地探著步子過來，跳上了她的大床，挨著她就地盤窩，舒坦地打盹。

伊依用手指逗弄著它，開心起來，笑得像小女孩。

像是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傾訴物件，她輕聲低語。

“你爸爸心裡有疙瘩，他應該也很難受。”

“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只是我們跳越了戀愛的美好過程，讓他現在不知道怎麼辦了。”

“好可惜哦，要是以前大膽點，直接追他會不會就不需要搭夥這樣的藉口就能在一起了。”

“嘻嘻，算啦，能這樣我也滿足啦，雖然他可能什麼都不曉得。”

伊依的聲音越來越低，說著心裡的事。

月月抖抖耳朵，真在聽一樣。

說了好一會，她最後甜甜笑了下：“算啦，結果總是好的，我知足啦。”

眸子有些疲憊，她漸漸睡了。

她臥室的窗戶也是開著的，冷風呼呼的吹。

但忽的，窗戶自己關上了，並沒有人去關，有的只有一隻伸懶腰的貓貓。

屋外，紛至沓來的雨點滴得越來越慢，水珠如項鍊斷條，由線成珠，慢慢完全靜止不動。

永珍休憩，忽而雨水有了動作，卻並不是原本向下落，而是順著原本的方向溯回而上。

萬事萬物都返回了原先的軌跡，一切彷彿時光倒轉，光陰逆流。

一切，從反方向開始移動。

好像，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