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倭亂復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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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門，北島，九丈崖百戶所。

“千戶，不行啊，倭寇的火力實在是太猛了，咱們若是再不想個辦法應對，恐怕等一會兒他們就要攻上來了！”沙門守禦副千戶陳鈺身邊，九丈崖百戶所的該管百戶葛文志看著不斷落下的實心炮彈與開花彈，不禁有點頭皮發麻！他是軍官世家出身不假，但這些年來做的卻一直是商賈之事，叫他和人談買賣，經營商鋪他在行，可讓他帶兵去與那些窮兇極惡的倭寇放對，就是借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這要不是陳鈺陳副千戶與他合署辦公，在此率軍抵抗倭寇的進攻，他早就在倭寇發射第一輪炮彈的時候，撇下合城軍戶逃命去了！此刻見到敵人火力兇猛，這廝還是可恥的萌生了退意！

“葛百戶，莫急，我軍依城而守，只要不犯太大的錯誤，倭子們操切之間休想拿下咱們的百戶所！本官看你也累了，不如先下去暫歇，至於這城防之事，就放心交給本官吧……”見自己手下百戶臉上露出驚懼，不堪的神色，陳鈺陳副千戶不禁一陣厭惡湧上心頭！想自己二十年前中武舉，跟隨山東總兵官，安定侯徐成彬四處征討不臣，蹉跎半生才弄了個副千戶的世職，可這個膽小鬼，死胖子，就因為會投胎，自打從孃胎裡出來就有了七品百戶的前程，命運是何其的不公！然而不屑歸不屑，厭惡歸厭惡，陳鈺面對葛文志卻不能像一般的下屬那樣動輒申斥，乃至是行軍法！原因是這廝有個好姑姑，嫁給指揮使古文通為妾的好姑姑，這位九丈崖百戶所出來的葛家姑奶奶沒有別的特點，唯有一處就是特別的護短！知道自家的內侄不善治軍打仗，就央求自己當指揮使的相公將戰功彪炳的陳副千戶移到沙門北島自己的孃家——九丈崖百戶所駐守，為的就是借陳丘八的赫赫戰功鎮壓地方，保證自己孃家在沙門島乃至東海衛的利益不受外人侵害！是以，面對葛文志的怯懦為戰，前者並沒有大聲斥責，而是很客氣的請他現下城休息，至於防務，則全權交給自己負責！陳副千戶可不想得罪這廝的姑姑，以及他姑姑身後的男人，大明正三品大員，昭毅將軍，東海衛指揮使古文通！

“好，那這裡就交給藎臣兄了……”聽著外面隆隆的炮聲，以及不斷響起的喊殺聲，葛文志躊躇片刻，還是覺得自家性命更加重要，於是便向陳鈺拱了拱手，然後帶著手下的親兵頭也不回的下了城牆，沿著馬道來到了城內更加安全的地方。

“諸位，國朝養士百年，便是用在今朝！本官忝為朝廷副千戶，今日就要與爾等並肩作戰，將倭寇趕出咱們的家園！怎麼樣，可有人敢與某一起殺敵？”送走了不穩定因素葛文志，陳鈺終於取得了部隊的完整指揮權。下一刻，隨著他慷慨激昂的戰場動員聲響起，整個百戶所能戰之人，包括他的二十名親兵在內的三五十人紛紛挺直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他們不像葛文志一般怯懦無能，身為島嶼人的他們生性彪悍，先前手足無措只是因為沒人帶領，這會兒軟腳蝦葛百戶順利退場，指揮官換上了久經沙場的副千戶陳鈺，於是他們就爆發了！一些射術不錯的傢伙拉開了自己手中的步弓，將寒光閃閃的羽箭對準了城下的倭寇死兵，而更多的人則是默默準備好了灰瓶，毒藥煙球，乃至是萬人敵，只待敵人抓著登城梯往上爬的時候就賞他們一個狠的嚐嚐！

“敵が爆発物と煙霧弾を投げるのに気をつけて、すべての先鋒兵士が盾を頭上に持ち上げて、私たちは上に登りましょう（當心敵人投擲爆炸物和煙霧彈，所有先鋒士兵把盾牌舉到頭頂，咱們繼續往上爬）！”聽到原本打得熱火朝天的城頭突然變得寂靜無聲，胡進本能的覺察到了危險，但一時半會兒他又說不清這危險來自於哪裡，於是無奈之下只得一咬牙，一蹬腳，自己率先舉著盾牌，開始手腳並用的往城頭攀爬，而配屬給他們的七八枝倭國重型火繩槍，十幾二十把長弓也被這廝下令集中起來使用，以壓制那些藏在暗處，並居心叵測的守軍！

“倭寇上來了，大家不要亂，身強力壯的隨某一起去把那些登城梯打掉，其他人則給某往下狠狠的砸灰瓶，石塊，萬人敵！記住，都把腰彎下來，不要胡亂冒頭，否則丟了自家小命，可別怪你陳爺沒提醒你們……”見城牆垛口上不斷冒出帶彎鉤的登城梯，陳鈺低吼一聲，抓起牆邊的一根叉杆，就率先矮身衝向了垛口。下一刻，伴隨著這廝手中月牙狀的叉杆一推一頂，一架爬滿了倭寇的登城梯就被他奮力頂開了，那上面的倭寇輕步兵們見狀立即大叫著從梯上跳下，有個別來不及逃的則是直接被木梯壓在身上，成了滾地葫蘆！而其他守軍一看自家上官的應對手段有效，便也紛紛挺著月牙叉杆衝向了剩餘的登城梯，與此同時，城頭還不時落下了大堆灰瓶，石塊，砸得一干赤陽新附軍哭爹喊娘，抱頭鼠竄！

“城頭に照準を合わせ、火砲の発射速度を速め、燧発銃兵が射撃しながら前進していく。守備隊の火力を抑えなければならない。胡進さもなければ彼らは危険だ（對準城頭，加快火炮發射速度，燧發槍手一邊射擊，一邊向前挺進，你們一定要把守軍的火力壓制住，不然胡進他們就危險了）……”

看到爬滿新附軍的登城梯被守軍用月牙叉杆紛紛推開，並城頭不斷落下灰瓶，石塊，毒藥煙球等防禦武器，嚴斌嚴大哨長再也坐不住了！要是胡進他們被守軍成功擊潰，那接下來，可就要換自己這幫人去和守軍玩命了！正規旗軍還好，經過了初步訓練的他們即便遇上硬茬子，也會聽從軍官的命令，與敵人展開激烈的戰鬥，可占人數大半的預備兵就不同了，更類似鄉兵土勇的他們打順風仗還湊合，一旦遇到頑強抵抗的敵人，久攻不下士氣就會洩個一乾二淨，到時候若是敵人的援軍來了，那麻煩可就大了！因此，面對採取抵抗態度的九丈崖百戶所，嚴斌立即採取了果斷的應對措施，讓自己麾下旗軍火力全開，壓制那幫頑強抵抗的九丈崖旗軍！

“轟轟……”

“嘭嘭嘭嘭嘭嘭嘭……”

得了自家長官的命令，赤陽的一干正規旗軍紛紛舉起手中的燧發槍，朝著有可能藏匿抵抗分子的地方集火射擊，而炮組的兩門威遠炮，也很快就加入了合唱的佇列！是以一時間，戰場硝煙四起，爆炸聲連綿不絕，城頭巴掌大的地方，就像是瞬間下了一片鉛鐵暴雨！原本還挺著叉杆，或扔灰瓶，石塊，扔的十分起勁的守軍們眨眼的工夫，就被赤陽投射出的開花彈，鉛彈撂倒了好幾個，剩下的一看不妙，也紛紛丟下手上的物事，連滾帶爬撤到了安全的地方，至於岌岌可危的城頭防禦工作，則被他們華麗麗的無視了！開什麼玩笑，自己這些人才拿幾個錢的薪俸，就去和人家窮兇極惡的倭寇玩命，要是死了傷了怎麼辦，試問有誰會來關心一下！先前是受了副千戶大人的蠱惑，才憑著一腔血勇與敵展開激烈的廝殺，可現在，吃過苦頭之後大多數人的腦子開始慢慢清醒！幾乎沒人再願意頂著敵人猛烈的炮彈，鉛子堅守原位，沒看見副千戶大人的二十名家丁都已護著自家的主子撤回了較為安全的望樓，憑啥讓自己這幫連薪餉都被人拖欠了好幾個月的苦哈哈，待在危險的地方與倭寇作戰？

“敵は動揺しました。私たちは急いで上に登って、城壁に登ることができれば、臆病者たちは自分では攻められません（敵人動搖了，咱們趕緊往上面爬，只要能夠登上城牆，那些膽小鬼，軟腳蝦就會不攻自破）……”

抬頭看看天空不斷劃過的炮彈軌跡，以及落地後不時響起的爆炸聲！胡進左手提盾，右手抓住木梯，開始發了瘋般的往城頭攀爬，而在他的榜樣作用下，更多面色獰猙的前倭寇輕步兵們口銜長刀，手腳並用，跟在他身後往城頭湧動！只是片刻功夫，胡進就帶著七八名驍勇善戰，且悍不畏死的倭寇先登死士，翻上了九丈崖百戶所那低矮的城牆，來到了守軍面前！

“旗印を掲げて、中軍の馬鹿たちに急いで炮撃と火銃射撃を止めさせてください。そうでなければ、私たちも彼らに殺されます（打旗號，讓中軍那幫笨蛋趕緊停止炮擊，以及火槍射擊，要不待會兒就連咱們也被他們一勺燴了）……”上了城牆，胡進與一干倭寇死士並未立即對城頭的守軍展開攻擊，相反，這幫戰場經驗豐富傢伙只是將自己的身體儘可能的貼近垛口，以免自家的炮火傷到自身，另外，在城牆上佔據了一席之地的前者還立即派員向城下的友軍打出訊號，讓他們暫停炮擊與火槍齊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