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掩敗為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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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朝，山東承宣布政使司，東海衛，砣磯島。

“劉爺，兄弟們此番過來，是奉了副千戶陳大人的命令，來請本衛遊擊百戶康大人到沙門島千戶府一敘！放心，沒別的意思，就是咱們胡千戶想見見康大人！畢竟，大家都是源出一脈，好好親近親近也是題中應有之意……”收了劉老六二兩銀子的好處，陳鈺的親兵隊長不由得態度大變，不僅把自己的來意告訴了前者，還順便將千戶大人的身份點出，解釋大家都是指揮僉事麾下一脈，後者要見康林並無惡意，讓眼前這位出手大方的老都管放心便是！

“上差，千戶大人器重，我家主人本應立即啟程，登島拜謁才是正理！然而，我家主人剛到砣磯就因水土不服病倒了，此刻正在居所靜養，醫者說了，他這病需要好好休息，再輔以針灸，湯劑才能痊癒！是以，還請諸位兄弟能夠幫幫忙，在千戶大人面前替我家主人多多美言幾句！放心，規矩我們懂，只要諸位兄弟能夠鼎力相助，我等自不會吝嗇銀錢相酬！另外，待到我家主人身體稍微恢復一點，能夠下床活動，老漢就讓他攜重禮親自登島向千戶大人賠禮，謝罪，你們看這樣可好？”

感覺手中一沉，帶隊軍官急忙打眼一瞧，卻發現自己手中赫然又多了兩錠品相極佳的小元寶！這下，雙方之間的氣氛就變得更加融洽了，家丁頭目陳三也不堅持要帶康林走了，雙方在經過一番你推我讓之後，前者含笑收下劉老六孝敬的十二兩銀子，繼而帶著同伴上了來時乘坐的小船，開始打道回府！期間，這廝甚至都沒去看一看康林是否真的臥病在床，就這麼施施然的走了！

當然了，此時船上的兩個木匣也給了他莫大的勇氣，那裡面小的裝了三十兩雪花紋銀，是劉老六代康林孝敬給副千戶陳鈺陳大人的，而那個大的，則是赤陽借他之手孝敬給沙門島駐屯千戶胡大金的見面禮，整整二十錠排列的整整齊齊的銀元寶！有了這些打底，陳三相信憑藉自己的伶牙俐齒，就算在自家將主與胡千戶面前討不了好，也應該不會受到什麼責罰！而康百戶家老都管饋贈的十二兩白銀，就是純純的血賺了！一念至此，陳三站在船頭，就這麼開始給自己的手下分起了髒！

“哥幾個，康百戶家老都管給了咱們六兩白銀，老三我是分文不取，都拿出來給大家分，只一點大家必須記得，否則休怪三爺我不講情面，拿你們的腦袋做法！”

“三爺但請吩咐就是了……”眾人一聽有錢分，精神頭立即就上來了，於是他們紛紛圍上了陳三，七嘴八舌的詢問起後者，有什麼事情需要自己這些人效勞，而陳三一看眾人注意力都已被自己吸引，便低頭喝了口葫蘆裡的烈酒，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回去後，記得莫要胡言亂語，副千戶大人與千戶大人問起來，就說咱們親眼看到遊擊百戶康某水土不服，一直臥床不起，非是推脫搪塞，故意慢待上官，且讓他們寬心靜候便是……”

“三爺放心，弟兄們省得，若是有誰敢於胡說八道，不勞你老動手，弟兄們自己就刨個坑把他埋了！”六兩銀子，四五名陳鈺家丁一人得了一兩銀子的好處，心中自是欣喜異常，這會兒聽自家頭兒要求保密，一個個都把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一般，其間甚至有兩個性急的傢伙表態，若是有人敢於洩密，不用他陳三動手，他倆就直接把人刨坑埋了！

“六爺，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看來沙門島上的胡璉走狗已經盯上了咱們，首領大人要是遲遲不回來的話，他們肯定還會上門來催！咱們這一次可以用水土不服，需要靜養為由搪塞掉，但下一次怎麼辦，總不能老是用這個蹩腳的理由來推辭吧！咱們肯說，也要人肯信不是？”

站在高高的瞭望哨塔上，目睹陳三他們的小船消失在視野中，司吏嚴曉松不無擔心的聲音悄然在劉老六身後響起，與他一起的，是步軍管隊官鄭南生，行船總管巫方等人，他們都是接到沙門島來人訊息後立即放下手中事務，從各自訊地緊急趕過來的第一波赤陽中高層人員！至於長槍哨哨長馬國茂，第一哨哨長陳安，第二哨哨長嚴斌，第三哨哨長秦固，行船總管秦林，羅蒙等人則還在趕來的路上！砣磯島雖不大，但東西南北相距也有數里之遙，道路又幾乎沒有，這些人坐鎮各方，得到訊息後再趕來，怎麼說也得要一會兒時間！所以，以劉老六為首的留守委員會高層就決定不等他們了，四個人，四張凳子，就這麼坐在哨塔的頂樓上，開始了一場短促而激烈的臨時會議！

“六爺，要我說，咱們就假冒兇鯊海賊，上岸把那幫王八羔子全部屠了得了！這幾日我麾下的水軍兒郎們曾抵近偵察過沙門島的防禦情況，說句老實話，地方是好地方，但這人麼，還真就比不上兇鯊的那幫狗崽子！除了千戶，副千戶，三個百戶手下有數的親兵家丁外，其餘的都是一群土雞瓦狗，就那孱弱的戰鬥力，恐怕連咱們赤陽的預備兵都比不上……”

見劉老六聽了嚴曉松的話語後，並不急著說話，旁邊脾氣暴躁的行船總管巫方立即又向其提出了一條釜底抽薪的計策，你沙門駐屯千戶胡大金不是牛嗎，不是總惦記自家首領大人，要他去沙門覲見嗎，行，那我們就偽裝成兇鯊海賊去抄了你的老底，把你打得屁滾尿流，看你還牛不牛，橫不橫！

“不妥，我等已經接受官府的招安，此時若是偽裝海賊行事，被人窺破，恐怕會對首領的大事造成不可估量的嚴重後果，六爺，三思啊！”一聽巫方，鄭南生這些暴力份子動不動就要偽裝成海賊，上岸屠村屠寨的，嚴曉松頓時就嚇了一大跳，合著這幫傢伙遇到問題，不是想著怎麼去解決問題，而是想著怎麼把提出問題的人解決掉！這可不太好，要是什麼事都用武力解決，還要他們這些文吏何用？於是，他整理了一下子思緒，開口向劉老六提出了反對意見！

“那你說怎麼辦，塞銀子嗎，咱們首領大人一日不回來，那個什麼狗屁的胡大金就對咱們一天賊心不死！這俗話說得好，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他們老要咱們大首領去他們的地盤拜謁，說不準這其中就包藏著什麼禍心！是以，依在下看來，咱們還不如出兵冒充兇鯊海賊，去給他們製造點麻煩，省得他們老是惦記咱們的首領大人……”

不過，很明顯，同為軍方勢力的鄭南生，此刻選擇站在了巫方一邊。在他看來，與其提心吊膽，防著胡大金等人下陰招，玩把戲，還不如直接動手，給後者來個狠的！只要赤陽俘虜的倭寇浪人在沙門登陸，並對胡大金治下的村莊，百戶所發動襲擊，那麼措手不及的後者就會立即陷入腹背受敵的境地。到時候，別說再來算計康林與赤陽船隊了，能保住千戶所城，撐到東海衛集齊大軍跨海來援就算他姓胡的祖上燒高香了！

“嚴先生所言有理，但鄭管隊，巫總管所慮亦不無道理。這樣吧，本著咱們赤陽船隊‘誰建議，誰執行’的原則，你們兩方各自做各自的，三五天後再看看效果如何，就知道誰的建議更有道理了……”沉吟再三，幫助康林守家的劉老六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了。所謂“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嚴曉松，鄭南生，巫方三人都是赤陽的股肱心腹，說得也都有著一定的道理。是以，老狐狸決定不偏不倚，讓雙方都試試，看看到底是哪方的建議更加正確！

“好！”見留守委員會委員長劉老六拿不定主意，來了個各打三十大板，嚴曉松，鄭南生，巫方等人紛紛上前抱拳領命，然後各自散去，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心中這會兒都憋著一股氣，都想要好好的幹，讓劉老六，讓赤陽其他人看看，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正確，而對方的想法有多麼的愚蠢與無知！

明思宗景炎九年，農曆九月廿三。

“快點快點，小六爺他們已經踩好點了，說那幫沙門島的蠢貨們這會兒正在九丈崖百戶所裡呼呼大睡，海邊烽火臺和城牆上的守衛不足二十人，讓咱們快點上去解決他們！”

說幹就幹，鄭南生，巫方在取得劉老六的同意後，連夜就從正規旗軍中抽調了一個哨的燧發槍手，預備兵中抽調了一個哨的火繩槍手，以及一個哨的長槍手，偽裝成了兇鯊海賊，乘坐一艘改造後的鳥船，與兩艘繳獲自倭寇的關船，橫跨數十里海域，在天剛拂曉的時候出現在了沙門北島的月亮灣中！

注：應本文需要，沙門島守禦千戶所設在沙門本島北部地區，佔地約為九十畝，最高首領為正五品千戶，另沙門南島有營兵駐守，最高首領是正七品把總，下有哨官二員，營兵四百，屬登萊水師節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