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立足沙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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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之，大事不妙，方才不知發生了何事，主公他已下令整軍備戰，目標正是那個沙門砣磯島，軍議時某雖極力勸諫，但卻並無任何的效果，相反某還被主公狠狠申斥了一番，是以，沒說的，咱們這就準備打仗吧！”嚴四短短一句話，在常建生耳中不啻於敲響了一記黃鐘大呂，直驚得他心中更加的忐忑不安，然而，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晚了，大首領康林撇開自己另外召開軍議，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他現在若是再不識抬舉的湊上前去，那就不是勸諫，而是伸出自己的老臉來找抽了！

“那咱們就沒有什麼辦法勸阻主公了嗎？”雖然明知不會有什麼結果，但尖酸先生常建生還是不死心的追問了嚴四一句，而後者，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只是報以了一個歉意的苦笑，然後就沒有別的表示了！他嚴四身為前明軍試百戶，現赤陽贊畫官，腦子可不傻，自家首領沒做出決定之前提出不同意見那叫勸諫，而自家首領做出決定之後再提出不同意見那可就叫不識抬舉了，你常建生想做魏徵，那就去做你的魏徵好了，自己前途似錦，一片大好，可不奉陪，要知道，在先前的軍議中，自己只是提出了些許不同的意見，就被自家首領大人當著一眾同僚的面狠狠呵斥了一番，現在還要拉著自己去趟這趟渾水，他常尖酸是把自己當成了沒腦子的憨逼了？

“快快快，老弱留在營地裡繼續修葺城寨，青壯們都跟某來，首領大人說了，讓咱們再出一把子力，把那個勞什子的砣磯島給拿下來，他老人家要在那上面給咱擺酒放賞……”就當常建生，嚴四二人互相嫌棄的時候，曬貨島上的新移民人群中響起了甲長，哨長乃至副管隊的吼聲。下一刻，還在忙著搬運碎木瓦礫的青壯們立即放下了自己手頭的工作，一把抄起身旁的武器，朝著各自頭目所在的地方奔了過去！老實說，比起沉重且枯燥的戰場打掃工作，他們身為血氣方剛的壯棒小夥兒其實更喜歡舞刀弄棒，好勇鬥狠，即便為此缺胳膊少腿，繼而丟了性命，他們也喜歡！因此，在聽到自家官長的呼喚聲後，赤陽沒受傷，還能操刀子砍人的新移民青壯們個個拎著手中的武器，跟在正兵身後，湧向了赤陽駐泊戰船的小灣！他們要用自己手中的腰刀，長矛，步弩，火銃，為自己掙來更高的官職，以及更加優厚的待遇！

“登船，登船，百戶大人有令，率先上島的兄弟，賞白銀五兩，羊肉五斤，肥雞一隻，水酒十斤，白麵十斤！”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康林雖不是帝王，但多少也算是個擁兵數百的小兵頭，是以，隨著他出徵命令下達，麾下的正軍，餘丁們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奔赴了他手指所向的地方，不斷為其爭奪陽光下的土地！當然了，康林也不會讓他麾下的兒郎們汗白撒，血白流，為了激勵士氣，一貫吝嗇小氣的赤陽大首領此次甚至將賞格都直接開了出來！因此，正在充當工地小工的新移民青壯們立馬腰不疼，腿也不抽筋了，個個都化身成了蘭博，嗷嗷叫著衝向了危險莫測的戰場。

沙門，砣磯島。

“管隊，呃不，試百戶大人，俺們已經派人將碼頭區控制住了，而那個有著兩棵銀杏樹的和尚廟也被咱們臨時徵用，作為百戶大人抵達本島後的居所……”喊著整齊的號子，赤裸上身的水手奮盡全力扳動手中的大槳，範鬍子，鄭南生，王堂等赤陽的中高階軍官乘坐的木製舢板便如游魚一般抵上了砣磯島那柔軟的沙灘。下一刻，還不等他們的舢板停穩，巫方麾下的水兵就踩著齊膝的海水，將他們接上了堅實的沙灘。在那裡，先前登岸的巫方與嚴曉松二人正一臉喜笑顏開的等著他們。三天，僅僅用三天時間，赤陽先遣小隊就完成了大首領下達的命令，雖然他們壓根也沒碰上什麼像樣的敵人，但說到底，此行的目標砣磯島還是被他們徹底控制住了，巫方，嚴曉松二人甚至感覺自己就像是白撿了一樁功勞一般！因此，當守衛來報，範鬍子，鄭南生，王堂等人率領大隊人馬抵達的時候，二人立即放下了手頭的事情，快步來到駐泊戰船的小灣迎接援軍的到來，他們雖與範鬍子率領的赤陽步軍互不統屬，不必刻意奉承，但出於“團結”友軍的考慮，他們還是急赤白臉的來了，就是那臉上的得色，怎麼掩飾都掩飾不住，直看得後者搖頭不已。

“還是叫某管隊吧，那樣聽著親切！對了，除了碼頭與和尚廟，其他地方你們派人去檢視過了嗎，別一個不小心，被人從不起眼的地方鑽出來，抄了咱的後路！”雙腳再次踏上堅實的土地，頭戴六瓣帽兒鐵尖盔，身披雙層鎧甲的範鬍子看著面露得色的巫方，嚴曉松二人，一個沒忍住，還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水師同伴，實在是這幫人的陸戰經驗太過匱乏，抵達砣磯島都快三天了，他們除了一個空空蕩蕩的碼頭之外，就只把海會寺以及附近地方控制住了，至於有可能藏匿敵對份子的其他地方，則全部被他們華麗麗的無視了，畢竟他們手頭就一艘沙船，人手充其量也只有不到四十人，能控制碼頭和海會寺就已經不錯了，哪裡還有餘力去管其他的地方！然而範鬍子身為赤陽的步軍統領，卻不會顧及他們的難處，相反本著海陸不相容的原則，這廝還要在一定程度上，打壓這幫吃海飯的混蛋雜碎，誰讓他們沒有好好完成任務，還在自己面前這般的擺譜！一念至此，範鬍子大手一揮，眨眼的工夫就有二三十名全副武裝的精銳旗軍湧上來，接替巫方的部下，將碼頭與海會寺控制起來，更有甚者，為了彰顯自己是專業的，薊鎮老兵出身的範鬍子還派鄭南生，秦固，陳安三人各帶五個精銳旗軍四出偵查巫方，嚴曉松等人未曾涉足的地方，看看犄角旮旯裡是否還有居心叵測的敵人潛伏！

“此山名曰霸王山，高愈六十丈，而咱們給首領大人安排的下處海會寺就在此山山腳，大人若是有空，不妨隨嚴某前去觀瞧一番……”像是沒有覺察範鬍子語氣裡的不虞，巫方，嚴曉松二人很爽快就交出了部隊指揮權，其中，以好脾氣著稱的嚴曉松甚至還盛情邀請前者與其一同到此間的名勝古蹟——海會寺去遊覽一番，然而他的好意卻被邊軍出身的老丘八範鬍子斷言拒絕了，後者指揮部下設立前進基地，迎接大隊人馬進駐尚且來不及，如何能有時間陪同一個酸腐文人去看什麼霸王山山景，海會寺古蹟！

“不了，不了，範某職責在身，無暇與叔文先生同去，先生自便即可！”一聽自己的提議被範鬍子婉拒，嚴曉松也不著惱，只是輕輕一拱手就退到了一邊待命，而前者見這廝知情識趣，便也放下了打壓的心思，轉頭對自己的部下繼續下達各項命令，

“孫吏員，你且帶一隊人上那霸王山上觀瞧一番，看看是否能在那上面尋到一兩處合適的地方安置火炮，控扼洋麵；高吏員，你且帶一隊人將碼頭區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些棧橋加固一下；王堂，你且帶手下的兄弟，將霸王山西麓原本的廢寨拾掇一下，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供人居住的房屋殘存……”

明德宗祥興三年，北方蒙古脫花部，插漢部集結三萬鐵騎南下侵明，兵部行文山東都指揮使司，山東總兵，抽調文登，登州二營備倭兵六百至北都留守司協助作戰，同年九月，援北備倭兵大部折損；明德宗祥興十三年，遼東女真復叛，頭領舒爾哈齊派次子阿敏，扎薩克，侄子代善，大臣常書，部落頭人費英東督軍兩萬進攻明朝遼東行都司，朝廷兵部又行文山東都指揮使司，山東總兵，再次抽調文登，登州二營備倭兵一千前往遼東前線救援；明思宗景炎元年，沿海夏人因不滿明朝征服者百餘年來的苛捐重稅，以及種族隔離政策，開始蠢蠢欲動，而明廷為了平定這些心懷異志的前朝遺民，除了不斷挑撥他們之間的關係外，還從各處抽調兵力，積極準備鎮壓；明思宗景炎四年，明軍經過數年準備，終於對前朝遺民揮起了屠刀，一時間成千上萬的夏人青壯被殺，十餘萬乃至數十萬的夏人老弱開始背井離鄉，而他們的第一站，就是遠離大陸的各個島嶼！赤陽眼下佔據的砣磯島，也來了將近千人的夏人流民，然而，他們沒想到自己這些人就算背井離鄉也逃不過明朝官府與稅吏的盤剝，是以，各懷鬼胎的雙方在沿海諸島上發生了小規模的戰鬥！最後，沒有正規武力的夏人流民終究擋不住明軍火槍大炮外加風帆炮艦的猛烈攻擊，再次敗下陣來，除了少數青壯趁亂逃向馬馬特土著，海賊倭寇佔據的島嶼之外，大多數夏人百姓又被明朝營兵裝船運回了大陸，當然了，重新踏上堅實土地的他們身份不再是自由民，為了彌補平叛花費的巨量資金，明廷下令將所有捕獲的夏人百姓都貶為奴隸，交由各地官府發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