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水寨百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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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戶官職，是不是太高了，咱們衛裡攏共也沒有多少個百戶，空缺的就更少了，可否用總旗官職收買這廝？”自動過濾掉麾下帶俸官那不靠譜的提議，指揮使古文通很認真的考慮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授予一個剛洗白身份的前海賊頭子百戶官職有點太過駭世驚俗，但翁雨利接下來的話語卻讓他很快就打消了這一念頭，

“不成，不成，指揮使大人！這廝現在麾下擁有戰船十餘艘，大小火炮數十門，精銳老賊近百，脅從新賊數百，端的是兵強馬壯，實力雄厚，咱們用百戶官職招攬，都有些勉強，要是隻許其總旗官職，那就顯得咱們太沒有誠心了，屆時，這廝若是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一個弄得不好，恐怕會糾結黨羽，前來滋事，某且問諸位同僚，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咱們東海衛誰人能擋其鋒芒？更何況，在這登萊地界上，也不是隻有咱們一家，能夠給予其身份官職，據某所知，至少營兵那幫混蛋玩意就走在了咱們的前面，為了拉攏這支驍勇善戰的海賊勢力，他們開出的條件可比咱們優厚得多！因此，依翁某淺見，咱們現下要要考慮的，恐怕不是該不該招攬他們，而是如何才能在其他勢力動手前招攬他們！”

“有理，翁同知所言甚是有理，以一個百戶官職換取一支善戰之師的投效，咱們這也算是為國舉才了！”

“嗯，眼下倭寇，土賊屢屢犯境，各地又有殘夏勢力不服王化，蠢蠢欲動，而衛所旗軍又承平已久，不堪使用，咱們是需要一支精銳之師幫助咱綏靖地方，抵禦外侮！”

“對，對，依某看來，赤南千戶所南河寨百戶所正印百戶之職就很適合康元敬，雖說那裡剛被倭寇攻破過，但是正所謂，一張白紙好作畫，沒有那些固有關係的掣肘，說不得咱的康百戶能在那兒替都府練出一支足堪重任的新銳旗軍！”

“然也，然也！史兄所言甚是，南河寨百戶所乃是我東海衛御倭第一線，非得有大能力之人坐鎮才能讓人心安，委康某以南河寨百戶之職，我羅某人舉雙手贊成！

見都府二把手在眾人面前慷慨陳詞，十來位帶俸官中倒是有四五人立即站起來為其捧哏，他們從各種角度專業剖析招安康林一夥的好處，極力鼓吹都府各位大佬儘快將後者收入麾下，甚至有個別心急的傢伙，已經開始為康林鋪墊，造勢，在他們不遺餘力的吹捧下，某個體重超過一百六十斤的胖子似乎已經成了赤南千戶所南河寨百戶所正印百戶的最佳繼任者，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指揮僉事胡璉臉上的神色也已變得極為難看！他們可不知道，南河寨百戶一職是後者專門留給自己小舅子的，為了能讓那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當上這個勞什子的正六品百戶，胡璉不僅花費了近千兩銀子上下打點，還讓渡了大量利益給指揮使古文通，以及一些帶俸官，希望他們能在此事上助自己一臂之力，然而，所謂“人算不如天算”，那幫王八羔子吃幹抹盡後居然附和起自己的死對頭翁雨利來，想捧個外人康林來搶這個位置，不由得胡璉心中不惱怒異常，他雖然也想將康某人納入自己陣營，但他卻不想將馬上就要到手的南河寨百戶官職拱手讓人啊！是以，打定主意的胡璉胡僉事立即大笑一聲，打斷了眾位帶俸官的商業互吹，

“不妥，不妥，伯達公，諸位同僚，康元敬此人善於水戰，手下士卒亦是海賊出身，把他放南河寨百戶所當個六品百戶，豈非雄鷹折了翅膀，猛虎傷了利爪，戚南塘少了胡守仁？”

“那依敬廷所言，我等該如何安置這位康大首領，難不成讓他在你小舅子帳下當個七品總旗？”看胡璉說話的架勢，翁雨利就知道這廝暗地裡沒憋什麼好屁，果不其然，為了保住自家小舅子的百戶之職，前者直接抓住康林等人善於海戰的特點大做文章，希望能夠說服都府老大，指揮使古文通，將其安排到別處去任旗官，不要與自己的小舅子爭奪南河寨百戶一職！而翁雨利既已知道這廝心中的小九九，又怎能讓其輕鬆如願，冷笑一聲便開啟了嘲諷模式！

“好了好了，有話就好好講，不要動不動就吵來吵去的，你們都是都府高官，要注意形象！”一看自己的兩名手下又要互掐起來，古文通立即起身叫停了他們的這一舉動，今日是都府議事，而不是墟市裡婦人針頭線腦的爭吵，動不動就夾槍帶棒，言語譏諷，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哼……”見到自家頂頭上司面色不虞，翁胡二人只能再次終止了雙方之間的明爭暗鬥，重新開始了最先前的議題，“那依同知大人意思，咱們該如何安置那個姓康的海賊大首領？”

“照先前史，羅二位僉事所言，委任康林康元敬為赤南千戶所南河寨百戶所掌印百戶，並給其三年免役，訓練旗軍的權利……”

“不可能，官職之事還可以商榷，但三年免役，訓練旗軍的權利絕不能輕易授予一個前海賊！”這下，還未等胡璉出聲反對，帶俸官人群中就響起了數個反對的聲音，他們迫於翁雨利同知的身份，可以對其提拔一個海賊頭子當衛所百戶不聞不問，但卻不能對其建議都府授予一個海賊頭子免役權與練軍權置若罔聞！畢竟，大明建立已逾二百年，各種規章制度早就有了定例，後者這麼做，明顯就是在破壞規矩，不由得他們不提出反對的意見，而坐在大椅上的指揮使古文通臉上此時也露出了贊同的神色，他雖然也收了翁雨利的好處費，對這廝想抬舉一個海賊頭子當旗官採取預設的態度，但這並不表示他就會容忍後者肆意破壞數百年以來形成的各種約定俗成，他還想透過吃空餉，喝兵血來不斷充實自己的小金庫呢，又怎會允許後者輕易動了自己碗裡的乳酪！更何況，南河寨百戶一職另一名有力競爭者，胡璉的小舅子江雲棣暗地裡送來的獻金也不比這廝少，而其的姐夫又是自己的貼心豆瓣，是以，南河寨百戶所的掌印百戶，古文通更加傾向旗軍出身的江雲棣！一念至此，留著一撇八字鬍的前者一拍身前實木製成的公案，朗聲說道，

“國家選官，首重品德能力！品德且先不提，二位皆為上上之選，而這能力嗎，卻是康掌櫃佔優，敬廷先別急，且聽本座把話說完……”

“不敢，大人請繼續講！”

一看自家心腹小弟嘴唇翕張，似是想要說些什麼，古文通大手一揮，止住了前者的後續動作，繼續說道，“因此，南河寨百戶所百戶一職根本無法發揮他的所有本領，咱們應該另找一個職位讓他好好為咱們東海衛發光發熱！”

“對對對，指揮使大人所言甚是，依在下看來，咱們應該在水寨給他弄個官兒做做，畢竟他麾下盡是操舟弄帆的海上豪傑，當個水軍旗官正是合適！”聞絃歌而知雅意，東海衛權勢最大的大佬發話之後，身邊自然少不了拍馬捧哏的人存在，這不，古文通前腳剛說了康林不適合在南河寨當百戶，後腳就有頭腦靈活的人上來捧臭腳，有的傢伙甚至都給康大老闆找到了合適的位置，似乎只待當事人同意，都府下文，就能將後者推上水寨旗官的位置，而康林新掛靠上的保-護傘，都府同知翁雨利聞言後自然不爽，但他畢竟不是東海衛的一把手，說得話不算數，是以，思索了片刻之後，只能選擇以退為進，儘量為康林爭取到一個好點的汛地駐紮。

“可咱們東海衛前山水寨是聞副千戶當家做主，元敬老弟去了那兒是當百戶，還是總旗？”

“自然是百戶，以康兄弟的功績與能力，當個總旗豈不是屈才？”見翁雨利終於讓步，古文通笑著起身，命人取來了山東都指揮使司輿圖，指著一個地方對眾人說道，“某嘗聞國朝營兵系統，總兵麾下有正兵，副將麾下有奇兵，參將麾下有援兵，遊擊麾下有遊兵，是以，想以康兄弟麾下部眾充作我東海衛的機動部隊，負責策應衛所各部，抵禦倭寇進襲，而駐地就安排在東海沙門島，剛好，登州府蓬萊縣的劉縣尊曾經上書山東布政使司，言說該島有倭寇，海賊出沒，需要附近衛所派一支精銳部隊駐紮，康兄弟此時率軍前去，不僅解了縣尊老父母的擔憂，同時也給自己找到了一處風水寶地屯兵，真可謂是一舉兩得，皆大歡喜，怎麼樣，某的百戶大人，聽到現在你意下如何，若是不反對的話，某這就與翁同知，胡僉事一起上書都指揮司，為你請封東海衛水寨遊擊百戶一職……”

“伯達公，康元敬可是攜數百部眾，倭寇首級誠心來投，一個南河寨百戶，一個水寨遊擊百戶，相差也太大了吧，若是再不予他些好處，恐怕難以服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