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筆四十六章 站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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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達兄，此子乃是朱家灣大戰協助營兵取得勝利的關鍵人物，手上還有三真六假共計九個倭寇首級，拉攏他將對咱們大有裨益！”異口同聲，剛才還在唇槍舌劍，爭吵個不停的翁，胡聽到自家首領官的問詢後，竟然不約而同的站起身，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答覆。

“那就拉攏啊！這廝雖然協助營兵那幫雜碎立了些微不足道的功勞，但說到底不過是個身份不明的低賤商人，且許他些好處，不就能把這廝收入咱的麾下了麼，爾等何故為此爭吵，真是奇哉怪哉？”聞聽手下兩員佐貳官皆提議自己將那個姓康的賤商收入觳中，東海衛指揮使，昭勇將軍古文通多少有點不以為然，在他看來，康林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除了錢多人傻之外簡直一無是處，說不定朱家灣血戰的斬獲也是其花了大量銀子從營兵手上購買來的，自己根本就沒必要在其身上花費太多的精力與資源。

“伯達兄所言甚是，本來小弟用一個實職總旗，數十人的編制就能將這廝拿下，可有些人卻非要節外生枝，現在可好，人家的開價已經被人成功抬高到了實職百戶，嘖嘖，某真想不到，咱東海衛哪裡還有百戶空閒來安置人家？”古文通話音未落，指揮同知翁雨利就提前一步搶答了，在自家頂頭上司面前，這廝重來不吝嗇用最惡毒的言語來貶低自己的死對手，那個從輩分上來講，還是自己子侄輩的倖進小人胡璉胡敬廷。

“哼，指揮使大人面前，老匹夫休得胡言，那廝分明是某先派人接觸招攬的，是你，是你這個老匹夫橫插一腳，從中作梗，才把那廝的招攬價格從區區的小旗提升到了正印百戶，你還敢在指揮使大人面前血口噴人，你簡直，你簡直就是無恥至極！”針鋒相對，面對死對頭指揮同知翁雨利的橫加指責，胡璉不由得勃然變色，自己原先還因這廝是前輩禮讓其三分，卻不想這廝如此的無恥下作，居然當著自己恩主的面就敢顛倒黑白，胡言亂語，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上下尊卑，大嘴一張便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

“大膽，你竟然敢在指揮使大人面前口出不敬言辭，眼中可還有指揮使大人，與某這個上官，某且問你，是誰給你的膽子，在都府節堂內直呼某為老匹夫？”面對下屬的無禮言語，翁雨利臉色劇變，一開口就是一連串的詰問，把個指揮僉事胡璉問得啞口無言，而他們的頂頭上司古文通也像是第一次認識前者一般，把驚訝無比的目光投向了這廝！先前胡璉不是沒在公共場合囂張跋扈過，甚至比這更難聽的話他都不止一次說過，但翁雨利這個城府極深的老傢伙愣是把汙辱的話語當成誇獎的話語聽，不僅沒有動怒，反而每次都是笑嘻嘻的聽著，而今天這是怎麼了，胡璉只是隨口說了句老匹夫，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別的，就惹得這廝大發雷霆，莫不是同知老爺家的妻妾，僕婢服侍得不好，陰陽失調了麼？

“敬廷，休得無禮，節堂重地，怎能如此失儀，還不趕緊向同知大人陪禮！”見自己心腹手下被同知翁雨利壓得喘不過氣來，老狐狸古文通只得出言為其解圍！胡璉這廝縱是有千般不是，但說到底，依舊還是自己最為得用的手下，該出手幫襯一下的時候還是要幫襯一下，否則真讓翁雨利這個老匹夫將其踩將下去，還是自己利益，面子受損！

沒錯，身為都府三把手的胡璉就是指揮使古文通捧上來壓制副手翁雨利的，否則就以他四十出頭的年紀，有何資歷，有何功績能夠力壓一眾老資格帶俸官成功上位！要知道，衛所裡掌事的官員雖然人數不多，但各種各樣的帶俸官卻是一抓一大把，若是沒有人提攜，一個人想要熬出頭沒個數十年的水磨功夫根本就不可能，因此，深知是誰把自己從不文一名提拔到一兩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胡璉對指揮使古文通恭敬異常，甚至可以說是達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而與之相稱的是，後者對前者也是十分的關照，除了這廝辦砸了差事會申斥幾句外，其他時候都會一直力挺這廝，雖然有的時候古文通也覺得這廝爛泥扶不上牆，但苦於手上沒有其他更加堪用的人才，是以只能繼續拉攏這廝打壓指揮同知翁雨利一系人馬，別問為什麼不去拉攏那些帶俸差操的堂下官，他倒是也想去拉攏，可惜人家根本不鳥他，這些不掌衛事的傢伙現在都以指揮同知翁雨利馬首是瞻，若是不給出足夠的好處，休想打動人家棄原主投靠自己！

“翁同知，先前都是小弟言語無狀，冒犯了您，還望您能大人大量，原諒小弟則個……”見自己老大明面上像是在斥責自己，但實質上卻是在為自己解圍，胡璉聞絃歌而知雅意，起身給翁雨利行禮的同時，還不痛不癢的說了幾句場面上的客套話，便算是將此一節輕輕揭過，只是這臉上的神色，表情嗎，卻是說不出的玩味與倨傲，說到底，他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眼下給這老匹夫賠禮道歉也是看在自家老大的面子上，否則，就以這廝的火爆脾氣，非得當場和翁雨利鬧將起來不可。

“嗯，這還像是句人話！胡老弟，莫怪做哥哥的倚老賣老，說些你不愛聽的肺腑良言，就你這火爆脾氣，得改啊，不然日後衝撞了惹不起的大人物，那可是要吃大虧的啊！要知道，人家可不會像老哥哥般好說話，一個弄得不好，莫說是官職了，說不得連小命都有可能丟掉……”乘勝追擊，翁雨利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使勁往胡璉的傷口上撒鹽，他就是要讓後者徹底失去方寸，然後在古文通面前丟臉失分，繼而再聯合諸多閒得蛋疼的帶俸官，一起發力將其牢牢按在他應該呆的位置上，甚至於將其徹底掀下指揮僉事的寶座！

“你，你，你……”眼看自己討厭的老厭蟲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胡璉心中一股無名火就有些按捺不住，但他抬眼一瞧坐在公案後的指揮使大人，又不得不強行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破壞了自己恩主的全盤計劃！人家既然能捧自己上位，自然也就能輕鬆踩自己下來，胡璉眼下都府三把手做得好好的，可不想得罪了自己的上官，繼而丟掉僉事這個很有錢途的官職，是以，他很明智的選擇了妥協！

“翁同知，好了好了，要教育後輩小弟日後有大把的時間，現在咱們言歸正傳，說說該如何安置咱的這位康大掌櫃吧……”似乎覺察到翁雨利心中所想，古文通果斷的為這場毫無意義的爭吵劃下了休止符，把眾人的注意力重新聚焦在了罪魁禍首康林康大當家身上，在其看來，翁，胡二人之所以鬧得不可開交，爭得面紅耳赤，全是為了拉攏這個賤商，自己只要把這個源頭解決好，就能徹底平息雙方之間的爭鬥！

“指揮使大人，此人身份低微，又如此的豪富，不如隨便尋個由頭，將其扔入衛獄，再奪了他的家資，不是更好？”正所謂，按下葫蘆起了瓢，古文通剛把翁，胡二人的矛盾暫時壓住，卻不想旁邊又出來了個程咬金，一開口居然就想把赤陽船隊連皮帶骨一起吞進肚去！

“糊塗！”

“幼稚，且不說人家帶著九顆倭奴首級誠心來投，便是空著手，咱們也不能把人硬往外推不是！你要是真這麼做了，讓世人如何看待咱們東海都府的各位同僚，心胸狹隘，不能容人麼？更何況，這廝手下足有四五十個精銳老賊，以及上百個從賊，都是那種可以與倭奴玩命的好手，你確定咱們有這麼好的牙口吞下人家嗎？別到時候捕虎不成反被虎傷，惹得他們撕破面皮，一怒之下殺進城來，和咱們來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很難得，面對這個二百五帶俸官的愚蠢建議，翁雨利，胡璉二人異口同聲的提出了反對意見！唯一不同的是，自視甚高的胡僉事只是從牙齒縫裡勉強擠出了幾個字，而同知大人則是從各方面分析，試圖打消那些眼裡只有錢財，並無其他概念的蠢貨殺人奪財的可笑念頭，開玩笑，康林那廝若是這麼容易就被人黑吃黑，就不會輕鬆斬獲那麼多的倭奴腦袋，要知道，那可是真倭的腦袋啊，國朝御倭這麼多年，除了有數的那幾位大帥，將軍之外，有誰能夠一次性斬殺二十名以上的真倭，碰上了能不立即潰逃就算是悍勇之士了，還想斬人家的首級，這是做夢想屁吃呢！

而諸人麾下的普通旗軍，則是連假倭也打不過的垃圾存在，用如此弱雞的軍隊去攻擊戰鬥力爆表的赤陽船隊，是誰賜予他們的勇氣，難不成是土地公公嗎？一念至此，翁雨利繼續勸道，

“是以，咱們對這個康姓商人，只能採取懷柔的手段，用一個區區的百戶官職，還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換取他的忠誠，以及一支驍勇善戰的部隊，幫助咱們抵禦日趨囂張的倭寇浪人，土賊奸民，某認為這筆買賣咱們倒是可以做上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