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倭寇（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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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盾手在前，長槍手在後，死傷慘重的火銃手則是慢慢退到了同伴的身後繼續裝彈！有了孟大剛與精銳好手的掩護，陷入惶恐中的明朝營兵迅速撤到四合院的天井處重新整隊，準備迎擊尾隨而來的倭寇，而康林與他的親隨們也混在了人群中退到了後面重振旗鼓！經過剛才的連番混戰，讓他領悟出一個道理，那就是真正的戰爭靠得並不是個人的勇武，而是團體的合作，一個人單打獨鬥，就算再怎麼厲害，也終究敵不過組織嚴密的堂堂軍陣，大明軍神戚繼光戚南塘就曾經說過，“開大陣，對大敵，比場中較藝，擒捕小賊，不同堂堂之陣千百人列隊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後；叢槍戳來，叢槍戳去，亂刀砍來，亂殺還他，只是一齊擁進，轉手皆難，焉能容得左右動跳？一人回頭，大眾同疑；一人轉移寸步，大眾亦要奪心，焉能容得或進或退？”

因此，就算赤陽船隊大首領康林麾下的親隨護衛皆是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勇士，碰上配合默契，結陣而戰的倭寇浪人精銳，該是不敵還是不敵，該被人家揍得親媽都認不出來，還是會被人家揍得連親媽都認不出來！康林可以肯定，自己的任意一名親隨，都擁有2-3級冷兵器精通的技能，對上跳蕩而來的倭寇浪人，都有一戰之力，甚至能與其鬥個旗鼓相當，難分伯仲，但這依舊沒有什麼卵用，因為他的手下缺乏長時間的訓練，是以一旦遇上陣型嚴密，冷熱-兵器混用的倭寇浪人，該撲街還是會撲街，這無關於個人是否勇武，只在於隊伍組織是否嚴密，訓練是否到位！而且，最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這還只是軍紀鬆散，戰力不高的浪人部隊，就能壓著明朝精銳官軍打，要是他們的主子，平戶藩松浦家的武士，足輕來了，還不知道會如何的牛叉帶閃電！看來，自己制霸天下的道路還是崎嶇不平的，需要自己好好加把勁，才能追上並趕超那些跑在前頭的對手！

一念至此，內穿鎖子甲，外披泡釘棉甲的康大首領暗自下令決心，一定要練出一支足以媲美戚家軍的精銳部隊，保護自己在這亂世好好生存下去，至於制霸天下，拜託，能活過怪物攻城再說吧！

“來了，來了，所有人注意，倭子來了，刀盾手，長槍手準備接敵！”眼看原本亂成一團的營兵撤到天井裡重新整隊，進而列出了嚴整的軍陣，孟大剛虛晃一刀，騙過了面前如影隨行的浪人劍客，然後大喝一聲，揉身撞開了另一名揮動長槍奮力刺擊的足輕，順勢避入了明軍軍陣中，而其餘幾名與他一起負責斷後的把總親兵就沒他這麼好運了，這些人聽到聲音剛想回頭撤退，周圍就刺來了好幾杆長槍或長刀，瞬間躲閃不及，便被含恨出手的浪人，足輕留在了當場！

“混蛋，弟兄們，宰了這幫矮猴子，給戰死的兄弟報仇！”紅的不止是血，還有孟大剛孟百長的眼珠子，這廝看到自己的同袍被倭寇浪人砍倒刺翻，並梟去項上人頭炫耀武功，不禁目眥欲裂，他與把總郝大通是同鄉，是以與這些親兵也多多少少有點鄉誼，現在看到他們死後都不得安寧，不得保留全屍入祠堂享受四時祭拜，一時間全身血液都往腦袋上衝，他這會兒恨不得化身江東楚霸王，常山趙子龍，衝入倭寇人群中來他個七進七出，砍幾十上百個東瀛矮子的腦袋來為自己麾下慘死的兄弟報仇雪恨！

但理智告訴他，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否則，戰死兄弟的仇非但報不了，還有可能搭上自己一條小命！是以，他把目光投向了列陣備戰的營兵大陣，是啊，自己一個人單打獨鬥，可能贏不了久經戰場的異國強盜，但如果再加上他們，說不定就可以了！屆時，弓箭，火銃拋射掩護，刀盾，長槍近前廝殺，大傢伙結成嚴整的軍陣緩緩推進，孟大剛有信心能夠擋住這幫天殺的倭寇小鬼子，若是再有援軍及時趕到，弄得不好還能把這些異國強盜全部留在這兒！

說幹就幹，明軍大陣在孟大剛指揮下立即開始向前緩緩推動，目標直指舉著自家同袍頭顱在那兒炫耀武功的倭兵，浪人，而後者一見明軍來勢洶洶，也立即在各自頭目吆喝怒罵聲中重新整隊，揮舞手中金扇，打刀，竹槍，惡狠狠的迎向了對面的明軍！

“噗呲噗呲，噗呲噗呲，呃呃呃呃……”雙方甫一接觸，戰鬥就陷入了白熱化，明軍將士為了活命，為了給同袍報仇，為了奪回倭寇斬下的首級，瘋狂的捅刺，劈砍，發射，而浪人們也不甘示弱，竹槍，打刀，肋差，鐵炮，弓箭一齊上陣！一時間，整個戰場上只聞刀劍劈砍聲，長槍戳刺聲，箭矢，鉛彈入肉聲，雙方士卒受傷垂死時發出的痛苦慘叫聲，而聽不到其他別的什麼聲音，這些殺紅了眼的傢伙根本不顧敵人刺來，射來的長矛，大刀，箭矢，鉛彈，依然咬緊牙關，堅持撕殺！他們都清楚，今日之戰關鍵就在此時，打得贏對方，就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若是打輸了，恐怕會連小命也保不住，因此，不由得他們不拼命，不把自己平生所有本事都使出來！

“諸君、勝敗はここで一挙に決まる。奮戦してください（諸君，勝敗在此一舉，請奮戰吧）！”長刀揮舞，精銳的浪人死兵衝在了最前，自小打熬的武藝讓他們在混戰中佔盡了優勢，再加上武器的犀利，僅憑一腔血勇與敵搏殺的明軍將士慢慢開始不支！說到底，他們只是普通的營兵，而非戰陣經驗豐富的邊軍精銳，平素裡剿個山賊，平個民亂還能湊合，但要讓他們去對付剽略勇悍的異國強盜，還真是有點難為他們！畢竟，人家倭寇偌大的名聲也不是靠嘴巴吹出來的，要真這麼好打，何至於流竄數省，攻掠州縣二十餘處，數千官軍都那他們沒轍，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朱家灣明軍在把總，百長的指揮下，能以一比一的代價殺死殺傷數十名真假倭，已經很對得起朝廷每個月發的八錢銀子與半石大米了，要是再要求他們做得更好，那就有點強人所難了！

“弟兄們，咱們今日前前後後殺了不下百名倭子，已然與他們結下了血海深仇，是以就算咱們現在棄刀投降，也多半逃不過一個死字！既然戰也是死，降也是死，莫不如徹底殺個痛快，後世史書上說不得還要贊咱們一聲英雄好漢，為國盡忠……”明軍軍陣在第一名倭寇死兵揮刀突入之後，已然搖搖欲墜，各自為戰的明朝軍人們根本無法抵擋如潮水般湧來的浪人大軍，能勉強堅持著不潰敗，無非是他們現在已經退無可退！畢竟，倭寇的兇殘是人所皆知的，自己這夥人前後共擊斃擊傷真假倭數十人，已然把他們徹底得罪到死，一旦放下武器投降，後果不堪設想，營兵們可不想自己的腦袋被人插在木樁上，用以炫耀武功，他們還想留著它們吃飯喝酒，吹牛打屁！是以，在臨時指揮官，百長孟大剛指揮下，他們依然頑強抵抗步步緊逼的倭寇浪人，只是這士氣，軍心嗎，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下滑，說不定等到第一個翻身逃跑者出現，整個明軍大陣就會徹底崩潰！

“劉君、彼らに呼びかけて、彼らに武器を捨てさせて、ひざまずいて降伏させて、そうでなければ全部殺します（劉君，向他們喊話，讓他們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則全部殺死）！”眼看明軍奔潰在即，同樣翻過院牆的木村小次郎得意的哈哈大笑，他沒有想到，原本還打得像模像樣的明軍會在近身肉搏戰開始後迅速陷入混亂，剛想把手頭力量全部壓上一舉奠定勝局，但轉念一想，自己手下擁有戰鬥經驗的浪人，足輕，夏人附庸軍並不多，折損後極難補充，於是便對身邊一個劉姓假倭低聲吩咐了幾句，讓他去勸降那些尚有一戰之力的明朝士兵。

“はい、木村様（好的，木村大人）！”聽到自己投靠的倭寇主子發話，木村小次郎身邊一個穿著紫花布直裰，面露諂媚之色的夏人男子立即點頭哈腰的上前應承下來，然後轉頭對著尚在廝殺中的明朝營兵，洋洋得意的喊起話來，“弟兄們，弟兄們，且聽劉某一言，且聽劉某一言！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息，賢臣擇主而事’，大明朝廷貪腐，將官橫暴，招募爾等為兵時雖許以每月八錢銀子，半石米糧作薪餉，但據劉某所知，你們這會兒能拿到手的應該沒有一半吧，哪像咱們兄弟，雖說頂著個假倭名聲不好聽，但防不住海主，頭目們仁義大度，素日裡不僅有白米細面可吃，偶爾還有美人醇酒享用，日子過得別提有多爽利了！是以，聽兄弟一句勸，還是及早降了吧，莫要等到刀槍架到了脖子上再後悔，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