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倭寇（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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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長大人，本什軍兵斬獲倭子首級一！”

“百長大人，本什軍兵斬獲倭子首級二！”

“……”

“百長大人，本什軍兵斬殺土人附庸弓手三，您不會因為俺們砍得不是倭子首級，就不給俺們銀子吧？”

“百長大人，本什軍兵斬殺倭子大銃手一，生俘倭將一！大人，倭子的刀，銃質量上乘，俺們此番可否不要銀子，用軍功換點刀，銃使使？”

看著麾下士卒齊心協力將浪人頭目戰刀擊飛，並用麻繩牢牢捆住這廝的手腳，明軍營兵百長大人孟大剛不由得哈哈大笑，在別人眼裡，這些滴著鮮血的首級只是嚇人的物事，但在他眼裡，就是現成的軍功，能讓他往上爬的軍功！大明朝廷有規定，斬真倭首級一顆官晉一級，賞銀三十兩，假倭首級一顆賞銀二十兩，這幾年，雖說經過了各路抗倭將帥的大力絞殺，首級價值下降了不少，但怎麼說八顆真倭首級，一名活生生的倭將，三名馬馬特土著附庸軍的首級也能讓他升上一級，另外再獲得幾十兩銀子！

而銀子他可以不在乎，但這寶貴的晉升機會卻是說什麼也不能錯失，畢竟他卡在百長這個位置上已經很久了，今次藉著這十幾顆首級，外加一個活著的倭兵頭目，屁股下的官職說不得就能動上一動！至於先前承諾自己手下的首級獎勵，區區的百十兩銀子在他這個糧商家庭出身的富二代眼中還真算不得什麼，要知道他家糧行的一年的賺頭就有千餘兩銀子，再加上他家還兼職放印子錢，一年總收入怎麼著也能有個兩三千兩銀子！是以，只要能夠讓他官運亨通，當個千總，守備什麼的，漫說這區區的百十兩銀子了，便是再多個十倍八倍的，他也不會心疼，畢竟，他家這偌大的財產，也需要個官面上的身份來保護，否則，隨便來個吏員，軍官就能讓他破家滅門，更遑論他們上面還有縣令，知府，千戶，指揮使！

是以，他才會兵行險著，帶著自己的部下硬罡以兇殘嗜殺著稱的倭寇浪人，土著海賊，試圖用他們的首級來鋪就自己的升官發財之道，而最後的結果證明，他賭對了！接下來，為了保住勝利的果實，他立即又向一眾手下許下了第二條承諾，

“整理繳獲，收拾首級，咱們慢慢向己方村落撤退，都不要急，不要慌亂，銃手，弓手負責運輸，長槍手，钂鈀手負責斷後，等到了朱家灣後，除了該有的賞銀，本百長還另外給你們二兩銀子一個人……”

“謝大人的賞！”一聽還有額外的獎賞，眾多士卒立即高興的大吼起來，接下來，收割首級的收割首級，整理繳獲的整理繳獲，警戒的警戒，明軍們忙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把所有事情搞定，然後他們排著嚴陣的隊型，開始慢慢向己方的大本營撤去，而此刻在他們的視線盡頭，已經零星出現了少量的倭寇浪人，以及揹著木弓的土著射手，這些沒輪到進村搶劫，施暴的倒黴蛋們顯然發現了不遠處的明軍前鋒部隊！於是在各自什長，伍長的口令聲中，明軍加快了自己的撤退速度，甚至有些心急的傢伙已經扛著從倭寇手中奪來的旗幡，兵器，一路小跑起來！

“くそったれ、この明國人どもを殺した！（混蛋，殺了這幫明國人！）”望著滿地的同伴屍體，以及結成陣勢，快速撤退的明國軍隊，浪人高階頭目木村小次郎抽出腰間的倭刀，狠狠一刀劈斷了道旁的小樹！下一刻，村落四周響起了倭國獨特的海螺音，而在它的召喚下，大量的浪人，海寇，土人意猶未盡的從民房中走出，開始整飭隊伍，準備追擊殺害他們同伴的明國軍隊！

“大人、鈴木組の準備が完了しました（大人，鈴木組準備完畢）！”

“大人、小山組の準備が完了しました（大人，小山組準備完畢）！”

“大人、波野組の準備が完了しました（大人，波野組準備完畢）！”

“大人、馬マット人射手の準備が完了しました（大人，馬馬特人弓手準備完畢）！”

很快，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彙報聲，三隊浪人足輕步兵，一隊馬馬特僱傭弓箭手就此完成了集結，而後他們高高舉起繪有梶葉紋章的旗幟，開始排著長長的佇列，向敵軍佔據的村落進發！這些來自倭國底層的落魄武士、投機商人以及失地農民組成浪人部隊雖然服色駁雜，軍紀渙散，但從氣勢上看，仍然不失為一支驍勇善戰的精銳之師！至少，同等數量的明朝營兵，衛所軍就不敢和他們正面硬罡，非得集結五倍以上兵力才敢和他們扳扳手腕子，而此番木村小次郎手下足有百餘名全副武裝的足輕士兵，外加近百名馬馬特土著僱傭軍，是以朱家灣的明朝駐軍若是沒有其他兄弟部隊來援的話，戰敗身死將只是時間問題，頂多，頂多在戰敗，身死之前多殺傷一些外洋來的土人強盜，但這對大局根本就是於事無補！

“孟，孟，孟大剛，你怎，怎敢無令擅自出擊，你，你這是目無軍紀，目無王法，老子，老子今天要砍了你！”望著孟大剛麾下士卒扛回來的旗幟，倭刀，竹槍，弓箭，重型鳥銃，以及腰間懸掛的人頭，郝大通氣就不打一處來，自己不過派這幫混蛋玩意到村落四周警戒，可他們就敢擅自去和倭寇的先鋒部隊幹仗，最關鍵的問題是他們還打贏了，這讓他這個最高軍事主官的面子往哪兒擱，此番不辦他個無令出戰的罪名，再狠狠打他個三五十軍棍，就算自己這個正七品的把總官職是靠吹牛皮吹出來的！

“把總大人，今次在您的英明指導下，咱們僥倖斬獲前來偵查的倭寇浪人八，土人三，生擒倭將一，屬下為大人賀，為大明賀……”看著自家上司那堪比驢臉般難看的長臉，孟大剛心知事情有點不妙，便立即送上了一記新鮮熱辣的馬屁，並示意自己的部下將繳獲的旗幡，軍械扔到了地上，開始打起了利益牌，

“大人，此番斬獲的十一個首級，卑下只需四個真倭，兩個土人首級即可，餘者，包括那個活著的倭將，大人儘可拿去邀功……”

“呃，咳咳咳，斬將奪旗，壯我軍威，孟百長你倒不是全然無功，然則軍紀就是軍紀，有人膽敢違抗，就得做好吃軍棍的準備，來人，把這廝給我拿下，重打二十軍棍！”

“大人，卑下這裡還有一件繳獲，望您能屏退左右，幫忙鑑賞一下……”果不其然，郝把總原本漆黑如墨的臉色在聽到自己麾下軍官新鮮出爐的馬屁後緩和了不少，但他依舊對孟大剛不聽軍令，擅自出戰的事耿耿於懷，依舊還是要打這廝的軍棍。而孟百長一看事情要遭，立馬就祭出了古往今來第一有效招數——賄賂來應付頂頭上司的責難！他家裡不缺錢，所以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在他眼裡根本就不算什麼。

“好，那郝某就給你這個面子，幫你來掌掌眼，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讓你孟百長這麼稀罕！”聞絃歌而知雅意，郝大通這個老狐狸秒懂自己下屬的意思，於是便大手一揮，吩咐另一個百長帶著隊伍繼續加固防務，而他自己則帶著孟大剛來到了另一間廂房，準備看看這廝究竟捨得出多少錢，來平息自己的怒火。

“大人，您看這副字畫可能讓卑下免了這頓打？”左右看看無人，孟大剛快速從自己懷裡掏出了幾張瑞福興的十兩銀票，然後一臉恭敬的遞到郝大通面前，請他務必賞臉收下，而後者，則是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示意孟大剛今日之事就此揭過，自己不會再揪著不放，讓其接下來放心行事，莫要再疑神疑鬼的！

“李百長，您看我們這夥子人能幫忙乾點什麼？”不提暗中勾連媾和的郝，孟二人，四合院的腳手架上，換上短打行頭的康林康大當家帶著自己的親隨找到了主持防務的百長李安福，並向其毛遂自薦，想要出人出力幫助明軍抵禦倭寇浪人的攻擊！其實，他是想要看看這些被史料吹噓成了妖魔般的倭寇到底有多厲害，是不是能夠以一敵十，打敗他手下身經百戰，軍紀嚴明的親衛兵，再以此評估出自己船隊想要在這片大海上插香吃飯的難度究竟有多大，畢竟，他日後發展的重點都側重在海上，早一點摸清這些牛鬼蛇神的底細總是好的。

“康爺，這裡危險，馬上倭寇就要來了，您老還是趕緊帶著您的家丁護衛退到廂房裡，等我們擊退敵人再出來吧，畢竟您是貴客，這打起仗來刀槍無眼的，也沒有讓你們上的道理不是？”李安福李百長這會兒正忙著暱，可沒空搭理康林這個腰纏萬貫的土財主，於是便開口婉拒了他的好意！開玩笑呢，這可是兇名赫赫的倭寇小矮子，別人碰上了躲都來不及躲，你個鄉下土財主，走了狗屎運的暴發戶居然上杆子往上湊，是活得不耐煩了，別忙沒幫上，自己卻死在了倭寇的刀劍箭銃下，連帶自己也要跟著一起吃掛落！